第六百八十五章 出关

幽闭的禁室内，李澈坐在石榻上。然而他坐姿迥乎寻常，左手掌心按着自己头顶，五指掐着一个古怪的决目朝天，右手摊掌，平放于自己丹田处，似乎虚托着什么，双腿虬结，而非趺坐。这种古怪的打坐姿势下，他浑身黑色气雾蒸腾，身后是一片扭曲诡谲的碎裂空间，时不时有空洞的呜呼嘶嚎声传来。按照《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记述，无论什么鬼物，御虚魔洞弟子都要在筑基后才能收服。不同于剑修须要在金丹之后才能施展能为，往往在筑基境界，御虚魔洞弟子便能藉鬼物施展出不少手段。譬如周祝煦那头仵彰蛇女，肺雾与土遁之能，无一不是上乘手段，尤其前者，堪称此种鬼物独有的手段，极为厉害。而李澈此前无意中召出牛角大魔，只是藉以这头鬼物本身具象显化后的肉身之能，与已经油尽灯枯的仵彰蛇女硬碰硬了一回。这纯粹是最为粗浅的运使手段。而如今，按照《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第三卷所记述，牛角大魔身为御虚魔洞十大妖鬼之一，所能施展的神通却并不多。这一种鬼物，最大的特点，即是自身强韧的肉体……或者说骨骼，能够环护在御使者身边，横扫左右。只不过此前，李澈并没有习练过《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故而在召化牛角大魔时，只是让其显露出来了一个头部与双肩，还有一双甚为虚幻的手臂。但在正式习练了这门御虚魔洞无上御鬼法诀后，这头号称十大妖鬼之一的牛角大魔，终于显现出来了完本面目。置放在头顶的左手变幻决目，平摊于丹田外的右掌缓缓抬起，身后的诡谲空间无声碎裂，牛角大魔完全展露在了他背后。狰狞可怖却又不失威严的骷髅头两侧，一对牛角先是横探而出，随后呈直角向上冲天，森白繁复的喉骨明明没有丝毫血肉，却一直有低呜嘶吼传出。肩头以下，一根壮硕笔直的脊骨被一排排雪亮的肋骨环绕，两只修长有力的骨臂虚弯，分处李澈左右，将他环护在中心。而腰部以下，却再没有它物，只能看到脊骨越来越虚幻，贴沿着隐没入李澈背部。这头牛角大魔浑身骨骼全都森白如玉，迥非提起恶鬼妖物之流时，所想到的那样黑恶狰狞。觑见全貌，李澈终于明白了这头鬼物为何唤作“牛角大魔”，而非“大角牛魔”。盖因这具骷髅模样，除了一对甚为霸气显眼的冲天牛角，其余骨骼部分，与常人并无二异，显然不是一头“牛魔”。初步掌握《中统鬼神部目乘魁录》，李澈下来的日子就回复了先前一般规律，蕴育剑胚……炼养鬼物……回复法力，如此循环往复。剑胚与牛角大魔的变化虽然出乎意外，让李澈有些措手不及，但好在还有让他振奋的事情——即是体内丹田那座通体如墨、幽光隐放的法坛。这座基台四方八角，底基外扩，沿九道阶梯，向上层层收进，内中略凹，中镇一枚玄龟印玺，两旁则是剑胚与牛角大魔一左一右，一个明光绽亮，一个幽黑玄奥。自他筑基以来，颜真人虽然说过这座龙凤基台极为不凡，与三代掌门荼元玉同出一撤，但碍于修为，一直都看不出来什么。倒并非有什么玄妙，而是对于所有修士而言，皆是如此。虽说筑基后，能够藉由道基判断出来修士一身资质如何，但在这一阶段，能够表外展露在人前的，只有对于天地灵浊精炼转换以及吸化速度。换而言之，就是修炼速度。但筑基境界在修真界，说到底只能算是堪堪入门。这就像是一个启蒙私塾里的学子，大家起步完全都一样，除了那些厌学之人，或者特别有天分的孩童，在这一时段，大家花下功夫去学习，其实并不会有特别明显的差别。但随着内容学习难度的提升，这些学子之间终将逐渐出现差距。放到修真界来看，筑基境界能算是一道还比较模糊的界线，而金丹境界……说是分水岭毫不为过。李澈的修为，如今已臻至筑基顶峰，终于能看出一些端倪来。只见到表壁上的那无数条龙凤，不知从何时起，每当他提气运转真元，居然变得栩栩如生，活像是真的一般翱翔飞绕。李澈能够感受到此中玄奇，不禁越发期待自己凝炼金丹后的模样。……五年时间倏忽而过。这一日，程澄从峰顶宫殿内传送了下来，笑着对李澈恭喜道：“李师弟，五年已过，你可以出禁闭了。”这五年来，他少有到此，此刻见到李澈模样，心中不禁一惊，由衷地暗赞了一声。只见此时的李澈，虽然是在幽暗的石室内，但却难掩他晶莹润泽，如琼玉一般的神色。双目更是亮如明星，浑身精气神达到了巅峰，一望便知已经到了半只脚踏在了金丹境界地门槛上。毫无疑问，这五年来，李澈一直都在静心修炼。虽然说对于宸虚派掌教真人的弟子，人们对其期望只会比九成九的人要高，五年的功夫，才从筑基中期提升到筑基顶峰，这速度……说实话，并算不上快。难道颜真人看错了？这个念头一起来，他便暗暗嗤笑了自己一声，觉得如何可能。虽然他不清楚李澈究竟因为什么由故被颜真人看上，相比较无端怀疑，他更愿意相信颜真人的眼光以及通神的算术。想到这里，他更是客客气气说话，静待李澈收拾整理好，将其请入了传送阵内。两人来到殿宇内，在后殿办理完相关手续后，就见到东光誉与两名白羽观弟子等候在前殿。前者此刻正满脸复杂地望着李澈，与此间殿主在说些什么。李澈摸了摸鼻子，只道对方来找自己有什么事。他走上前先同正、副两名殿主执礼，正要开口，却没想到大殿外又走进来了一个童子，高声道：“奉掌教谕令，着弟子李澈即刻前往寰霄星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