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热闹

混沌海。近几月的混沌海可谓是热闹非凡,来往的船只,几可用川流不息,百舸争流来形容。让人几乎难以想象,不过百余年前,这里仍是修行者的禁区,地仙界的流放之地。因为三仙岛丹药的普及,往日里隔绝修行者来此地的末劫之气,已不再是阻拦。这些年来,本就有诸多散修为了混沌海独有的修行资源,来此冒险,以及祖洲之变,失去东海中心地位之后,许多东海宗门弟子,也将历练之地改为了混沌海。混沌海已经在不知不觉间成了如东海一般……修行之风无比昌盛的地界。而这次三仙岛大宴,更是将此等潜势,直接引爆。“真是壮观啊,没想到在混沌海这等偏远的海域,也能看到如此不逊色于中土,东海的盛况。”乘风破浪的巨舟之首,正站着一位身形挺拔,相貌英俊的青年,望着眼前的壮阔景象,不由得感叹出声。“三百年前,我曾游历至此,彼时的混沌海几可称其为人间鬼蜮,乌云蔽日,海水如墨,只是于此间航行,心中便不觉的生出苦闷纷乱之感,时日一长,甚至会导致修为不稳,境界跌落。”青年旁边,有一位鬓角微白,面带沧桑的中年人同样感叹道,“可不想,三仙岛立宗不到百年,便将此地经营的焕然一新,几有洞天福地之感。”“让人不得不佩服那位唐宗主,果然是亘古难见的人杰。”青年转头看去,中年人未做丝毫遮拦,阴神修为显露无疑,忙抱拳行礼道:“晚辈中土张北,见过前辈高人。”那中年人摆手一笑道:“现在的混沌海别的不多,就是大修士多,尤其是像我这般的散修,一石头下去,都能砸到三个,这高人二字我可当不起!”“反倒是小友,好似正值突破关口,怎么会来混沌海,这里虽然比百余年前要好上不好,却也不是修行的好去处啊。”中年修士一眼就看出了张北已经衍法圆满,正处于结丹关口,是以才有此问。张北苦笑了一声道:“晚辈手中还没有足够的罡煞之气,之前在中土和东海,都寻觅了一番,皆是无果,听说了三仙岛此次大宴的消息,这才想着来碰碰运气。”“寻罡炼煞?”中年撇了张北一眼,除了如无根浮萍的散修之外,只有那些极重心性的大派,仍然十分重视此事,不然大多只是简单走个过场,完成个把任务,宗门便会有罡煞之气赐下。从实际意义上来讲,也只有欲成上品金丹之人,因为对心性的要求极高,才需要走这一遭,以为磨炼。中年修士见这张北周身气息平稳,体内法力真符,更是周天星数尽数点亮,自是明白,此人必是一流大派出身,而且如此重规重距,说不得是三清门庭。因此心中顿起了几分结交心思,轻笑道:“此番三霄岛唐宗主大宴天下,不知有多少修士汇聚与此,些许罡煞之气当是不难寻觅。”“而且听说唐宗主欲提点后辈,在大宴之上,可能会有比试品评,胜者定会有不菲奖赏,以三仙岛之阔气,即便是最上品的天罡地煞之气,想来也不会吝惜。”张北面露向往道:“我也是听说了此等盛事,才不辞辛劳,跋山涉水赶来的混沌海。”接下来的几日,两人观海论道,坐而品茶,而巨舟也很快便航行了三仙岛附近。而此刻映入二人眼中的场景,更是震撼,数以百艘巨大飞舟合连纵横,以索道和机关相连,无数旗幡连绵,几乎遮天蔽日。此等化舟成城之景,雄奇壮阔,其大小几乎与三仙岛相媲美,着实是让人望而生叹!至于舟城之上的场景更是热闹非凡……来往修士,飞剑云车,川流不息,人声鼎沸。舟城之上,一道道流光闪烁,无数禁制连为一体,哪怕是元神真仙来攻,也有一守之力。多宝阁本想借此机会,举办一次小型宝会,可不想……各门各派,巨擘海商的热情十足,联手举办的规模,甚至比多宝阁的大宝会,还要盛大无数!“黎晨前辈,你见多识广,多宝阁的每次举办的大宝会,也是如此这般么?”经过这几天的相处,两人的关系更近了几分,黎晨没有阴神修士的架子,而张北也没有出身大宗门的高傲,倒是颇有些一见如故,互为知己的忘年交之感。黎晨摇了摇头道:“我曾在东海参加过一次多宝大会,也曾去过云梦阁的甲子宝会,但纯以观感上而言,应该还不及此次盛大。”“不过嘛,这宝会终究要以拍品的珍贵为重,到底孰胜孰劣,还得看到宝贝才能下断言。”张北笑着说道:“我没太多的要求,只要有罡煞之气,甚至是它们的消息便成。”待到飞舟停泊之后,两人便接伴向舟城中走去,进到舟城内部,看着密密麻麻各式铺位,甚至是席地摆摊的散修,才知道只从外界来看,甚至不足以描绘此处繁华热闹的百一。两人边逛边看,让张北兴奋的是,他所需的罡气,在三日后的拍卖会上,便有寄售。心中有底之后,张北便全身心的投入到了这宝会的热闹与繁华之中。两人所逛之地,大多数都是散修随意摆的摊位,多宝阁的规矩如此,只需交上一笔费用,便可自由的在舟城之中摆摊。散修摊位上的宝贝,鱼龙混杂,绝大多数都是伪造的废品,但也有一些珍宝,只是需要眼光卓绝而已。逛了半天,张北竟然连一件真品都未见到,无一不是假到离谱的赝品。就在他摇头感叹,这漏的确没有那么好捡之时,面前摊位的一件通身绿锈的铜器,引起了他的注意。摊主是一位身形瘦弱的老者,此刻正闭目养神,神游天外,哪怕有客驻足于摊位之前,仍是一副姜太公钓鱼,愿者上钩的架势。张北不由得更加好奇,不知此人到底是在弄虚作假,还是真有奇宝,稳坐高台而心不慌张。那枚青铜小牌来源极古,观其制式花纹,很可能追溯到冥古时期,若非是张北出身大派,又对此等历史很是着迷的话,也认不出来。他之所以觉得此物可能为真的原因,也是因为了解冥古历史的人极少,哪怕此枚青铜牌是假的,依旧说明,仿造此物之人,手中很可能也有真品,或是相关记载的古书。“老板,这个作价多少?”张北指着青铜牌开口问道。老者撇了张北一眼道:“别问了,你买不起。”“买不买得起是吾等的事,你开门做生意岂能客人问价而不回?”黎晨皱眉道。老者上下打量了张北一眼,嘴角微动冷笑道:“若想买本座的这枚牌,需得用你兜率宫的德炉来换。”“至于你这条小龙嘛。”老者又看向了黎晨,“若是龙宫给老夫献上几百条真龙的话,倒也不是不能考虑。”此言一出,张北和黎晨的脸色都是一变,眼前的老者气息微弱,只是炼气,通玄一流,却一眼看出了两人隐藏的身份。而且口气还如此之大,莫非真是什么隐藏的大能不成?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道清朗的声音,“烛照前辈,何必与不懂事的小辈计较,岂不是有失风度。”唐缘缓缓走了过来,冲着张北笑道:“这是昔年太一天庭中烛照军的身份腰牌,仅仅要价兜率宫的八德炉,绝对不高。”张北和黎晨傻站在原地,好似被人抽魂了一般,不敢随意动弹,他们二人都出身不低,自然知道烛照这两个字,在如今的地仙界,指的就是那个最古之妖。而眼前这个如谪仙一般出尘的人,也只能是三仙岛的那位宗主了。太阳烛照看向唐缘,磔磔怪笑道:“老夫昔年说过,想你来大荒洲一叙,不想小辈没来,反倒是老夫来这混沌海找你。”他顿了顿感叹道:“不过短短百年时间,甚至不够本座小憩一次,你就已从一蝼蚁褪凡成仙,此等天赋,还真是让老夫嫉妒。”唐缘径直走到了摊位面前,拿起了那枚青铜身份牌,好似闲聊一般道:“前辈谬赞了,本座成就元神的时间的确不长,但很可能穷极剩下的一生,也没法触及道君之境。”“哪似前辈一般,甫一诞生,便是道君级数,掌握天生神通无数,这才让人羡慕。”烛照老鬼伸了伸腰,懒洋洋道:“尔等人族明明以昔年击败神庭为荣,在心中看不上老夫这等全凭先天福泽的存在,却还是这般虚伪,真是无趣。”唐缘则是意味深长的笑道:“前辈说笑了,人族中崇拜尔等先天存在的可不在少数。”不等烛照再说,他将手中的青铜牌放回了摊位上,笑眯眯问道:“若是我想买此牌,不知前辈如何出价。”太阳烛照意味深长的看了唐缘一眼,慢条斯理道:“若是唐宗主,愿意听些老夫的碎言碎语的话,我便将此直接送给你。”“您是前辈,但有所想,尽说无妨,晚辈听着便是。”唐缘温和道。“本座是旧时代的残党,本不该过多插手繁杂琐事,只是我受尔等人族所言的妖族供奉,不得不出面,给这群不成器的谋条生路。”“前辈此言为何?”唐缘面露疑惑道,“大荒洲为妖庭统领,人族不妄加干涉,这可是昔年诸派共同定下的规则,前辈何必担心。”太阳烛照哈哈笑道:“所谓的规则,不过是强者为弱者定制的项圈而已,昔年三教互为制衡时,妖族的日子自然还好。”“只是如今变数已至,昔年之约,又岂能作数,本座不忍亿万妖族,葬身魔道之手,死后也不得安宁,这才想和唐宗主洽谈。”唐缘似笑非笑的看着太阳烛照,想从他脸上看出几分端倪。“前辈莫非是在和唐某开玩笑么,尊驾刚刚和九幽血海两道的魔君,围攻吾派祖师,如今却又说要和三仙岛合作,以对魔道,此言岂不可笑?”唐缘的语气逐渐凌厉。面对唐缘的逼问,太阳烛照丝毫没有在意,依旧说道:“本座的确贪图金蛟剪的先天道胎,一个跌落不可知境的先天灵宝,试问这诸天万界中,哪个道君不为之心动?”“哪怕是那些道门的老鬼,说不得也觊觎的不行,只不过他们的顾忌更多,才没下手而已。”“只是没想到那位大人哪怕跌落了境界,仍不是吾等所能对付的。”太小阳烛照一声长叹,好似很是可惜一样。“不过,上次所为老夫是为了自己,所以才和魔门联手,而这次,老夫却是为了那群憨痴蠢货,九幽道前些时日联系过老夫,想和妖族联盟,对付道门。”唐缘眉头微挑,平静道:“如此这般,岂不正合前辈心思和天下大势。”“末劫将至,而在末劫之前,当有大魔劫,彼时道消魔涨,尔等附庸魔道,正该大有可为才是。”太阳烛照面露不屑的说道:“本座从不相信什么魔道大势,昔年神庭在时,两位魔……”说到一半,太阳烛照才觉不妥,改口道:“妖庭若与魔道联手,待到魔劫降时,魔道若败,则妖族全灭而成其资粮,魔道若胜,妖族亦会被回头清算,老夫太明白九幽,血海这两道的手段和脾性了。”“反而是依附道门,至不济也能做个护山之兽,灵宠坐骑,而不至于阖族尽灭。”说着,他看了黎晨一眼道:“昔年龙族,不就是个先例么。”“说来,佛教反而是对吾妖族最好的一教,只不过老夫向来看不惯那群秃驴,这才来找的唐宗主。”看唐缘仍旧沉默不语,太阳烛照深深地咳嗽了一声,继续道:“莫非唐宗主心中,还有人妖之见否?”说到此处,太阳烛照的语气居然激动了起来,讥讽道:“太一陛下当年为了后天种族,挥剑向天,败了昊天,这才给了尔等后天生灵一条活路。”“不想尔等不仅不思感恩,泰竟敢公然起兵反叛,可太一陛下仍然心怀仁慈,未灭尔人族,只是削了尔等的先天神异,稍作惩戒而已!”说到激烈处,太阳烛照竟剧烈的咳嗽了起来,显然是这些话,一直憋在他心中很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