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1章 她张拂音

吴邪伸手在棺内人的脖颈处摸了摸,发现那里挂着一个巴掌大的半月形白玉牌,便从水里拿出来。一看,正面刻着一只威风凛凛的踏火麒麟,但和吴邪见过的小哥和木鱼身上的麒麟又在细节上有少许不同。其实张家只有历任族长的麒麟纹身图样才是最特殊的一种,其他张家人即便是属于本家,身上的麒麟也会在细节上加上独立的变化,每个人的纹身都是独一无二的。以前闲来无事的时候,胖子还拉着两人对比过,小哥的麒麟眼睛里还藏着一只小麒麟,而木鱼的则是一团模糊的火焰。眼下这只玉牌上的麒麟左前爪踩的是一只滚圆的火绣球,麒麟的眼尾微微上挑,显得非常冷傲,然而眼睛的朝向看的却是右边。胖子咂舌,“看这麒麟,这人生前也不是个好惹的主儿啊,哎,天真,你觉不觉得,这玉牌好像缺了点儿什么。”“这东西应该还有另一半。”吴邪把玉牌翻到背面,上面只用小篆写着一行字,“拂琴音予动”。吴邪若有所思,“另一半的玉牌应该是在他的妻子手里。”“定情信物啊。”胖子小声哔哔,“这俩张家人整的还挺浪漫,张家的规矩那么变态,他们不会是私下跑到这里的吧。”吴邪翻了个白眼,“胡扯。”胖子撇撇嘴,“不过他老婆上哪儿去了,是不是也出什么事儿了,不然这么恩爱,清明十五的肯定得来这里扫墓上个香什么的。”吴邪没有接话,盯着玉牌看了看,忽然扣住边缘一拧,咔哒一声,卡扣一弹,玉牌在他手中竟然分成了两半。“嘿哟~”胖子惊了一下,“可以啊天真,我发现你最近真的是越来越牛逼了。”玉牌内有一个很浅的凹槽,里面装着一张小小的黑白照片。吴邪小心拿出来,发现上面是一对很年轻的男女,照片的背景是一座古朴的建筑,看着像寺庙或者古宅之类的。女子坐在椅子上,身上穿着素雅的旗袍,披着一件狐裘,怀里抱着个襁褓。男子穿着长衫和棉锦褂,单手轻扶着女子的肩膀,站在她身后,这是一对夫妻。照片年代很久远,不过由于保存的比较好,上面人的轮廓面容还算清晰,能看得出来,照片上的男人就是眼前躺在棺材里的这位,只不过那时候他是短发,身上的气质很像留洋回来的精英才子。照片角落里写着一行小字,“一九零三年摄于北城古刹,时逢隆冬,大雪三日,别时与妻儿留念。”胖子看了看棺材里冷冰冰的尸体,难得沉默着没有说话。静谧的空间内突然传来一道脚步声,很轻很有节奏,仿佛踩在吴邪二人的心上。他们立即扭头往来路看去,发现湖泊对岸的奇怪虫子齐刷刷的向两边散开,像是遇到了非常可怕的东西。两人心下警惕,刚掏出枪,就看到山壁拐角处不疾不徐的走出一道纤细曼妙的黑色身影,手里拿着手电筒。那是一个很年轻的女人,离得有点远,她手里灯的光影照不到脸上,吴邪看不清她的长相,只看到她手里提着一把寒光凛凛的长刀,血丝顺着刀刃蜿蜒而下,滴落在地上。在她走过之后,后方的奇怪虫子蜂拥而上,将那些血迹全部覆盖住。那女人走到湖边的时候才停下,冷冷的看着吴邪二人。吴邪二人一时握着枪僵立在当场,胖子用气声叨叨,“坏菜了,这丫头估计是棺材人的孙女,咱俩刚撬开人祖宗的棺材就让人家给逮个正着,这下估计解释不清了,我感觉她能飞过来一招晃死咱俩,咋办。”女人耳力惊人,胖子说了什么她听的一清二楚,看着一脸紧张的吴邪二人,忽的轻笑一声,明艳的脸上冷意瞬间褪去。仿佛一朵芙蓉绽放,即便是淡笑也好看极了。吴邪被她笑得一愣,也下意识回了个笑,那句话怎么说来着,伸手不打笑脸人,即便是打了,下手也得轻点。胖子也被这一笑晃了晃,觉得这人脾气应该还行,是个可以商量的人,于是试探着开口先打个招呼,“那个,小张姐姐你好哇,今儿这个事情,我们是可以解释的……”听到他的称呼,黑衣女子表情有点古怪,似笑非笑,她收起刀,伸手指了指吴邪手里的照片,开口,“不妨仔细看看。”吴邪视线移到照片上,猛的一怔,又立即抬头看向黑衣女子,表情逐渐变得惊恐,嘴唇蠕动,“胖子,完蛋了,咱们把人家丈夫的棺给撬了。”胖子搭讪的话语哽在喉咙里,反应过来同样惊恐,“你说啥?”黑衣女子蹲下身,在湖岸边上摸了摸,拽起一根锁链,侧身使劲一扯,湖水忽然开始翻腾,从水底升起一条窄长的石道,直通勺柄的高台底部。黑衣女子缓缓从石道上面走过来,一步一步走上高台。吴邪和胖子下意识后退到棺椁另一边,讪笑着看她,“那个张前辈好,晚辈冒犯了,但此举实属无奈,还望您能海涵。”“我叫张拂音。”黑衣女子轻轻抚上棺椁,看着静静躺在棺内的人,眉宇间笼上淡淡的哀伤,“就是你手里那张照片上的女人,棺材里躺着的是我的丈夫,他叫张隆关,死在百年前处理这件事的时候。”吴邪的心里狠狠一震,他不可抑止的又想起消失在张家古楼里的张杌寻。张家人的确强大,但归根结底他们还是人,免不了生老病死天人永隔。许是因着木鱼和小哥的那层关系,他对于眼前的张家人莫名有种亲切感。“吴邪,我不知道你身上发生过哪些事情,但清楚你来到这里的目的,毕竟那是我们提前约定好的。”张拂音抬起眼皮看着吴邪,缓缓道,“我可以告诉你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但下方的隐墓你们不能打开。”提前约定好?吴邪心下微凛,和谁?这个我们指的是张拂音和谁?胖子插话道:“冒昧问一句,您……今年芳龄几何?”吴邪赶紧暗暗戳了他一肘子,这死胖子问问题能不能抓住重点。张拂音没有生气,只是好笑的看着两人,“你们可以猜一猜。”胖子要问的重点不是年龄,而是这人究竟是不是和木鱼有关系,“实不相瞒,晚辈之前认识两个你们家族的人,其中一个张家小辈长得……跟您和您丈夫有几分相似,所以冒昧问一下,照片上的那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张拂音怔了一下,沉默了两秒,才道:“他的天赋不足以让族内的长老随时盯着,为了避免他重蹈我和隆关的覆辙,我在来到这里之前,托人把他送去了海外,倘若后来没有出现变故的话,他应当是叫张海寺。”“您之后就再没见过他吗?”吴邪微微拧眉,木鱼说的他父亲的名字并不叫张海寺。“见过。”张拂音道,“在他成年的那一年,他来到这里找过我和他父亲,最后带走了他父亲的手冢。”“至于你们说的那个张家小辈,我没有见过他,但若你们说五官相似,或许是后来小寺的孩子吧。”吴邪开口道:“可他的父亲,似乎是叫张门雨。”张拂音面露疑惑,似是想到了什么,口中喃喃,“张门雨吗?”她从衣领里拽出另外半个玉牌,翻到反面,上面同样写着一句话,“风自隆关来”。“拂琴音予动,风自隆关来。”她的眼底划过一抹叹息,“其实后面还有两句,舟波荡海寺,亭摇闻潮雨。”胖子嘴快,直接蹦出一句,“所以您其实是鱼太奶奶!”张拂音额角的青筋跳了跳,眼神不善的看着胖子,“太奶奶?”胖子赶紧糊了自己一嘴巴子,“口误口误,不过要是我们之前的推论没推断错的话,前辈您应当就是我们那张小兄弟的亲人了,他也是海外张家人。”“罢了。”张拂音叹了口气,也无意与他争执这些,她在这里守着多年,也不过是为了守住曾经的一抹执念,避开那个令人胆寒的张家。“跟我来吧。”张拂音向着高台后方的通道走去,“你们想知道的东西都在这里。”吴邪二人对视一眼,又朝着棺椁内的尸体鞠了一躬,然后跟在张拂音身后。走了一炷香的功夫,三人来到一处溶洞,这里的山壁上全部都是雕琢在上面的大片大片的壁画。张拂音告诉两人,这些只是蛊王所在的长生国的九牛一毛。壁画的主要内容在此简略概括一下,和永宁土司的家族无关,而是一个与世隔绝的摩梭部落。那个部落人口很杂很多,但却有一个通病,就是人均寿命很短,而且大部分人一生都伴随着许多古怪的疾病,只有少部分人才正常。因为与世隔绝,那个地方的人类之间繁衍都是混乱的,这也就导致了很多近亲结合产下了很多基因变异,拥有遗传病的孩子。之前那个故事里的蛊王就是一个终极产物。而造成这一切的人,是一个吴邪非常熟悉的人——汪藏海。换而言之,也就是说,这个所谓的部落其实就是汪藏海一手控制起来的巨型试验场所。汪藏海发现了可以长寿百年多的张家,知道了张家族内通婚的秘密,所以亲手打造了这样一个同西王母国复制粘贴版的试验场,结果却产出了一个又一个短命的怪物。汪藏海之所以选择这个地方,是因为这里位于华夏龙脉中主龙与中龙的交汇处。吴邪之前的推测几乎没有什么大问题,所有汪藏海一手建立起来的长生国的子民,几乎都是畸形,猴婆婆是至今存在于世的最后一个长生国遗民。壁画末尾的一片分成了很明显的上下两部分,上半张画上全都是云,有身形威武高大的仙人自云顶携麒麟而来,为下方的百姓们降下福泽,让他们脱离了苦海。“所以,蛇塔里的那些石猴引路俑,引的是其实是张家人。”吴邪道,“长生国的人把张家人当成了神明。”“更确切的来说,是那个时代的张起灵。”张拂音道。“既然前辈说汪藏海在这里打造了一个复制粘贴版本的西王母国,那么下方的隐墓里的东西,其实是和陨玉有关的?”吴邪一击直点重题。“蛊王最后究竟变成了什么样子?”吴邪直直的看着张拂音,不错过她脸上的一点表情变化。然而张拂音早料到他会猜到,不疾不徐道:“他被汪藏海造成了一个无法用言语形容的怪物,不腐不灭,虽然隆关杀死了它,但它的意识还活着。”“隆关被那种意识控制,杀死了和他一起的同伴,等我赶到的时候,一切已经来不及了,为了避免酿成更大的祸患,他最后将自己和蛊王困在了一起,炸毁了墓室。”“直到二十年后,张起灵带着张海寺来到这里,才将隆关的尸骨带出来,但受到蛊王的影响,陇关的尸骨也未曾发生变化。”仿佛只是沉睡一般,也因此,张拂音舍不得毁掉他的尸体,张起灵他们便只带走了左手。吴邪惊愕不已,“那蛊王究竟是个什么东西,两任张起灵竟然都没能将其解决掉!”张拂音轻轻道:“因为它的源头永远存在,意识便不会消散。”“它”!又是“它”,这东西简直无处不在。“这一切又和坐莲蝎子图腾之间有什么关系?”吴邪问出最后一个问题。张拂音告诉他,蝎子图腾和这里其实并没有实质性的关系,但却与一个终极的真相有关,这个真相具体是什么,除了张起灵外,没有人知道。从黑暗的洞穴中出来,已经是第三天。吴邪二人同聂小八几人汇合,张拂音重新隐藏在了暗处。“小三爷,估计时间,王百川和陈崖香他们应该是已经上钩了。”聂小八沉声道。吴邪轻轻点头,“那就按之前定好的计划来吧。”是时候将一些人清理掉了。感谢〔书友〕大佬的打赏,比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