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二章 身世

鬼殿两名长老不知有没有听到,已经一左一右各挥出一掌,配合默契。这两名长老是同胞兄弟,相貌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在运转玄功时,一人脸色隐隐发绿,另一人脸色隐隐发紫。

徐文斌拇指扣中指,三指并立如山,两只手朝左右推出,左手为中心,浮现出青光闪烁的太极图,而右手则推出一方金光闪闪的日轮。

太极图和日轮别迎上了袭来的两掌。两股巨力夹击之下,只听砰的一声响,徐文斌身体一沉,已经将屋顶撞出了一个大洞。

他的身体笔直落下,将屋内桌案击的粉碎。鬼殿长老这两掌一阴一阳,一寒一炽,看起来截然不同,但本质上都是寒毒无比的掌力。

徐文斌只觉体内血气翻涌,寒毒之气侵入肺腑经脉,嘴里满是腥甜的味道,强行站起身来。

城主一群人远远躲开了。

申庄冷笑道:“师弟你就不要逞强了,乖乖和我们合作,才是你唯一的出路。”

鬼殿长老身体如幽灵一般出现在屋顶洞口,脚下微微一用力,半边屋顶已经崩散到了半空。

烟尘弥漫,一绿一赤两色光团极速下坠。

徐文斌一双眼睛如神灯般洞察虚实,在两道掌力袭来的一瞬间,双脚一滑,身体已经出了殿外。

“以血执笔,道法阴阳。补天浴日,诸魔伏藏!”

徐文斌反手拔出松纹古剑,古剑一指,头顶现出一轮大日。日光煌煌,将整座大殿映的亮如白昼。

“不错!”

鬼殿两名长老第一次开口说话,紧接着两人双手在身前一抹,聚气成刃,赤绿两色利刃推出,在半空中头尾交接在一起,成为赤绿两色光轮,迎向了那轮大日。

轰!

整座大殿被掀飞了大半,徐文斌蹬蹬连退数丈,古剑在坚硬的石头地面上一插,才稳住了身形。

罗韬暗自惊异,徐文斌区区筑基第三境,以一己之力,连抗问道境两大强者的联手攻击,这样的天赋确实罕见。

鬼殿两名长老大步而来,突然发现脚下青光闪烁,升起一排排符箓,像发光的蚯蚓一样扭扭曲曲,铺成桥面,似乎直通轮回的尽头。

“完整的神禁之术——彼岸!师父对你还真是偏爱,当年我!连看残篇的资格都没有。”申庄目光一冷,十指捏的咔啪响,脸色因嫉妒有些扭曲。却不知这法是徐文斌从古墓中九死一生得到的,并非全真教的那残篇。

两长老不敢大意,双手结印,一根根赤绿相间的巨大冰锥刺进石中,升起的符箓瞬间被赤绿两色冰层冻结。

咔擦一声,桥面承受不住冰锥的重量,从中间被截为两段。

徐文斌一侧身,和申庄对了一掌。申庄占据偷袭的优势,时间又选在徐文斌施法后虚弱的一刹那,所以一掌余力未尽,下一掌早已顺势击出,重重拍在徐文斌肋下。

徐文斌再也忍不住,一口鲜血喷出,身体倒飞而出。

徐文斌正欲起身,申庄已经跟上,双手在他锁骨下连拍两下,将两根短小的木刺深深扎进他的身体。

这两根刺是全真教的锁妖刺,专门用来对付那些精怪僵尸。徐文斌的手无力垂下,松纹古剑哐当一声掉在了地上。

“呵呵……掌教信物?”申庄脚尖一挑,松纹古剑跃到他的手中。他食指在冰凉的剑身上轻轻一抚,不屑地将剑插进徐文斌后背的剑鞘。

“好好留着吧!等师父死的那天,我会亲自回全真教取剑……还有你的命。”申庄冷冷一笑,接着道,“是不是很后悔,当初心慈手软,没有一剑将我杀了。”

徐文斌咳出一口血:“不后悔!掌门之位我并不在意,师兄你究竟怎么样才能罢手?”

“罢手?呵!你是真傻还是装傻。”申庄不屑看了徐文斌一眼。

罗韬和鬼殿两长老走过来,问道:“噢?看来你们认识?”

申庄微微一躬身,道:“大人,这是我师弟,对符箓阵纹的理解无人能出其右,留着还有大用。这只是一份小小的礼物,在下还有一份大礼要献给大人。”

徐文斌额头沁出了冷汗,要是被这些人知道了通往姚村枯井的通道,人类将有灭顶之灾。他挣扎着想要阻止申庄,但锁妖刺实在是神妙莫测,将他一身道行牢牢锁在了体内。

“第四轮回地手上沾满了鲜血,无辜的鲜血一次又一次染红了大地,师兄你这是要成为千古罪人么?”徐文斌怒了,浑身的血液都在燃烧。

“这世界谁都有资格指责我,唯独你不能。”申庄没有避开徐文斌愤怒的目光,反而迎了上去,“因为你就来自……”

“第四轮回地!”

申庄注视着徐文斌,将这五个字,一字一字说了出来,每一个字都像惊雷一样,炸响在徐文斌耳畔。

“你说什么?”徐文斌燃烧的血液一瞬间冰凉。

“呵呵……有意思!”罗韬嘴角一扬,这样的场景确实有趣。

多年的秘密终于在此刻说出,看着徐文斌呆愣愣的表情,申庄感觉自己并没有想象中那般舒畅:“察天法逆知古今未来,你自己去验证答案吧。”

“请大人借一步说话。”申庄转身和罗韬进了一旁的侧殿。大殿只剩下了一半殿顶,城主心疼的直叹息,所幸殿体结构没有被波及到,还有修复的希望。

鬼殿长老吩咐人将徐文斌押到残破的大殿内,密切看押,徐文斌心乱如麻,倚着大殿柱子无力坐在冰冷的青砖上。

徐文斌闭上眼睛,隐藏在脑海深处的画面开始一页页翻过。

婴儿时期的记忆大多已经散失在识海中,但察天法察天观地,逆知古今,很快就拼凑出了当年的记忆碎片。

全真掌教一袭青布道袍,从不周山的神秘通道冒死接过一名婴儿,第四轮回地那边传过来一段陌生的声音。

“这孩子天赋异禀,有翘楚之姿,好好培养,一定可以担当起拯救天下的重任。”

全真掌教将婴儿送给山下一对夫妇,抚养到八岁,拜入了全真教。

那个婴儿就是徐文斌。

“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一枚用来抵挡第四轮回地入侵的棋子么?”徐文斌睁开眼睛,心乱如麻。

那么亲生父母哪去了?徐文斌头痛欲裂。第四轮回地发生的事情被时空阻挡,他用察天法也看不到自己亲生父母的模样。

是不是道门看中了自己天赋,故意从第四轮回地抢走了自己,然后培养自己用来对抗第四轮回地?

养父母起早贪黑,辛勤劳作养育自己场景历历在目,师父呕心沥血、尊尊教诲的形象近在眼前,徐文斌越想越烦闷,得不到最终的答案。

养父母的不舍、师兄的嫉妒、师父的坚决……这些场景一起涌进了他的脑海。

“呃啊……”

徐文斌仰天长啸,震的大殿轻轻颤动,殿顶的瓦砾像冰雹一样,砰砰掉落在地上,摔得粉碎。

申庄的身影悄悄出现在徐文斌的身后,此时徐文斌神志模糊,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存在。

“师弟,这一切都是你‘逼’我的。”

申庄全身笼罩在白袍之中,悄然站立了片刻,身形又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徐文斌一个人倚着冰冷的石柱,神情木然。

寒星在头顶闪烁,徐文斌从亦醒亦昏的状态中醒来。

宇宙深邃冰冷,浩瀚无垠,世间再大的事情与这浩瀚星空相比,也不过是一粒微小的尘埃。

轻飘飘浮起,又轻飘飘落下。

一切的一切都归于虚无尽头,不会在岁月长河中留下丝毫痕迹。

“自己只是一枚棋子么?”

徐文斌盯着冰冷荒凉的星河,试图寻找自己想要的答案。

“凡人不过七八十载寿命,生老病死,痛苦实多,而我辈修士轻易则寿元千载,仙骨道体,不染疾疫病疴。可是这天道从来没有公平过,世间无辜生灵屡遭浩劫,异界强者与天地同寿,却视无辜生灵如随意碾死的蝼蚁。”

“世间凡人大多数所求无多,终其一生不过求取荣华富贵,落得平安终老,但这一代人恐怕子孙绕膝都是奢望了。自此以后,你当以庇护天下苍生为己任,让世间无辜的生灵,免遭灾厄,安然终老,不用承受亲友横死的痛苦。”

“为师这辈子最对不起你,可惜没有机会偿还了。”

……

当年全真掌教闭死关前,将掌教信物松纹古剑传给了徐文斌,徐文斌一直不理解对自己有传艺之恩的师父,为何要说对不起自己。

师父的眼神是那样的痛苦、内疚、无奈……现在,徐文斌明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