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七十二章 白羽再临

“自你脱离刘氏与观星楼搜巡大部队之后,都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带着刘季自与刘雨容两队人,同蛮猪王一起往斛北山脉西面搜捕刘昱安和周氏兄弟。”

“为何执意让你以身犯险,独自前往西面搜捕?而且还只带着两队刘氏族人以及一个筑基修为的古亦绿?”

“想法是古亦绿提出的,觉得刘昱安三人狡诈,有可能出其不意,寻那弩下逃箭,及远不触近之地躲藏。至于为何要前往……却是我自己作的决定,盖因我觉得此种情况大有可能,未免纰漏,是故打算亲自走一趟。”

李澈安坐在一张木椅上淡淡开口,对面是一桌雕镌有一对白羽的书案,其后则是两个身穿宸虚派弟子。

一个头戴方巾,面白无须,一对绿色异瞳清澈异常,看去极为俊秀。

一个身材瘦长,山羊胡须,浓密的眉毛下,一双精光内隐的乌黑双瞳藏在眼眶内,目光如电,仿佛能把人看个通透。

二人俱是一身米白色长袍,袖口、领口皆绣有一对高振的羽翅,正是白羽观弟子!

绿瞳青年乃李澈熟人,即是一直在观星楼二层管理观内文案卷册的颜沛,而后者中年男子,则是观星楼内非常有名气一位弟子,唤作方程弘,极擅断案推理。

“既然你觉得刘昱安三人很有可能就是往西面逃去,为何只带着两队人就开始搜捕行动呢?是出于何种考虑?”方程弘始终盯着李澈的眼睛。

李澈淡淡道:“我作为观星楼监正,如此规模的搜捕行动自然不能仅凭自己的一点猜测,就连后手也不顾,把所有人都押注在一个可能性上。”

“呵呵,”方程弘轻笑了一声,“监正不是才说觉得刘昱安三人极有可能就是往西面逃去么,怎么这会儿又把自己否决了?”

“非是否决,”李澈摇头,“就像你现在怀疑我,但又不会直捷将我收押起来,而是在此求证,一定是要在保证万无一失的前提下,才会做出确切的定论,我亦是如此。”

方程弘盯着李澈看了几眼,笑道:“好!监正说的也算有道理,那我问您,在发现水帘洞外的动静后,您为何独自一人追去?”

他顿了一顿,“哦!险些忘了,还有古亦绿!”

李澈沉默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从水帘洞出来后,第一时间即认出来了是刘昱安与周氏兄弟三人闹出来的动静。”

“他们被广南派的四人追索,已经要消失在视野中,我乃剑修,遁光在一众人中最快,便只来得及让刘季自与刘雨容把传令羽箭放出,便急追而去,哪里容我想得了那许多?”

方程弘提笔在纸张上将他所说一一记述,抬头问道:“追去之后的事情呢?知情人只有古亦绿,她已经身死。”

“而蛮猪王这头妖怪也说就与你碰了一面,便同刘昱安、陆承业两人斗作一团,待他将刘昱安制住,回来时你已将周氏兄弟斩杀,连带陨身的……还有古亦绿!”

方程弘放下笔,直起背,严肃地问道:“李监正,这中间发生了什么,已经无从考证,还请您将来去经过一五一十道明清楚!”

李澈心中一凛,抿了抿嘴唇,将于周俊、周泰两人动手的情况大致讲了一遍。

当然,那只手环的来历,他并没有如实告出,只说是自己此前在中灵洲上游历时从一处坊市内购得,因为斗战到了关键时刻,他以弱斗强,以一敌二,支撑不住了,这才用出了这一支毒剂。

方程弘低首动笔,唰唰在纸上书写,边写还边说道:“这什么药液,毒性如此猛烈,监正不清楚么?没关系,稍候我让观中同道调查一下即可。”

他突然顿驻笔势,猛地抬头,用他那双精光内隐的眼瞳死死盯住李澈,问道:“那古亦绿呢?她为何惨死?身上的剑伤作何解释!”

李澈眼神微黯,脸上古井不波,沉声道:“没甚么好解释的,就同那会儿何监副找到我时我所给出解释一样,古亦绿是我杀的!李某从没有否认这一点!”

颜沛面色微变,看了眼李澈,低声提醒道:“李兄,慎言!你说的每句话都会被方特使所记录!”

方程弘埋头记录,“颜沛,你们有些私交我不来管,但若再要在问询的过程中故意给被询问方指引,休怪我不顾情面!”

颜沛嘴唇微动,朝李澈歉笑一声,低下了头。

李澈回以一笑,对方程弘道:“这都是事实,也没什么好隐瞒,古亦绿的确是死在我之剑下。”

“当时我已差不多要将周氏兄弟拿下,周泰眼见不敌,便使出歹计,用灵蛇裹卷了古亦绿以身作盾,我没料到他这一出,出剑之后没来得及折转,误伤了古亦绿。”

方程弘没有抬头,接着问道:“你是用出毒药之后发生的这件事情?还是在这之前?”

李澈没有犹豫,“自然是在这之后。”

方程弘放下了笔,饶有兴趣地望着他,问道:“那我捋一捋,监正您与周俊、周泰斗战至酣,但落在了下风。”

“随后您自觉不支,便用出了这一剂毒药,在这之后,您便扭转了战局,一下从弱势一方变成了强势的一方,让周氏兄弟两人不得不用出要挟这种下作手段?”

方程弘自顾自“哦”了一声,继续提笔,边写边说道:“这毒药好生厉害,监正如果方便,能否告诉方某一声,让我也好去配备一些,想来再行走天下也不怕了!”

李澈眯眼,淡淡道:“有何不便?这些毒药是我被困于御虚魔洞渊狱鬼界内时候所得,方特使如果有兴趣,不妨进去一探,如果可以,我倒也想请特使再与我配购一些。”

方程弘抬起头,面色微沉,肃声道:“监正,方某也不想与你打那些个哑谜,我只问一件事,古亦绿是否是被你恶意袭杀!”

李澈面色一变。

颜沛这时候却一下把笔掷到了桌案,低喝道:

“方前辈,出来时候谢观主就与你叮嘱过,咱们此行是为处理徐襄国一事,切莫擅离职守,如今你又因为一己猜测,私来此处,妄自拿问掌教弟子,这件事情我定会如实报告谢观主!”

方程弘扭头,一对精亮的双目看得颜沛心里发毛。

他认真道:“颜沛,我在白羽观这些年也不知帮宗门破了多少疑案,抓获了不知多少叛逃外出,隐姓埋名的弟子。”

“断案推理是方某所长,也是方某所热情所在,奈何我花了太多的时间在这上面,修为进境极慢,以致如今寿元将近,这才想找个聪敏灵慧的观中弟子将一身所学相授,希望你不要让方某后悔自己选人的眼光!”

颜沛神色微变,轻轻点了点头。

方程弘说罢,低头书写了几笔,抬头看着李澈,笑道:“监正,今日便到此为此,我先梳理一遍手上线索,之后有问题,我再来找您问询!”

说罢,就顾自低头整理。

李澈起身告辞。

颜沛也跟着起身,对方程弘道:“我送一送。”

后者没有回应。

颜沛使了个眼色,两人一齐走出了门外。

……

观星楼前广场。

天光晃亮,秋风凉爽。

一座精美的脂玉塔楼内,李澈与颜沛推门而出。

正脊笔直,屋脊白羽禽鸟坐镇,李澈回望这座带有浓重白羽观特色的须弥宫府,问道:“你不是习惯了在观内做些文书工作么,怎么就跟随此人外出办案了?”

颜沛看了眼人来人往的广场,苦笑道:“说来凑巧,其实这事儿闹得观内很多人都知晓……方前辈你知道的吧?他一直都是在派外办事,前些时候才回转观内。”

“如他所说,他一直都在帮观内推理断案,处措疑难,因而疏于修炼,如今虽然是金丹中期的修为,但因岁寿问题,此生最多可能也就功至金丹后期,无望元婴。”

“他也想得开,既然难窥大道,便想找一个称心又合适的人把一身断案本事传授,那天凑巧见到了我,便执意要带我走人。”

“我自是不愿,但方前辈在观内地位独特,也是能直接求见谢观主的,便与观主说起了此事,想将我要了过去。”

“谢观主倒也不愿强人所难,便与我商议,且先跟着方前辈出勤一趟,看看能否习惯,若觉得对我有无益处,那便做罢此事。”

颜沛摸了摸鼻头,“我跟着方前辈走了一趟后……你还别说,学到了不少东西,很多是我以往从未见过或者所曾设想的东西,便答应了此事。”

李澈恍然。

这方程弘的名字他并不陌生,因为曾经揪出并抓获了不少叛门弟子,在观星楼内极为有名。

只是他很疑惑,问道:“我们一日前才回转观星楼,之后我立马将此间发生的事情全部回传给了门内,这才多久,宗门就派了你们来?”

他与蛮猪王在荒漠中等待了五日功夫,随后又花了两日的功夫回到观星楼,谁知道才将事情汇报给门内,隔天方程弘与颜沛就找上了门来。

颜沛解释道:“倒不是宗门派我们来的,我们本来在徐襄国办事,却是方前辈不知从什么渠道知晓了此事,便放下了手上的事务,先折转来了此处。”

李澈沉默了会儿,问道:“他这样不算擅离职守?仅仅是因为对我的怀疑?”

颜沛摇头,“李师兄,你莫小看了方前辈,他在观内的职权其实大的很,谢观主给了他酌情调查的权力。”

“很多时候他办事都不须经过观内手续,任心而为,也是上回因为要带我一起,谢观主这才出言,让他注意些影响。”

李澈:“原来如此……”

颜沛犹豫了下,开口道:“方前辈倒也不是针对师兄你,只是他本来就对云晶这件事很感兴趣,如今那古亦绿……又被您所误伤,很多地方他觉得有探究的余地,这才如此行事。”

李澈点头,表示理解。

两人再又说了几句,最后颜沛送了李澈两卷古籍,告辞离去,回了须弥洞府内。

李澈站在原地沉吟了会儿,这才一跃而起,回到了楼内自家居府。

没在书桌前坐多久,房门便被敲响。

“请进!”

吱嘎,何朋尚推门而入,拱手道:“监正!”

李澈恰正在烧水泡茶,指了指书桌边的座椅,道;“何监副请坐。”

何朋尚再一拱手,依言落座。

李澈将一盏热茶先递给他,再才给自己倒了一盏,坐到书桌后,问道:“何监副找我有事?”

何朋尚抿了口茶,重重放下杯盏后,沉声道:“监正,这白羽观办事也太过没有规矩,居然直接来拿问您,偏生他有观主印信,还不能拒绝,监正你怎么可能袭杀古亦绿!”

李澈摇头,没有说话。

何朋尚看了眼李澈,小心翼翼问道:“监正,你可无恙否?若是心绪不佳,下面的事情就都由我来操办吧,麓战两名金丹中期,谅必损耗颇大,还是多多调养为好。”

在他看来,李澈与古亦绿的关系自然不简单,否则也不能让后者随行。

而今斯人已逝,又是因为自己误伤,李澈心中的难受可想而知。

何朋尚根本没有考虑过这件事会是李澈袭杀的古亦绿,因而只想着替他分担观内事务,也算尽了监副一职职责。

李澈想了想,问道:“方程弘找你们都问过话了?”

“问了,”何朋尚点头,“不过大家始终都在一起,知道的情况都差不多,没甚好问的其实。”

李澈抿了口茶,又问道:“蛮猪王他们呢?也被叫去问话了?”

“不错,”何朋尚端起杯盏,“蛮猪王他们直接回了斛北山脉内,方程弘人到了以后,就堵在别人家门口,用我派的名义将四个头头拿了回来,问了个遍。”

“都回去了?”李澈挑眉。

何朋尚拇指摩挲着杯口,摇头道:“还有蛮猪王,他是唯一和你一道的,被扣了下来,暂居在六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