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三十八章 坐谈
观星楼顶层及上空左近皆有法阵护御，寻常人绝难闯入，何朋尚本以为是哪个不开眼的人闯进来，噔噔噔就从三十楼的监副居所爬上来看看情况。
只是一眼，他就愣住了。
寻常观星楼弟子能不知晓李澈面貌，他焉有不晓得的道理？
“监正！”何朋尚大感突然，上了悬梯就不再靠近，站在边沿拱手施礼。
李澈默默看了他几眼，本想见面后雷厉风行拿问此人，究诘刘氏的问题，临时却改变了注意，笑道：“何监副，李某来晚了。”
说着，拱了拱手，取出了那枚印有星辰大海的令牌。
何朋尚仔细瞄了一眼，摇头道，“不晚，倒是监正一路遥迢辛苦了！”
他抬起头，看了眼天色，提议道：“监正初来，想是有许多事情想要了解？这会儿天色尚早，不若去我府内一叙？”
李澈本就想先问他点事情，正觉这顶楼太过空荡，连个茶壶杯盏也没有，不好把人留来说话，见状欣然点头，笑道：“如此就叨唠了。”
“监正随我来！”何朋尚摆手，背身就走下悬梯，边走嘴里还介绍道：
“咱们观星楼统共三十三层，三十三层即是这里观星望气之所在，三十二层乃是一间静室，专供监正你用，三十一层则是你日常居所。”
悬梯说是悬梯，实际只是几块嵌入在墙体内的木板，上下落脚的地方十分之窄。
李澈小心踩踏，目色讶然，奇道：“所以这三十三层楼内，有三层归我所用？”
何朋尚理所当然点头，“这是自然，今日我上得三十三层，是因为监正你此前不在，如今你坐镇，三十楼以上我都上不得来了！”
他回过头，笑道：“三十层是我的居所，以后监正有事下楼唤我一声便可。”
李澈笑着道好。
两人缓步下楼，不多时便来到了三十层。
这里的空间明显比顶楼要更宽阔，经由何朋尚开启法禁后，李澈走进了其居府内。
我这监副倒是个保守的人……李澈环视一圈，发现屏风阻隔之外，这是一间古色古香的客厅，所有家什都是镂雕的红木，年代感极重。
“随意坐，我去泡茶。”说着，何朋尚做了个“请”的手势，自己去了茶案边。
李澈也不走开去，就在靠门的位置上落座。
何朋尚端来一盏香茶，笑道：“这茶叶是送进建阳的贡品，高景帝让人分匀了一些过来，尝尝。”
“好！”李澈轻抿一口，赞了一声，旋即开门见山，“何监副，我今次进城，是跟随齐罗国二皇子的取经队伍而来。”
何朋尚一怔，“怪道监正到得慢了。”
“呵，也算有趣，我一路听说了不少刘氏与我观星楼之间的事情。”李澈轻笑一声，话锋一转。
何朋尚面色顿时僵住，本捧着茶盏正要送到嘴边，手动了动，最后放到桌案上，苦笑道：“监正都听说了些什么？”
李澈认真看了他两眼，竟从他脸上看出些许无奈，沉吟了一瞬，直言道：“我听说如今咱们观星楼已经成了这刘氏的附庸，行事自由早已不任我等自己？”
何朋尚抿了抿嘴，缓缓摇头：“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我相信监正你来之前肯定做过了调查，知道眼下我观星楼与刘氏的关系？”
李澈点头。
他没有调查过，但颜真人的玉佩里写得一清二楚。
“刘氏自从刘真人得道，势力就一直水涨船高，对来往建阳的凡俗子弟照顾颇多，在民间的声名太好了！”
“不说别的，你可知坊间流传有穷苦书生破釜沉舟来建阳赶考，因未能中的，连盘缠也耗尽，回不得家，最后只好经过刘氏大门时讨要盘缠。”
何朋尚抿了口茶，问道：“监正你猜怎么着？”
李澈摇头。
何朋尚放下杯盏，“谁都以为刘氏这等仙门世家定不会加以理会，但谁知道刘氏真会出手施援？来者不拒，全都分发。”
“刘氏如何辨别真假我不知，但我只知晓，如今齐罗朝堂有不少文人高官得荫与此，以致刘氏在齐罗国这个重文轻武的国家内享有极高的评价。”
何朋尚一点桌案，一字一句道：“此谓大势！”
李澈暗自点头。
他本猜想，身为观星楼此前最高的执事者，这何朋尚定与刘氏之间必定有着不可告人的联系。
但看着眼下这何监副毫不留情面地剖析点评刘氏，心下已将此人名姓从“与云晶有关系”的名单上，暂时划归到了“可能”这一列内。
只是暂时。
“上有文人高官谏护，甚者高景帝乃至王公贵族等人亲自嘉赏，下还有红尘民众的回护，刘氏的地位可想而知。”
“早前我们办事遇到难题，还是同刘氏一起解决，但不知从何时起，我观星楼办事，很多民众都会问上一句‘刘家仙师也来了么’这等问题。”
何朋尚脸上露出了一丝羞愧之色，居然大有诉苦之意。
事实上，今日换成李澈之外的任何人来接掌观星楼监正一职，何朋尚都不会说这些话。
在他看来，建阳城这一座观星楼不设监正久矣，刘氏的势力早已被堆彻到了极致，如今境地，换成谁来，有没有这个监正都已经不重要。
但掌教派自家弟子来出任这一职位？
这背后能够引人联想的事情可就太多了。
何朋尚只以为掌教真人是要整治这一乱象，因而无比配合，以李澈的身份背景，未必动不了刘氏在建阳的根基。
李澈自然品味出来了这何朋尚的意味，讶然问道：“何监副似乎对刘氏怨念颇大？”
何朋尚摇头：“监正何须试探我？你来建阳想必就是来为了拨乱反正吧？何某人任事的这些年可以说一直受制于刘氏，如今有机会正名，焉有放任的道理？”
李澈不置可否，并没有全然听信之，而是盯着他的双眼端详好一阵才笑道：“咱们观星楼平素日常事务都有哪些，可有特别须我参与的？”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