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2章 残缺的生物

林暮寒不知道,现在的自己是一道无实质的魂体,还是识海中的元神,亦或者是神秘飘渺的“镜我”。

他思索片刻,发觉思维还没有处于混沌状态,一切思考都还是清醒的,甚至连吐纳法都还能运转。

人只不过是一根会思想的苇草!会思考,就还有生命。

林暮寒沿着荧光小路走了下去。

点点荧光宛如飘落的浮尘花粉,在他脚边漫无目的地飘摇。于是,林暮寒又看到了那座黑暗中熟悉的灯塔——藏书楼。

发光的小路直通藏书楼最高层,那里似乎照亮了一盏白炽灯,某种程度上来看,这是在黑暗的荒漠中预示了光明的存在。但林暮寒清楚看到那里的光亮被阴云环绕,灯光下鬼影幢幢,所以这光亮在周围极具反差感的环境衬托下,反而显得极为阴森可怖。

这场景让他想起了曾经目睹的乡下丧事,在垂满黑幔的灵堂上,灵位前点燃了长明灯,藏书楼就像是摆放在贡桌瓜果祭品后的遗照,也只是看似音容犹在……

有光的地方难免有影子,或许正是此意。

林暮寒沉吟片刻,毅然踏了上去。

一列列魂体在荧光小路下方游荡,全然没有察觉有人正在小心翼翼地登上藏书楼最高层。

那些鬼影就像是贴在窗户上的剪影,看起来很虚假的样子。林暮寒皱了皱眉头,看到这些鬼影总觉得心里有些膈应。

荧光的小路到了尽头,他将凰骨握在手心,深吸了一口气,推开了印有鬼脸的朱红木门,然后跨了进去。

呼……一股阴风迎面吹来,身后朱红的木门也随之消失。

林暮寒体内至阳至刚的阳炎凰息之气仍在流转,他并不感觉到冷,但眼前的景象却让他感到震惊。

阴冷的风居然吹拂的是一片宛如仙境的空间。

这是一片奇异壮美的世界,苍松翠柏连绵不绝,青山绿水间殿宇成片,灵气环绕,云蒸霞蔚。仙鹤舞于白云间,白鹿跳跃在林涧处,一切都生机勃勃,如诗如画。

“障眼法而已!”林暮寒嘴角一扬,察天法察天观地,看破世间一切虚妄。

葱翠的松柏一瞬间变了颜色,然后在察天法下干枯、萎缩,成为土黄色的尘埃。湖泊干涸,山峦崩塌,崚嶒乱石塞满了河床,河水溢出,将大地化为黑色的泥沼,大片长有仙草琼花的宝地被毫无生机的枯草埋没,成为荒漠戈壁。

大地之上,乱坟成堆,一眼望不到尽头,有些坟头像小山一样高大,裂缝中还留着黑血……

“怎么和仙王埋尸地一个样子……”林暮寒被深深的震惊了。

这藏书楼第九层怎么会是这个鬼样子,怪不得被称为绝境,无人敢来。

这个世界太大了,好像没有尽头一般,林暮寒不知道怎么样才能回去,只能跟着直觉来走。

还好他的直觉是可信的,帮助他躲过了很多次危险,比如土坟里突然伸出的覆盖鳞片的骨爪,黑沼泽地里潜伏的史前鳄鱼……

也不知走了多久,冷月已经再度爬上中天,清冷的光将林暮寒的影子拉的长长的。

影子落在土坟上,弯弯曲曲成了怪兽模样。正是这影子才让林暮寒不那么绝望。

一路上,凰骨在手心逐渐发热,似乎对附近的某种东西产生了感应,林暮寒也心有所感,体内阳炎凰息之气运转加快。

一只黄皮子从坟头里钻了出来,来到坟头顶上。这畜生眼睛是绿色的,在清冷的月光下闪闪发光,看起来格外瘆人。

林暮寒自然不怕这畜生,也不想招惹它,打算绕路而行。

就在这时,这黄皮子的畜生对着冷月拜了两拜,身上的皮毛由黄转青,在身后现出了细眼长眉、青袍道人的法相,同样对着冷月拜了两拜。

“我艹!真会玩……”林暮寒只在鬼故事里看到过这种异象,惊得眼睛滚圆。

那瘦骨嶙峋、面青肌瘦的道人跪在土坟上,斜乜着眼睛看向林暮寒,嘴里发出一声桀桀怪笑。

林暮寒本能感觉到不太妙。

紧接着,周围荒草怪石中的土坟冒出一双双幽绿幽绿的小眼睛,爬上坟头,纷纷拜月,现出各种法相。

“难不成进黄皮子窝了?”林暮寒仔细观察了下,发现那些畜生并没有妄动,在拜月之后统一继续朝着一个方向继续跪拜,看起来十分敬畏。

这些畜生随即盘起腿来,像老僧入定一样,口鼻中还有黑气入体,宛如在修练吐纳法一样。

这时林暮寒注意到,他们跪拜的方向有一座褐红色的石山,山上怪石嶙峋、寸草不生,还有古老的石碑石像半埋在土里。

看起来是山,说不定就是个坟头,林暮寒感觉到这山上有危险,所以并没有接近的打算。

现在情况有些变了,也许是认为林暮寒是异类,侵入了自己的领地,也许看到林暮寒对“神山”不拜,反正是一些黄皮子畜生对林暮寒很不友好。

林暮寒瞬间头皮发麻,一只两只黄皮子他不怕,十只百只也能镇压,要是成千上万只一起涌过来,自己也只能往山上跑了。

就算一只猪整天修炼,战斗力也是惊人的,何况经常出现在盗墓灵异小说里的黄皮子大仙。

不知什么原因,黄皮子鼓噪起来,声音逐渐刺耳,林暮寒见势不妙,只能拔腿就溜。要是晚一些,这群畜生决定群起而攻之,那就晚了。

直到石山脚下,林暮寒才停下脚步。

石山周围的黄皮子安静下来,绿豆小眼睛里满是狡猾之意。它们身后的法相再度跪拜,嘴里喃喃有词,就像在诵经一样。

黄皮子的那些法相很高大,但衣服里空荡荡的,就像竹竿扎起来的支架,挂起了各种道袍,看起来有几分滑稽,又有几分诡异。

想来这些法相可能都来自原来的墓主人,被这些黄皮子张冠李戴,所以才看起来不伦不类。

“这是把自己当贡品,祭祀给神山?”

林暮寒突然反应过来,强忍住将附近黄皮子送升天的怒火,隐匿住自己的气息。

周围的黄皮子畜生肯定不会半途而废,古老的诵经声如招魂幡一样,居然真的召唤出了恐怖的事物。

林暮寒看到自己在月光下的影子一瞬间被黑暗笼罩,然后石山上方一股黑雾化为禽爪朝自己抓来,遮挡了月光。

“我特么……”林暮寒气的破口大骂,手中凰骨受到刺激,瞬间神火缭绕,将距离最近的几只黄皮子都烤成了没皮的老鼠。

他们的法身在凰骨面前,就像飞进燃烧弹里的气球,噗呲一声就没了踪影。

林暮寒沐浴在神火中,身后现出真凰的异象,撕裂九幽,凰瞳化为两道实质性的光束,洞穿了三十三重天。

意外的是,黑雾并没有被真凰涅槃火磨灭,也没有对涅槃火构成威胁,反而像是被凰火激活,一瞬间变成了滔天黑火,肆意流淌,却与凰火井水不犯河水。

“嗯?”疑惑的声音从石山深处响起。

这声音就像九天外的雷霆,突然炸响在林暮寒耳畔,让他心脏都为之一颤。

今天这主明显很不好惹,林暮寒苦笑。这声音蕴含着莫大威严,所有的黄皮子都趴伏在土坟上,瑟瑟发抖。

林暮寒想开溜,却发现周围每一处空间都被对方无上的意志主宰,动也不能动,甚至他感觉对方一个念头就可以将自己轻易抹杀。

在凰火不存在的方位,黑火像决堤了一般倾泻而下,将无数土坟淹没。土坟上的黄皮子畜生不敢动更不敢跑,直接在黑火中成了飞灰。

石山顶部裂开了,林暮寒抬起头,看到一副石棺于黑火中诞生,石棺上还躺着一个似乎有残缺的生物。

那残缺的生物爬起来,林暮寒才看清他的相貌。

这是长着一双巨大翅膀的人形生物,缺了一条胳膊大半的胸膛和翅膀,剩下的躯体大部分也已经腐朽破烂,直接可以看到骸骨后的心脏,甚至他的头颅也已经腐朽,皮肉脱落大半,只余一只眼睛周围的还相对完整。

他腐朽的躯体像是发霉般长出了一簇一簇长长的丝状物,有的挂在翅膀上,有的挂在心脏上,很是诡异。

他的头颅失去了脖颈肌肉的支撑,歪成了一个诡异的角度,所以在坐起来之前不得不用仅剩的手撑了下头颅,只听擦咔一声……

也许是动作太大了,也许是眼眶里的皮肉又有些腐烂掉了,所以一个眼眶里的金色眼球就这么像玻璃球一样滚了出来。

咯哒咯哒……金色的眼球沿着石山一路滚到了林暮寒的脚下。

林暮寒咽了口唾沫,嘴角努力挤出一丝微笑,道:“大……大哥,要不要帮您捡起来?”

“嗯?!”也不知道是答应还是没答应,长翅膀的生物用仅有的一只眼睛凝视了林暮寒片刻,突然问道:“你是死了?还是没死?”

林暮寒道:“应该还能再抢救下吧?”

也不知道棺材板上坐着的这老哥能不能听懂,林暮寒现在也是没辙了。跑又跑不了,打肯定打不过,骑驴看唱本,走着瞧吧。

长着翅膀的人形生物又问道:“你也是凰族?”

林暮寒回道:“不是啊大哥!我是人族。”

谁知道这句话刚说完,那生物的暴脾气就上来了,破口大骂道:“人族?又是他吗的人族!真是晦气,遇到的人族就没一个好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