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凝视地狱过久

岁月易逝,不知几载。

林暮寒用数年时间踏遍能前行的每一角落,在生死边缘悟道,和不同时代的翘楚天才交手,探查他们的生前记忆,体会他的生前的无敌之姿。

他们的术、他们的法、他们的道、他们路,时常能让他有醍醐灌顶之感,那些法和道就像一本纪元百科全书展现在他面前。

修炼的历史一页页在眼前翻过,这些陨落的天骄翘楚让林暮寒仿佛亲身经历了他们生前的时代。

有时候林暮寒也会于心不忍,但转念一想,若是泉下有知,这些生前骄傲的天才翘楚也会选择用和自己一战的方式来彻底解脱,不愿浑浑噩噩的被困在这里苟活于世,放弃尊严变作别人的棋子。

收起你不值一文的同情心,你所能做的就是强大起来。在你强大之前,你的同情心对他们来说没有丝毫用处。

不要担心对与错!

事情的对错,只有结果可以证明。世人的眼光只会限制你们,他们的对错标准来自之前事情的结果,抛弃狭隘的对错,结果会给你答案。

秦立策最后一次解答了林暮寒的疑惑。量子通信器逐渐失效,林暮寒和小吉断断续续通了最后一次话。

没有林暮寒的陪伴,又担心他的安危,所有从语气上就能判断出来,小吉的情绪一直很低落。

林暮寒宽慰了她两句,量子通讯器传来刺啦的噪声。林暮寒沉没片刻,失落的关上了量子通讯器。

这几年,林暮寒已经离筑成自己道基仅剩一步之遥,这是他故意控制修炼速度的结果。

以身化道炉,熔炼天地万道,炉养千术百法,林暮寒要走最强的一条路,最后的筑基要做好万全之策。

林暮寒暂时离开了,他要回到甲板上看看旸谷仙岛的状况,然后准备进入第二层船舱。

林暮寒消失了四年之久,黑木船上的人已经快要忘记他的存在了。

虾兵偶尔会在经过通往船舱的通道时停下脚步,叽里咕噜自言自语几句。自己的小弟一去不回,生死不明,实在让人有些忘怀。

“早知道该留下一盏魂灯,至少知道他有没有活着!”虾兵摇头。

“哟还在等你的小弟呢?”章鱼人经过时顺嘴嘲讽两句。

刀鳍舔着尖牙笑道:“四年了,估计骨头渣都不剩了。”

“你闭嘴!”虾兵涨红了脖子。

刀鳍一群人根本不把虾兵放在眼里,依然有说有笑。

砰!

通道被撞开了,林暮寒沐浴凰火而来,他容貌清秀,身材修长有力,整个人都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恐怖压迫感。

这种压迫感不来自境界高低,而是同阶无敌的那种自信实力。

“鬼……鬼啊!”章鱼人结结巴巴指着林暮寒。

“鬼你个头啊!没见过帅哥啊?”林暮寒鄙夷道。

不过此时的林暮寒确实说不上帅,一根战甲破破烂烂,长发凌乱披在肩膀上,就像远行归来的摄影师。

这一闹把午睡的船长都惊醒了。“吵什么吵?还让不让老子睡觉啦?”船长抱着黑猫,骂骂咧咧踹开周围的人,看到林暮寒顿时切换成见鬼一样的表情,“你怎么还活着?”

林暮寒听到这话鼻子都快气歪了,合着自己不该活着才对是吧?要不是还有求于他,林暮寒铁定不给他露出洁白牙齿的微笑。

刀鳍目光狠毒:“老大,不知道他是人还是借尸还魂的厉鬼,我觉得有必要先封印他,再从长计议。”

虾兵怒道:“刀鳍你不要血口喷人。”

“是不是借尸还魂,一看便知。”船长摸了摸黑猫,“宝贝辛苦一下。”

黑猫喵呜一声,重瞳黑白两色光芒闪烁,好似地府之门大开,轮回之路重现,林暮寒动弹不得,任由黑猫重瞳追溯三生,显化元神。

一个盘坐在道炉中的金色小人出现在林暮寒头顶,金色小人有鼻有眼,虽然只是大致的轮廓,但却是林暮寒外表无疑。

“嗯?没有过去未来身!”船长皱着眉头,黑猫重瞳追溯三生,一般会在今世元神两侧显化出过去未来身的蛛丝马迹。

喵呜,黑猫突然一声尖叫,林暮寒头顶的金色小人不稳,几乎炸开,就这此时,一层若有若无的鬼影浮现在小人周围的光辉中。

黑猫闭上眼睛,金色小人消失在林暮寒头顶上方,林暮寒后背冰凉,都是冷汗。

方才黑猫一声尖叫,林暮寒虽然痛苦至极,但同时也注意到了隐藏在元神里的鬼影。没有黑猫,他根本发现不了。

自己被厉鬼缠身了么?什么时候发生的事情。林暮寒想不明白。

船长开口道:“凝视地狱过久,地狱亦将回以凝视。沾染厉鬼因果太多,自身亦将化成厉鬼。”

林暮寒瞳孔陡然收缩,船长这话是专门传音说给他听的,其他人并不知道,也没有能力看到他元神里暗藏的鬼影。

世界是公平的,他体会到了不同时代翘楚的法与道,也沾染上了他们生前死后的因果。

当初黑木船宁愿救他一命,也不愿因果加身,实在是这冥冥中的因果太过恐怖,难以言明理清。

船长道:“地府已经留下了你的影子,没人可以逃过地府索命。”

林暮寒想搞明白厉鬼的因果究竟是什么,船长不言,只是道:“以后若是化成厉鬼可以来我船上,最起码落叶归根,有渺茫机会转生。”

林暮寒头皮发麻。

“这些鬼牙还不够,而且级别太低。”船长接过林暮寒收集的鬼牙,眼睛眯成了一条缝,活脱脱一个守财奴。

“奸商!”林暮寒心里腹诽。他还用鬼牙跟船长换了两枚筑基丹,可以起死回生。

磨刀不误砍柴工,有筑基丹在,他选择的筑基道路太危险,筑基可以在生死关头救他一命。

“其它先欠着。”

在黑木船上一直都是买方市场,尤其是跟船长交易,林暮寒只能忍气吞声,日子好不凄惨。

船长掂这鬼牙奸笑道:“木塔一时半会还进不起,道炉火还要三四年才熄灭。你也别急着找鬼牙,我们正打算在此之前干票大的,不如一起参与下。”

林暮寒无语,估计黑木船已经好久没开张了,养活一船人也挺不容易的。

海螺吹响了,游弋在附近的十艘海盗船加入了打劫的队伍。

这些船只的目标是数百万里之外的一座仙岛,说是仙岛,实际是第四轮回地地下黑手组织的一个基地。

毫无疑问的黑吃黑。

船长上次差点殒命仙王埋尸地,按照有仇必报的性格,这一战是免不了的。

海盗船上架起了床弩,这种弩是无坚不摧的破阵利器。弩臂是万年柘木多层叠合,内外两侧贴着望月犀牛角和碧涛蛟龙筋,又用海鲨心脏部位一点鲨皮熬成胶,粘合拓木和角筋。

最后才用斩道后的海蚕丝缠绕,挂在船内阴干,每三百年再刷一遍葬星海特有的漆。

如此一套流程走下来,至少也要三千年。

床弩更难的还是材料,不论其它,单说这望月犀牛角就极其难获得。望月犀一族实力强大,数量稀少,想犀头拔角,基本都要经历一场尸骨如山的恶战。

若非如此,段家怎么会将星犀的唯一真角看的这么重,不惜挺而走险。

嗡!

船长砍断绳子,床弩射出了第一箭。

虚空在箭头处开始寸寸崩塌,弩箭的速度很快,崩塌的虚空还来不及愈合,远远看去,弩箭就像引出了一道黑色的龙身,轰然撞击在仙岛的护岛法阵上。

“没想到吧!老子又回来了。”船长站在迎风飘展的海盗旗下,威风凛凛,又有点嚣张跋扈的味道。

仙岛一群人正围坐在一起赌博,桌子上杯盘狼藉,为首的几人怀里搂着劫掠来的可怜女子,口里脏话谩骂之声不绝。

噗呲!

弩箭余势不减,顺滑穿过仙岛交织密布的法阵阵纹,噗呲一声从一人后背刺入,胸前透出,像射鼠兔一样将他牢牢钉在了地上。

斩道强者的鲜血溅了周围人一身。

要不是仙岛阵纹消减了弩箭绝大部分威力,这一箭下来整座山都要化为齑粉。

喧嚣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一时间呆呆看着从天而降的弩箭都怔住了。有两个反应快的立刻跳了起来,这才看到远方地平线上,一排海盗船已经将床弩对准了仙岛。

“敌袭!”

总算反应过来,有人敢攻打仙岛,这可是破天荒头一遭。虽然有些懵,觉得像是在做梦,那两个人还是嚎叫着发出了警报。

被惊动的人起初也都不相信,直到看到漫天箭雨像蝗虫一样朝仙岛飞来,这才如梦初醒。

太阳从西边出来了?

在弩箭的攻击下,仙岛护岛七十二碑开始出现密密麻麻的裂纹,三轮箭雨未过,已经有二十块碑炸开了。

“快去请护法!”

仙岛的小头目再也受不了了,在这样下去,整个仙岛都要夷为平地。

就算神来了也没有破阵的把握,这葬星海的海盗船果然是不能惹的主。他开始拼命回想,始终想不到刺网组织究竟怎么得罪这群海上的恶魔了。

“何人胆敢如此放肆?”

在群山环绕、仙雾缥缈的岛屿中心,一声洪亮的声音穿过葬星海的风浪,隆隆响彻天地。

紧接着一本黑色的兽皮书一页页在空中翻开,周身杀气如瀑般倒卷九天,兽皮书缓缓翻开,每翻过一页,就有一座杀阵显化世间,须臾已经在虚空中叠加了七十二座杀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