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二三章 佛
阴极冥蛇那边还在考虑，未得到追踪阴蛇楼几个高层手段的左道奇，离开托脱的客栈去了城外。
这段日子，左道奇虽待在后宫，但京郊运河上的法会台已经开始修建。
青衣对此基本没有提出任何有价值的建议，在京郊，她已经快玩疯了。
左道奇也知道了她那日为何不吃水果。
原来她根本就不是人。
她与另一个青裳小道童的本体都是玉石，被玄妙真人点化成妖，又被收为弟子。
玉石成精，自然不吃水果，她吃的是…灵石！
见到左道奇，已经对他颇为熟悉的青衣举着手中咬了一口的灵石说道，“左千户，你吃吗？师傅给我找的这些灵石都脆脆的，很好吃的。”
左道奇看着她那排整整齐齐的白牙缝隙中的灵石碎屑，忍不住面皮跳动，这牙口…
得知她本体的左道奇忍不住想着，玄妙真人绝对有点化之类的神通手段。
阴神真人哪有这么点化的，将一块玉石点化的跟人类小女孩一模一样，更关键的是，青衣的智商很高，化形也很完整。
之前在太岁妖国斩杀的那个猪妖，观其剧本，也是被人点化的，但他化形却极不完整，哪怕都登楼境了，还顶着一个那么大的猪脑袋。
由此可见，玄妙真人的点化手段更加惊人。
“不吃，青衣你太客气了，法会台建的怎么样了？”
事实上，青衣举起灵石的那一刻就有些后悔了，在听到左道奇说不吃的时候，手已经飞速的下去，脸上十分假的说道，“不吃啊，那太可惜了。”
左道奇反手从扳指中取出五六颗灵石，“你这么爱吃灵石，你现在什么修为了？”
她是玉石成精，气息锁闭，他的神识竟都感知不出。
青衣眼睛一亮，从左道奇手中接过灵石，迫不及待的咬了一口。
咔嚓~
她眼中光芒更甚，好脆。
“不知道，师傅没教过我们道法，只是说让我们积累。”
左道奇于是明白，原来如此，也不知道玄妙真人想要让这两个小妖怪积累到什么时候，每天吃灵石看的左道奇都心疼。
这也太能吃了。
“小子。”
是冥蛇的声音。
左道奇心中一动，神识瞬间进入锁妖塔中，他看向那雷泽中的冥蛇。
冥蛇的声音缓缓传来，“你当真有五千灵石？”
“自然。”
“那我便告诉你，本神与阴蛇楼的那群叛徒们是如何联系的，但你需答应本神，若是他们不是背叛，放鸣阴一命。”
鸣阴，也就是现在阴蛇楼的那位楼主。
左道奇心中嗤笑一声，这阴极冥蛇还真是优柔寡断，他方才都说了叛徒二字，显然在心中已经偏向阴蛇楼高层叛变，那么现在放与不放又有什么区别呢？
难不成他认为，在他左道奇用阴极冥蛇特有的方式追踪到阴蛇楼的人后，他们不会怀疑？
在冥蛇怀疑的时候，留给阴蛇楼高层的路边只剩下叛逃一条路了。
“蛇神的仁慈，晚辈记住了。”
冥蛇不再言语，一道灵光自雷泽中飘出，缓缓落在左道奇掌心。
左道奇一把将其攥住，“等我替蛇神杀了这群叛徒，便将五千灵石送来，蛇神稍等且先等等。”
那雷泽中的小蛇猛然游动起来，竟然带着整座大殿都在晃动，“你在耍我？你敢戏耍本神？”
左道奇身形向后退去，笑着说道，“怎会，我一向敬重蛇神，这五千灵石，需要击杀那些背叛者，我才能在朝廷那里领取。”
阴极冥蛇自然不信，但左道奇已经离去。
祂如今重生复苏，虽手段诡异，哪怕是左道奇在锁妖塔中也奈何不得祂，但修为境界却是只有食气，根本走不出锁妖塔。
冥蛇愤怒的咆哮着。
“你最好不要耍我！”
.........
尚书府中，张维正手持白子，一旁的香茗中氤氲着一层层白雾，笼罩在棋盘上方，让整个棋盘都显得迷雾缭绕。
奇怪的是，他的对面并没对手，但棋盘上的黑子却是密密麻麻，白子只有少许，且留下的气很少。
他捏着白子思索许久，想着太子遇刺身亡的消息，久久无法落子。
大晋的气运，似他手中白子，在黑子的咄咄相逼之下，显得岌岌可危。
“三百年风云飘零，却是到了一切结束的时候。”
太子身亡，对大晋气运的影响，比之北地的大旱还要严重，这是真正动摇国本的大事，哪怕除去年初死在京城的齐王，皇帝还有七个儿子。
张维正目光如万丈幽泉，深邃而神秘。
........
左道奇刚刚入宫，去了太后那边‘安慰’了她一下，便被一个人拦住了去路，不由分说的将他带到了玉晨殿后面的一座小楼中。
“师弟，太子身死的事情你应该知道了吧？”
姜离烟一身道袍，神情肃穆的询问左道奇。
左道奇点点头，“这是宫中发生的大事，我自然知晓。”
犹豫了一下，姜离烟开口问道，“你觉得，此事是否有蹊跷？”
“什么蹊跷？”
“太子的死，未免有些太是时候了。”姜离烟开口说道。
左道奇闻言看着她，他看过元吉帝的剧本，自然知道太子死后的风波，九皇子的继位也绝不会像剧本中描述的那般平和。
新皇登基，注定会腥风血雨，哪怕这并非九皇子的本意。
“刺杀之事，杀手自然会经过诸多谋划，师姐多心了。”
姜离烟摇摇头，目光却是紧紧盯着左道奇，“我的感觉告诉我，你一定知道很多，告诉我。”
“师姐为何会有这样的感觉？”
姜离烟不说话，依旧看着左道奇。
左道奇轻浮一笑，“师姐将我的纯阳身卖给了太后，自己得了好处，却也不说分润师弟一些…”
姜离烟想到前几日她去见太后时，在玉晨殿中看到的一切，眼神羞怒的瞪着左道奇，“你别太过分！你得的好处，可比我多太多了，我不过是借助太后得了些气运……”
“那九龙井又作何解释？师姐可知道，那是我青牛观的东西…”
“胡言乱语，九龙井明明是我临朝至宝，怎的变成了你青牛观的东西！”
左道奇一脸委屈的说道，“可是这是我师父送我入宫时，交代给我的任务啊。”
姜离烟看着他，眉头越锁越深，直到眼中的冷意要溢出来。
左道奇忽然向前几步，轻轻的说道，“算了，师姐好不容易主动找我一次，我就告诉师姐一些我知道的吧。”
他再度向前，距离姜离烟身前不足一寸，胸膛更是与姜离烟的高耸处仅一寸之隔，附在姜离烟耳边说道。
“元吉帝命不久矣，继位者将是九皇子-姬灵隽！”
姜离烟杏目圆睁，瞳孔猛然缩小，被左道奇说的震惊到了。
左道奇趁此机会，飞速的在姜离烟的唇上吻了一下，还伸出舌头舔了一下她的唇，然后快速后退。
“这算是师姐对我的补偿了。”
姜离烟冷冷的看着左道奇的背影，只是看着，没有动作。
直到左道奇离开，她脸上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绯红，眼中的冷意已然消失不见。
“元吉帝…要死了吗？”
这是左道奇第一次与姜离烟有亲密的接触，他感觉这个师姐似乎也不像她表现出来的那般高冷，起码嘴唇挺甜的。
也不知道下次还有没有机会，自己告诉她这般大消息，说不定她也准备离开皇宫了吧？
少了一个值得尊敬的师姐啊。
........
自元吉十六年七月二十一日太子于西陲遇刺不治而亡，不过短短九日，便有人提着石云在的脑袋向京都赶来。
这是几个身穿古怪袈裟的僧人，为首者山衣草屐，双眼犹慵向俗开，却是一副超然物外之姿，眉目间充满悲天悯人之感。
“阿弥陀佛。”
他身后还有四人，最引人注目的，身形高壮如铁塔，赤裸上身，呈现一种诡异的暗金色，虬结高耸的肌肉仿佛蕴含无穷力量一般，身上托着无数重物。
铁塔金皮男子憨傻一笑，“禅师，再有五百里就是晋国京都了，您马上就是国师了。”
禅师摇头，笑而不语。
这五个和尚，行走之处，金光弥漫，身后似有金佛幻化，佛掌间见人间净土。
若在旁出，凭这般景象，一路百姓早已倒头就拜，但大晋灭佛三百年，儒家更是将释家思想贬斥的一无是处。
称其为‘愚民无识，信惑妖邪，私养师巫。’更早的孔圣曾言，“释门、欢喜之淫盈天下，天下之淫不归释则归欢喜！”
前者很好理解，直接贬斥佛门愚弄、蛊惑百姓，拥有强大武力。
孔圣说的则颇为耐人寻味，欢喜一道，乃是昔日诸子百家中的不入流之学派，但时值封朝崩塌，天下礼崩乐坏，人人寻乐，自男女之事中寻欢喜，便成了很多人心中的首选。
孔圣将佛门与一向喜欢淫乱的欢喜门联系在一起，这对以清净无性之称的佛门造成了无法想象的打击。
于是佛门便在与道家成为死仇后，也与儒家彻底翻脸。
可惜孔圣后来未解释为何说这么一句话，不然的话，灭佛的口号多半还要再加一个。
再此思想充斥天下的时候，这一行五人哪怕特效再牛，也只能引起百姓们的兴趣，也许会对其产生敬畏之心，却不会产生亲近叩拜之意。
反而有些百姓在评头论足。
“那几个是和尚吧？”
“别看了别看了，和尚都不是好东西。”
“可那金光头，看着挺厉害的。”
“厉害啥，你是没见过咱们大晋的斩妖府高人，前阵子后牛村闹鬼，斩妖府的高人前来除鬼，天都给扒开了！”
“就是，斩妖府的人先不说，就说在前阵子杀了大贪官儿子的左千户，我听说他之前一个人灭了一个妖国呢！”
“这么厉害？”
为首的禅师微微摇头，如霜的长眉随风飘荡。
“此间无乐土，疾苦人间，却是合该老衲有此一行，传经入晋。”
“听闻太皇山玄妙真人欲召开水陆法会，老衲便让世人知晓，何为佛法无边！”
.........
几个和尚斩杀了石云在的消息很快便传回京城。
一时间舆论哗然，大晋灭佛乃国策，封一个和尚当国师，简直是颠覆性的。
百官都在争相弹劾，一向不合的各个党派也在这一日，出乎意料的联合在一起，联合抵制那几个和尚入京。
他们都心知肚明，这和尚一旦做了国师，对于所有的党派，都是利益受损。
哪怕是斩妖府这等超然衙门，也派了几个口齿伶俐之人前来皇宫，想要劝谏陛下收回成命，随意给些好处打发掉这几个和尚。
左道奇想了想，见没有宗人府的人过来，便没有掺和进去，再有几日，玄妙真人的水陆法会就要召开了，他趁机会，去收割一下韭菜，完成剧本的同时，顺带升级。
莫屠已经在宫外等候，文先生也在。
左道奇心中好奇怎么莫屠把文先生也叫来了，就笑着问道，“文先生怎么没去午门外弹劾，佛门的和尚当了国师，一旦传道，对于儒家的打击很大吧？”
文先生哈哈大笑，“我可代表不了儒家，佛门传道入晋，也不是我该管的事情，午门外汇聚上百官员，你可知道有多少是在喊口号的？”
左道奇闻言也笑了出来，“文先生你说这话，可是会得罪人的。”
“你会说出去？”
“当然不会。”
“那就是老莫会说出去了？”
莫屠瓮声瓮气的说道，“文书生，可别污蔑我。”
三人相视一眼，哈哈大笑。
左道奇看了眼莫屠，知道文先生八成是他喊来的，心中感动却没有说出来。
反而笑着说道，“文先生你是老莫叫来分功劳的吧？我就知道老莫疼你。”
文先生闻言骂骂咧咧，“滚滚滚，说话怎么比老莫还恶心。”
左道奇轻轻拍了拍莫屠肩膀，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诛杀几个神丹境与登楼境的魔头，左道奇自然需要小心谨慎，这种事情自然需要好兄弟的帮忙。
“老莫，你啥时候成为宗师啊，你成了宗师，咱杀几个邪教妖人也不用喊这么多人。”
莫屠翻了翻白眼，反击道，“那你啥时候成为阴神啊，也让咱沾沾光，不必跟你干这种脑袋别裤腰带上的事情。”
两人熟了之后，左道奇便发现，这莫屠是个闷骚的人，原以为这家伙是个武痴，谁知道这家伙每个月的俸禄，八成都花在了广陵街的教坊司里，那里有个官家小姐，是他的老姘头。
左道奇心中想着，等回头建奇人府扒拉些好处，先帮老莫把那花魁赎出来，也好给老莫省省钱。
这些当然都是他从文先生口中得知的，莫屠都是不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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