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8章 月黑风高

诚如她所言,左道奇这些年的痕迹,在天下人眼中清晰可见,其行事无论是过程还是结果,都是让天下人为之敬仰的存在,其能够成为大晋天下太多年轻人以及过的不如意之人心中的偶像,倒并非全是其所行之事。袁震想通之后,随即抱紧怀中女子。左道奇所行之事,与他无关,他如今只想替死去的父亲讨一个公道。皇帝亲口说过,天元盛会前三甲可向他提出要求,袁震只是想让皇帝亲自下诏,为自己的父亲平反。袁震并未再去看小八子的行为,低头继续饮酒,拓跋修似看出些什么,但并未开口。他们三兄弟结拜之时,他便知道,自己这两位结拜兄弟心中都有大事,他并不想过问。天下之事,便在于付出才有回报。小八子给薛贵人送东西的行为自然被应允了,虽然皇帝将这些东南世族的大小姐都贬入教坊司,但也只是换个方式软禁罢了,让她们去与那群犯官家眷一般迎客,却是做不出来的。毕竟,这些都是宫中人,名义上乃是先帝的女人。事实上,就小八子看到的,薛贵人其实过得还算不错,皇帝的主要目的,不过是落东南那帮大族的面子罢了。左道奇听着小八子的禀告,心中微微放心下来。“那位徐大人有没有说带薛贵人出来的办法?”小八子微微低头,“没有,薛贵人的身份很敏感,徐大人不敢做出什么动作,他对薛贵人也十分尊敬。”左道奇点点头,没再说话,“行了,你回头盯着些教坊司那边。”他目光低沉,看向自己肩膀上的伤势,目光带着几分寒意。姬青云留下的伤势比他想象中稍微麻烦一些,但这并不是他露出如此表情的真正原因,而是他竟然感觉到肩膀上姬青云留下的力量在缓缓跃动,就像是…姬青云就在附近一般。真是…阴魂不散!他本以为自己将此事当做意外,便会让宗人府放松警惕,他只想低调下去,夺得天帝宝库。但现在看来,哪怕自己已经如此退让,宗人府的人依旧咄咄逼人。逼得他不得不…做出反击了。‘既然你想死,那便去死吧,死一个宗师,哪怕是宗人府,也需要心疼吧。’他继续闭目修行,将心神沉浸到火莲之中,垂首看那道如游龙般的黑色影子,伸手将其取出,任由其在手中流转。法海死的很惨。左道奇自然很愤怒,仅剩这点真灵,要想彻底复苏,不知需要耗费多少代价。而且最关键的是,就算是复苏,也不一定能够恢复到以往的实力,换了其余修行者,多半会湮灭掉这点真灵,重新炼制八部天龙了吧。左道奇面上浮现一抹笑容,“你算是我救命恩人,不管耗费几多代价,我会复苏你的。”他掌心合拢,黑影消失不见。奇人府。奉皇司中。笃笃笃。门外忽然传来敲门声,历恐带着几分不满的睁开眼睛,“何事。”“启禀历大人,府司外有人想见大人,说是大人故人。”历恐闻言,神情一动,故人?他入京之后,故人不多,且多是奇人府中的人。他起身披上黑色玄袍,向外走去。倒是要看看,是哪位故人。小八子目光平淡,站在历恐身前,“历大人。”历恐对于小八子,自然是认识的,“原来是腊公公,你我真是许久不见了。”他顿了顿,想起小八子背后的人,有些迟疑的说道。“左爵爷近来可好?”小八子笑了笑,“爵爷受伤了,本来爵爷是想亲自来的,只是因为一些事情耽搁了,便让小的来看看历大人。”历恐面露异样,继而轻轻点头,“爵爷有心了,历某改日必登门拜访爵爷。”“爵爷说他如今所处境地有些微妙,历大人记在心中就好。”历恐眼底异样更多,顿了顿,低声道,“看来腊公公这次来找历某,是有事情了?”小八子笑着点点头,双手抱拳,“爵爷听说如今的府主乃是公孙大人,有几句话想要小的捎一下,小的想要请历大人带小的进去看看。”历恐闻言笑了笑,“原来是此事,公孙大人此刻就在府中,腊公公跟我来便是。”在左道奇这个第一任奇人府府主卸任后,便是由张维正掌控,其人御下手段自然无需多言,不过几年间,奇人府的底蕴比之左道奇在时不知提升几多。底蕴深厚了,规矩自然也就多了。小八子不能直接去见公孙用,倒是有了理由。历恐心中想着,带着小八子向府中走去。-----------------“叔父,你真的没事?”姬灵舒站在左道奇身前,用手轻轻捏着他的肩膀,感受着姬青云的意境。左道奇微微摇头,“神魂有些损伤,小事。”姬灵舒站起身,瞧了一眼不远处的昌邑,“姐姐,这就是你的不对了,叔父现在可是你的夫婿,你今夜不如留下来照顾他?”她嘴角带笑,虽是对昌邑在说,一双眼睛却是紧紧盯着左道奇。不待昌邑说话,左道奇便直接说道,“万万不可,公主乃万金之躯,你我虽有婚约,但尚未成婚,若是留在爵府,必然被人弹劾,臣已经习惯,但公主的声誉可万万不能有损。”他又看向姬灵舒,“灵舒,你也是。”姬灵舒笑了,眉眼间一片调笑之意,似对左道奇的生存欲感到惊奇。左道奇义正言辞。一旁的昌邑,在姬灵舒提出让她留下来时,面红耳赤,心中若小鹿乱撞,等听到左道奇的话后,微微松了口气,只是莫名的有些暴躁。随即冷哼一声。“谁稀罕留下来,他一时半会又死不了,西苑你太大惊小怪了。”姬灵舒笑的更加开心,身子都出现晃动,似笑的太过用力。昌邑羞恼更甚,向着姬灵舒走来,“还笑!”两人一边纠缠在一起,姬灵舒却是掏空面对左道奇,微微一笑,笑中含着莫名意味。左道奇只觉自己昨夜幽会太后的事情被她发现,连忙咳嗽两声,装出受伤的样子。姬灵舒虽然话里话外对左道奇的伤势没再过多关注,但在下午时分,还是将玄妙真人找来为左道奇疗伤。绝美道姑手掌搭在左道奇肩膀上,两人距离很近,道姑身上也没有什么书中描写的幽香之类的体香,只有一种来自长期熏香所携带的熏香味道。哪怕是隔着厚厚的衣裳,左道奇也能够感觉到道姑手掌的温暖。他不自然的咳嗽两声,身子微微扭动了一下。“你身上这股意境,我现在帮你压下。”左道奇闻言,连忙伸手阻拦,“不必,我…”他说到这里,却是停下,看向一旁紧紧盯着他的姬灵舒、昌邑以及一脸关切的苏玉婵。“这意境我觉得挺有意思的,对我修为似有所增益,便不急在这一时了。”在今日再度感觉到姬青云的窥伺后,左道奇心中便打定注意,必然要杀了姬青云,这抹意境此刻消除,便不是最好的选择。玄妙真人有些不明所以,精致而有淡雅的面容上没有什么变化,只是将手掌从左道奇的手下抽出,至于她内心是否有什么变化,在面上真看不出来。左道奇这才发现自己方才好像摸了玄妙真人的手,注意到周围几女的目光,装作无事发生一般。只是在转头间与美艳道姑目光相触,两人十分默契的各自扭头,似将方才发生的一切无视掉。昌邑嘀咕了一声,“能治却不治,受虐狂啊。”倒是姬灵舒似看出些什么,用奇异的目光看了左道奇一眼,“叔父有自己的想法那便依照你的想法来吧。”片刻后,等到密室中只剩下左道奇一人,他才缓缓松了口气。女人多不是什么坏事,但都凑在一起准坏事。要不是姬灵舒聪明,他感觉自己分分钟会崩溃。只是这等感悟生出来不到十分钟,便见姬灵舒与玄妙真人去而复返。姬灵舒面上已经没了笑,带着一种肃杀之气。“叔父,击伤你的人还在这附近?”左道奇一愣,随即若无其事的说道,“怎么可能…”“叔父撒谎骗人的时候,总是喜欢用这个表情。”姬灵舒目光专注,盯着左道奇的脸。他无奈,叹息一声道,“没事,我能解决。”“能解决?那之前为什么不解决?”姬灵舒语气有些生硬,颇为恼火的看着左道奇,几个呼吸后。似是压下些许火气,她转身看着玄妙真人,“姨娘,这几日你便先住在叔父这里吧,万一…”左道奇摇头,“不必,我说了,我有打算的,而且真人就算留在这里,也不方便出手的。”姬灵舒闻言,面容一动,复而面上怒意更甚,“是宗人府那群人?”左道奇沉默,觉得自己似乎瞒不过去,便点了点头,“朝廷中的事,还是要朝廷中的人解决,真人出手,难免影响她。”姬灵舒沉默下来。顿了顿,道了一声,“我不管,姨娘留下来不出手,就算是监督你也行,免得你…”她说到这里,却是忽然顿住,只是眼睛看的方向,让左道奇整个人如坐针毡。尼玛的。留个真人捉奸,可真有你的。他想要劝姬灵舒打消这个念头,只是看姬灵舒的表情,知道多半是悬了。于是便将这种恼怒加倍的发泄在姬青云身上。姬青云,今晚尼玛必死。他无可奈何的点了点头,“那就依照灵舒你的意思吧,不过我已经找了人,今晚应该就能解决掉,不敢打扰真人修行。”玄妙真人在这时忽然开口,“我在哪修行都是一样的。”左道奇无话可说。得,人家正主都愿意了,自己在推脱倒是显得有些怪异了。与此同时,距离天元盛会召开的时间越来越近,皇帝也三天五次的在朝会上提起此事,诸多部门官员需对此早作准备。事实上,不需姬灵隽多言,皇帝要查所有官员,这些官员此刻都将做事、做好事当做重要目标,自然不敢有任何疏忽。天下八方,加上朝廷共计九方的参战队伍,距离远的,此刻已经向着湖州出发。或者有些干脆就在湖州等待。京都距离湖州不远,算是以逸待劳,左道奇自然也不需这么早便出发。更何况,方才皇帝还让人传来消息,让左道奇三日后前往宫中一趟。左道奇对此不置可否,他只是关注着小八子那边的消息,今夜他必杀姬青云。夕阳西下,粘稠的红光将大地与屋殿照耀的宛如被鲜血涂了一层。小八子也终于回来了,他是单独一个人回来的。“爵爷。”“跟公孙大人说清楚了吗?”小八子用力点头,“公孙大人是跟着小的一起出来的,此刻便在灵县外不足三十里的地方,爵爷一声呼唤,他便能赶到。”左道奇闻言,目光瞬间变得冷冽起来。终于入夜,爵府大门忽然打开,只见一架马车从打门中缓缓驶出。姬青云站在一颗不知多少年大树的树梢上,面上一片冰寒。他自出道以来,成为姬无极的义子之后,行事便少有失手的时候,对于左道奇能够从他手中逃生,他其实是很恼怒的,但同时,还有这浓浓的好奇。这样的情况,让他在回到宗人府复命后,尽管姬潜朙已经让他就此回去继续修行,但他还是想要来杀掉左道奇。知道他能够从自己一个宗师手中逃跑的秘密。他有种预感,这个秘密会给自己一个惊喜。小天位境界,似乎已经停留了太久了。忽的,他眉头皱起,见到爵府深夜一架马车走出,他目中闪过思索。左道奇深更半夜的出来会做什么呢?他一袭黑袍,从树上飘过,金色面具下闪过几分错愕,马车上没有三品气机。随即他狞笑一声。‘倒是真够胆大的!’不知不觉间,月色被压在云后,天地陷入一片漆黑。姬青云适时抬头,面上凶光更甚。“倒是个月黑风高杀人夜!”姬青云面上闪过错愕,方才是谁在说话?他低头间,便见到远处的马车逐渐远离,而在官道上,站着一个身穿白衣玄边的少年,正一脸笑意的看着自己,方才那句话,便是出自他的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