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百一十七章 澜华回梦

“哼!”

黄孺与苦青同时冷笑哼声。

庄景子也不求两人听了自己的话能够立马握手言和,摈弃前嫌,只是不想两人做那没个样子的事,毫无炼神修士的风范。

见两人终于安静了下来,不再争执,再一次强调道:“黄孺,此事你不要再追究了,虽然苦青的确做的差了,但带回来的情报倒也部分有用,将功折过吧。”

“最关键的是,他李澈……命里就不是你黄孺的徒弟,故而你也不用再纠结于此!”

“掌教,这事儿也能算得出来?他李澈凭什么就不能是我黄孺的徒弟,非得是那颜开霁的座下?”黄孺不信了。

纵是他对眼前这位掌教师兄的算法无比推崇信服,但一个人的命哪里是能算个通透?就算可以,又要耗费多少精力?

黄孺不信庄景子愿意为了一个李澈起手算卦,耗费大量精力来求一个微末弟子的命运。

苦青一听他还在牵扯“颜开霁”,火气复又上来。

正待说话,半空中的“黄静”神色冷淡,说道:“他现在不就是颜开霁的弟子了?与你有甚干系?命里和你有什么关联了?我说的哪里有问题?”

“世上多的是为他人做嫁衣的事儿,真要与你有缘,李澈才入门那会儿就应该已经拜入你座下,而不是现在三十年许过去了,你还在这里纠结。”

“这不是与你无缘?难道还要和你算有缘?老夫都不消掐算,有些东西,审思明辨、因势利导即可,哪要废那般功夫?”

“这……”黄孺滞声,被这话堵得慌。

苦青在一旁冷笑。

庄景子正声道:“好了,此事便就做罢,争执无用!下来另有一件事情要做,非得要举派上下一心应对方可。”

苦青好奇,就连黄孺也抬起了头,不知这位掌教师兄有何事要嘱咐,如此严正。

“不知。”庄景子轻轻吐字。

两人一愣,下意识互望了眼。

苦青皱眉道:“掌教,可是有什么不能说的顾忌?”

他亦精擅掐算,要不然也不会让李澈去找寻那一门不知名姓来历的法诀,此刻听见掌教真人语出惊人,不禁就往这方面想了过去,只以为掌教是掐算有得,但偏又有所顾忌,不能全盘托出。

黄孺并未精修此道,但一些道理他还是懂的,也把目光望去,一脸好奇看向“黄静”,知晓掌教绝不会无的放矢,说话越是抓不住头尾,很可能代表着事情越是紧要惊人。

庄景子负手立空,缓缓道:“此事还与宸虚派有关,或者说……与颜开霁有关。”

黄孺、苦青皱眉。

“早前谍子传回讯息,在得知霞英仙宫不日将要开启后,颜开霁大放门中资源,供以弟子修炼突破,期以在仙宫一行前有所突破。”

庄景子莫名其妙说起来这个,把个黄孺、苦青听得越加摸不着头脑。

他接着又道:“但就在前些日子,谍子又传回来讯息,说是霞英仙宫虽然已经结束,但颜开霁却并没有把门内弟子修炼资源的供应回归到以前标准。”

苦青低首,若有所思。

黄孺直接问道:“这代表着什么?他宸虚派积富?多这点少这点没区别?”

庄景子知他性子,对这番调笑摇了摇头,道:“怎会如此简单?这类似于战时的调度,一定说明了颜开霁知道些我们所不清楚的事情,我们也得打起万分警惕。”

苦青甚为不解,提高了声音问道:“就凭这?只是一点猜测,您就说什么要举派上下齐心协力?”

“掌教?”黄孺也满脸难以置信,“会否草率了?”

庄景子缓缓摇头,道:“非也,我亦曾有过掐算,知晓不久将来必有大事发生,然我本事到底差了颜开霁一筹,算不出具体。”

他感叹道:“颜开霁比我强矣!”

苦青却不甘,解说道:“我们两派还是有差别的,他颜开霁擅长以小看大,以近看远,卦算正是其所长,掌教您虽说也长于禁法,但总归是更加擅长阵道,却不可同比。”

庄景子不置可否,只是道:“无妨,他有这本事……我们既然棋差一招,借鉴便可,今日起,我会下令,也把门中弟子各项用度上调不同水准,时刻准备应对未知的情况。”

苦青与黄孺这下才明白了过来究竟。

“但不知掌教找我二人要做什么?”

如果只是这件事情,那么晚些时候门内真人聚会便可讲述清楚,而不须要在眼下特地、单独与他二人解释。

而若庄景子只是为了化解两人间的矛盾,这才以秘法附身黄静……那却有些“牛刀割鸡”。

门下争吵,纵然两人乃是炼神修为,却还要掌教真人亲自现身出马,平息争执,身为十大玄门之一的执掌,那也太过“吃空”。

尤其对于庄景子这等思虑周详,习惯谋定前后再动的人来说,实在很不正常。

一定是有什么事情要单独和他二人说明的,这才好解释。

果不其然,庄景子沉吟了半晌,缓缓开口道:“有一件事情要你二人通力合作去处理。”

苦青、黄孺再有龃龉,却也分得清楚主次,闻言俱都神情一正,齐声道:“掌教请吩咐。”

……

望灵山,洞府内。

张澜华盘膝坐在蒲团上,徐徐呼吐,调引体内真元流转周天,所到之处,泛起一丝清凉润怡,滋润经络穴窍。

当日他施法走脱,从紫古槐手下险死逃生的时候,已是满身残伤,也不敢再去寻找什么宝物,只得飞往人烟稀少的偏僻地方落脚,把自己封闭在山动内,默默舔舐伤口。

由于伤势过重,哪怕到了霞英仙宫关闭的时候,他人也没有完全回复过来,一出宫外,便回了自己法舟上的房间,继续潜心修养。

由于在进入万兽山前,他就已经取得了相当一部分的宝物,因而在此行弟子的贡献里仍旧是名列前茅。

但他却没有功夫去参加一些近朋组织的庆功酒宴,不得不第一时间回到自己府内,与老师知会一声情况后,关闭府门,继续修养伤势。

张澜华的一身伤势最重的莫过于四处,一是右手手腕,二是双手手臂,其余两处皆在魁首上。

手腕伤势尚好处理,乃是被紫谷槐一把抓住发力,整条小臂的骨骼细碎成了粉末。

这等伤势放到凡俗去,要想复原如初,自是叫任何一个名医都束手无策,但对于身具发力的道门弟子而言,却非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在用了几味上好的外敷药汁与内用丹丸,辅以自身法力流转温养,他的手腕已经回复了知觉,只待再调养些日子,注意发力,完全复原该是没有问题的。

两条手臂虽然被尽数折断,但实际上反而伤势不重。

凡俗有言:伤筋动骨一百天,但对修士而言,倒不消如此。

当时他用法力稍作护养,便有了知觉,之后取了一些涂抹的膏药,外敷包扎好后,便已无大碍,只消静养便可。

当时若紫谷槐直接将他双臂扯断,那才难处理。

而真正的难题,还在于另外两处,紫谷槐最狠手的两记,就在头颅两侧与头顶颅骨。

这自称枯槐魔君的恶客先是双手合击,重重拍在他两侧太阳穴,让他眼冒金星。

当时张澜华脑袋里就和开了座道场也似,敲锣打鼓,扬铃喧天,各种尖啸刺耳的杂音此起彼伏,耳膜登时破裂,七窍流血。

这一下重击,直接让他精神失散,莫说操控本命法宝了,人也直接闭眼呛血,无法保持平衡,踉跄一下直勾勾就从天上朝地面跌落。

这是一记。

第二下则是在逼迫他开启储物扳指时候,一手五指指甲伸长,直接戳进了他头顶皮肉内,更兼有幽幽紫意在其之间汇聚,右手徐徐转动,好似要把他的天灵盖给旋下来般。

彼时张澜华疼痛得无以复加,双眼也翻白,头顶血流如注已经不足以形容,全像是豪奢人家园林内的水池喷泉一样,从脑袋边沿涌出,把衣衫尽数染红。

张澜华当时只以为自己肯定要死了,连瞳仁也都消失,眼前一片漆黑,心生惧意下,这才依他所言,取出来了得自万兽山内的宝贝。

之后他算是作弄了一回紫谷槐,若不是赵向心突然间出手,施法抢夺了这件宝贝,只怕紫谷槐当场就要将他抽皮剥骨,生炼神魂。

但即便如此,张澜华一颗脑袋内外伤势实在过重,一闭上眼,额头两侧便突突地跳。

尤其头顶那五指疤痕,紫谷槐的幽紫法力不知有什么特殊,伤口愈合的积极缓慢,直到现在,也还有些微血迹,更时不时会传来一阵痛意,令他生出仍有一只手在施害自己的错觉。

好在这两日情况总算有所好转,双臂已经快要恢复如初,右手腕虽仍不能自如活动,但掐诀施法,动作轻缓一些已经无恙。

头颅两侧仍有些肿胀,但好在只要不去压迫,便也没有大碍。至于头顶,疤痕总算有了彻底愈合的迹象。

张澜华紧锁的眉头放开,今日他终于可以安稳休息一晚了。

“不知道……会否见到那位前辈呢?”

“我自霞英仙宫回来后,就一直无法安稳入睡,别说臆梦,就连正常寝息都没有过,也不知是否因为这个由故,不曾梦见前辈……”

“之前我都以为,他同我所讲的那些事情,乃是我自己梦中臆想,并不真实,全是虚妄,却没想到……”

“霞英仙宫将要开启是真,万兽山也是真,宝物更是真真,就连催动宝物的法诀也是真个有用!”

“难道说这位前辈真的存在?”

“也罢!今日我便好生安歇,看看能否再梦见他人,有些事情正好问个清楚!”

张澜华静默下来,再自言自语了几句,就起身沐浴,换了身干净衣裳,待浑身舒爽后,满脸期待的躺倒在了自己榻上。

他闭上眼,积劳疲累立马如潮水般涌来,张澜华只觉昏昏沉沉,马上就要睡去,更还带着一丝难以言明的不真切,熟悉的感觉令他嘴角不觉勾起……

迷蒙中,张澜华眼皮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他站起身,却发现自己不在洞府内,而是在另一方陌生的天地内。

一方乌漆嘛黑,伸手不见五指的天地内。

张澜华却没有惊慌,反而面露喜色,神情振奋。

他虽无具体的方向感觉,但人却还是凭直觉朝前走去,一面还清了清嗓门,高喊道:“前辈?晚辈又来了,可否出来一见?”

没有回应。

“晚辈已经从霞英仙宫回来了,不过事情出了些变故,想要与您请教请教!”

“您之前只与晚辈说要去取这件宝贝,但却没有说明此物究竟是何作用,您现在方便与我说么?”

张澜华也不意外,顾自有一句没一句说着,继续朝“前”挪步,只是言语间明显带着一股敬意,却不敢有丝毫逾矩。

走着走着,黑暗中忽然出现了一点光亮,他心下提振,不由加快脚步,眼前的黑暗宛似潮退一般,往他两边散去。

光亮愈显,宛似一颗散发着白光的烈阳在朝他扑来,愈来愈近,愈来愈亮,只是没有丝毫温度,甚至还带着意思凉意。

猛然间!

张澜华发现自己出现在了一口山洞内。

这口山洞极为独特,上圆下方,三丈许高,五丈见方,没有一个出入口,四面、头顶、脚下俱是黄褐色的石壁,完全封闭。

他就像是突然瞬移到了这里,而非是推了某扇门进来的。

洞室内别无余物,唯正中摆放着一口长矩古棺,不知是用何种材质打造,似金属又似木料,幽黑发亮,一眼望去,仿佛要把人的目光也给吸入进去。

棺盖自内外散着一阵阵寒气,沿着棺壁溢淌而下,沉到地面,积聚起厚厚一层霜寒之气,没过脚踝。

张澜华不敢多看,犹豫了下,垂首拱手道:“前辈,晚辈又回来了。”

看样子竟是对躺在棺内的“人”问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