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言不由衷

人在遇到意外的情况时,总是会下意识地做出一些猝不及防的动作,譬如把喝到嘴里的水喷出去,就是常规操作。

可惜商萝虽然语出惊人吓得陆寒江一个激灵,但他很迅速就平静了下来,速度之快让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即便想要装作惊讶,似乎也有些为时过晚。

最关键的是,他想喷出来的那口水已经被咽了下去,于是瞬间的思忖之后,陆寒江立刻抓起杯子又灌了一口,然后被福至心灵的商萝提前躲了过去。

陆寒江擦了擦嘴角的水迹:“抱歉,我不是故意——”

“小陆你少来!刚刚那绝对是故意的!”

商萝恶狠狠地瞪着陆寒江,她余光瞥见了桌上的水壶,立刻抓了过来也灌上一口准备报复回去。

“行了行了,幼稚不幼稚你。”

陆寒江无奈地拿手堵住商萝的嘴,叫对方鼓着仓鼠似的小脸愣是没办法把水吐回来。

无可奈何把水咽下去之后,商萝还是一副气不过的样子,她绝对是猜到陆寒江故意不想回答她这个问题,所以才用这种幼稚的办法来搪塞。

不过这种事情,逃避也算是一种回答,商萝瞪着陆寒江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道:“看来小陆你没打算杀我,那你是来抓我回去的吗?”

“这事先不谈,倒是这次世家这个联盟的问题得解决一下。”

说着,陆寒江瞥了眼周围静悄悄站了一圈如同木头一样的众人,然后对商萝道:“差不多也该把你的戏法解了吧,接下来这些事还得麻烦老崔。”

“那行吧。”

商萝撇撇嘴,嘟囔了一句:“胆小鬼。”

崔一笑从幻境中回过神来之后,呆坐在原地好久才回过神,他感觉自己做了个梦,而且这个梦无比真实,他仿佛成了戏台上的戏子,在这花楼里肆意放纵。

等他环视了一圈那些面色苍白的弟兄之后,他猛然意识到这恐怕不是梦,而是可怕的现实。

这时候他立刻想起了皇帝也和他们同行,于是崔一笑顾不得丢人,连忙起来找人,却发现皇帝正在和罪魁祸首谈笑风生。

那不必说了,今日这丢人就丢了吧,左右是大家一块丢的,也难堪不到他一个人头上。

整理好心情之后,崔一笑上前去拜见了皇帝,顺便和匪首商萝姑娘见了礼,他猜测得一点儿没错,就算对方惹下滔天巨祸,只要皇帝不追究,仍然是没人能够拿她如何。

“大人。”

崔一笑喊了一声后就立在旁边当空气,他本以为没有自己什么事,没想到皇帝却递了一张纸条过来。

“上边是世家里那些不听话的人名单,你去办吧。”陆寒江言简意赅地道。

崔一笑愣了一下,他没想到皇帝这么快就和商萝聊好了,一时间狐疑的目光忍不住朝着这丫头那边瞥,他总觉得这鬼灵精不会这么配合。

可惜被商萝一个眼神瞪了回来,堂堂北镇抚司的扛把子立刻就脚底抹油溜了。

“下官告退。”

崔一笑跑了之后,商萝没好气地道:“怎么,他难道还以为我会坑你们吗!”

陆寒江淡淡地道:“别说老崔了,我也挺怀疑你这次怎么这么配合。”

商萝龇牙咧嘴地看了回来:“既然知道我在耍你们,小陆你还敢让他去?”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锦衣卫又不是纸糊的,就算真是陷阱,那也困不住老崔。”

陆寒江显然对自家的镇抚很有自信,他笑着道:“我不信还有第三盏幽冥灯,所以不管世家留了什么后手,都挡不住老崔。”

商萝哼哼两声,却也没有否认什么,她很清楚两家的实力对比,说是螳臂当车都算是抬举世家了,绣春刀之下,那些人纵有凌云壮志也只会落得个身首异处的下场。

陆寒江看着她的反应,不由得好奇道:“你好像也看不惯那群人,既然这样,为什么不直接出手端了他们算了?”

商萝拥有幽冥灯这种犯规级别的宝物,别说是世家联盟,就连锦衣卫上门也只有被当成棋子玩弄的下场,她既然不爽世家,怎么会忍到现在。

闻言,商萝则满不在乎地道:“那群人又跑不掉,我想什么时候收拾他们都可以,这一次把陈家大小姐接过来也不过是为了钓鱼,谁知道你这么容易就上钩了。”

说实在的,陆寒江的出现多少有些超出商萝的预料,作为天子,同时也是她设想中的朝廷势力最后的底牌,居然这么轻易地就跑到了自己跟前,实在有些显得没牌面了。

她本想着从崔一笑开始,一步步把锦衣卫从上到下都收拾个遍,最后等来陆寒江登场,两人再好好玩一局。

可对方压根不按套路来,世家才露出点端倪,陆寒江这个幕后老大直接就现身江南了。

尽管对方那一身匪夷所思的武功十分有说服力,但商萝还是没料到事情会发展成这样。

“你怎么好像挺失望的?”

陆寒江转过头的时候发现周围已经空了,花楼里的其他人都被醒过来的锦衣卫全部带走了,毕竟崔一笑从来信不过商萝,如此慎重对待也算情理之中。

商萝微微一笑:“当然失望啊,平白等了这么些年,这样一望望不到头的日子,你觉得谁能过得舒服。”

陆寒江从商萝的语气中听出了死志,想来六年前在京中布局的时候对方已经有所准备了,谁能想到最后天数使然,对方留下了命来。

但对于商萝来说,六年前活下来还不如死了算了,毕竟她现在算是彻底孤身一人了。

“没人看得见我的感觉,这些年我已经受够了。”

商萝幽幽地叹了一声,随后看向了陆寒江:“还是说小陆你想说你自己是个例外?”

陆寒江没有说话,也或者他打算说了,只是两人的对话却被外头一阵骚乱给打断了。

两个锦衣卫匆忙入内到陆寒江身边道:“大人,外头来了许多江湖人,镇抚大人让卑职来护着大人。”

“江湖人?”这倒是让陆寒江奇了,自从北地一阵杀戮之后,整个江湖都是风声鹤唳,怎么还有人主动往枪口上撞。

而此刻被一群江湖人堵了去路的崔一笑更是恼火,他死死盯着面前皮笑肉不笑的东厂二档头王正,冷声道:“王公公这是要与本官作对?”

“镇抚大人说笑了,这些江湖草莽如何来的,咱家可不知道,兴许是瞧着大人的弟兄们都像是有钱人,来敲一笔?”

王正呵呵一声,然后慢慢淡了笑容:“镇抚大人,咱们都是替朝廷办差的,如今是你锦衣卫不堪重用,叫这人犯跑了,难不成还不许我们东厂帮着找补吗?您该好好谢谢咱家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