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七章：江湖命
江湖。
很多人说朝廷也是一种江湖。
这种话也对，也不对。
因为朝廷中人要把自己看的比出身草莽绿林的那些江湖客要高尚一些，哪怕这只是一种自欺欺人的看法。
但是，有人不这么想。
至少有求先生就是一个。
……
夜很深。
他施展如御风仙人般的高超轻功，一瞬间就飘过皇宫禁苑的高大围墙。
现在的皇宫对于这些武林高手来讲，围墙基本上就没有了意义。
有求先生的脚尖缓缓落在天寿宫的屋脊上就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喃喃自语道：“天寿宫，这个当年高晓川剑气纵横的地方，也是血流成河的地方。唉——！”
说到这里，又是一抬脚飞掠出去。
他的目标，大宋天子宋神宗现在的寝宫——通明殿。
但是有求的一举一动已经被一个人看在了眼里。
有求轻飘飘的落在通明殿前的台基之上，他笑了笑说道：“现身吧，我一进宫你就盯上了我，真不容易啊！”
剑光！
明亮的剑光已经飞驰到了有求先生的背后。
但是那道明亮的剑光，却什么都没有刺中。
因为在一瞬间有求先生已经到了出剑人的背后。
有求看着这个人笑了笑，说道：“没有想到，大内第一用剑高手蔡统领也喜欢上了背后偷袭这一招，真是令在下刮目相看啊。”
出剑的当然就是皇宫大内的侍卫统领蔡雨。
蔡雨脸色阴郁的缓缓收起了剑，然后冷笑道：“有求先生真是会说笑，蔡某都用了如此卑鄙的招数，也没能伤你分毫，真不知道是不是对蔡某人的讽刺？！像你这种绝世人物，蔡某没想到的是也喜欢半夜三更出没皇宫啊！能否告知蔡某你深夜进宫所为何事？”
有求再次笑了笑，说道：“在下这次进宫，是想见圣上一面。”
蔡雨接着呵呵一笑，说道：“深夜求见圣上？你不会是来刺杀圣上的吧？”
有求背着手缓缓的来回地走了两步，仰天笑道：“怪不得是人都说朝廷黑暗啊！原来，朝廷的人最善于欲加之罪，含血喷人了，在下今夜来见圣上是有要事相告，希望蔡将军不要横加阻挠才好。”
蔡雨缓缓的又拔出刚刚收起的长剑，冷冷的说道：“像你这样的人物，如果真是来刺杀圣上的，那可是不得了啊！所以蔡某人不能轻易放你过去。”
有求听完又再次仰天长笑，然后低沉的说道：“像我这种人如果真的想刺杀圣上，也是你一个小小的蔡雨能挡的住的吗？”
蔡雨长剑已然出鞘，然后也低沉的说道：“别说你有求先生，当年的高晓川又如何？像那种绝世人物，不是一样也命殒禁宫了吗？！你最好自己掂量掂量你的剑是不是比高晓川的剑还快！”
说完，已再次出剑。
比刚才更快！
就在这时，通明殿内缓缓传出来一个微弱但很威严的声音来，那个声音说道：“蔡卿家，请住手，让他进来吧。”
蔡雨听完这番话，急忙收剑对着殿门口说道：“遵命！”
然后对有求说道：“圣上有旨，宣你觐见。”
接着有求就看见通明殿的大门缓缓的由里面的两个太监打开了。
有求嘴角微微一笑，然后大摇大摆地走了进去。
……
里面的灯光十分的昏暗。
御案之上一个骨瘦如柴的人在不停的咳嗽，但是手中的笔并没有因为他的咳嗽产生一丝一毫的抖动。
有求心里当然明白，这个人就是当今天下的主宰——大宋的皇帝赵顼。
有求看了他一眼。
他的身边有两名宫女和两名太监在伺候着，还有几个官员模样的老头跪在地上，其中一个白发长髯的老者端着一碗汤药在那里好像在等待什么。
只见宋神宗连眼皮也没有抬起来，他只是随口淡淡的说道：“明爱卿，你就实话给朕说，朕还能活多久？”
那个端汤药的老者急忙说道：“陛下，你一定会万寿无疆的！”
宋神宗只是冷笑一声说道：“又是一句屁话，你不愿意说，就给朕滚下去。”
那个手捧汤药的那个老者就是大内第一御医——明大夫。
剩下几位御医听到皇上的话，就急忙匆匆地走了出去。
明御医也慢慢的放下汤药长叹一声缓缓的走了出去。
然后宋神宗又说道：“你们几个奴才也下去吧，朕要会客。”
说完，那几个宫女太监也悄无声息的从通明殿的侧门走了出去。
宋神宗手中的笔并没有停止，只是口中缓缓的说道：“你都看到了，朕没有多少时间了。”
这句话好像是跟有求说的，又好像不是。
但是有求心里明白，这番话就是给自己说的。
因为整个大殿就剩下他和宋神宗两个人。
宋神宗又接着说了一番话。
“这么晚了，你来见朕不知有何指教啊？！”
然后有求微微的笑了笑，说道：“真的没有想到，陛下的身体都这样了，还在连夜批改奏折。如果，当年你没有罢免王安石，而是把新法继续推行下去，也许真是大宋子民的福气啊！”
宋神宗笑了笑，接着又不停的咳嗽了起来。
好一阵子才缓缓的说道：“你们都不知道朕的难处啊！朕虽然高高在上，贵为天子，也不是想做什么就能做的。就拿晓川来说吧，朕何尝不是有心而无力啊！就连朕这个皇帝，也保不了他。你们只知道希望朕做这件事情，做那件事情，但是你们并不明白这赵家的天下，也是需要所有人的支撑的，不然朕这个皇帝只怕也做不安稳。现在你可以说一说，你这次来的目的了吧？”
有求还是微微的笑了笑，说道：“陛下知道在下的身份吗？你就不怕我是来杀你的？”
宋神宗也笑了，停下手中的笔看了一眼眼前的这个黑衣年轻人。
然后他说道：“就像你刚才在门口说的，如果你要杀朕，又岂是一个小小的蔡雨能挡的住的啊？朕早就料到以你和高晓川和整个高氏家族的关系，你没有杀朕的理由。你一把‘天雠剑’，就连朕的皇叔和天下第一高手李水月都忌惮三分，又何况是取朕的项上人头呢？”
有求突然间愣了一下，脸色也变了变。
好一阵子后他缓缓说道：“难道，陛下已经知道了在下的身份？”
宋神宗缓缓站起身来，走下御阶说道：“现在江湖上不知道有求先生名号的只怕不多吧，你姓高，自己给自己起的名字叫做有求。说白了，你和高家的关系是千丝万缕呀，朕作为天子，知道的当然也比别人多一些。”
有求听完这番话倒吸一口凉气，没有说话。
宋神宗缓缓的在旁边找了一个座位坐了下来。
接着他又挥了挥手，让有求坐在他的身边。
他才微笑着说道：“你的事情，独孤红叶在一年多前就已经给朕写过一封信大致的说了一下。但是朕没有张扬，也不想让你的事让更多人知道，这也是独孤红叶和晓川的意思。你这次来，朕不妨大胆的一猜。无非是两件事情……”
有求缓缓的坐了下来，说道：“不错，是有两件事情。”
宋神宗笑了笑，缓缓的端起旁边那碗汤药一饮而尽。
然后慢慢的说道：“这第一件事情，无非就是关于朕的皇叔和太后的事情。第二件事情嘛，是关于朝局将来走向的事情吧？！”
有求长叹一声，心中暗惊道：大宋天子！
不愧是大宋天子！！
此时的他竟然有一丝紧张，有求出道以来就是面对李水月和鹤舞柳都没有紧张过，但此时的他竟然有一丝丝的紧张。
也许他面对的是真正的大宋第一人！
真正的天下主宰！
皇帝！！
想到这里，自己用手撩了撩花白色的头发，缓缓说道：“陛下猜的不错，有求这次深夜进宫就是为了这两件事情。开门见山的说，如果圣上不幸龙驭归天，关于镇南王和太后这两派的势力，陛下可有什么安排？！如果，陛下没有做出明确的安排，那身为江湖人的在下，就要替陛下来安排了。”
宋神宗慢慢放下药碗，呵呵的笑了起来。
然后笑着说道：“你们这些江湖人啊——！唉——！！永远也脱不了江湖人的习气。圣人说过‘儒以文乱法，侠以武犯忌’。说的就是你们这种自命身怀绝技，又喜欢替天行道的人。你们不了解朝局的复杂，晓川当年就是因为年轻气盛，才走上了一条不归路，觉得自己什么都可以用自己一身的武功和一腔的热血来解决，殊不知天下间的事情如果真的是那样，为什么自古以来，就没有一个武林中人可以当皇帝啊？！这也许就是你们江湖中人的命运吧。”
有求听完这番话心中顿是不快，继续说道：“在下当然明白这些道理，可是陛下又知不知道，如果陛下不好好的解决眼前这场危机，这就会演变成动摇大宋国本的事情啊！”
宋神宗长叹一口气，淡淡的说道：“朕何尝又不想解决这些问题啊。”
有求也淡淡的接道：“这就是在下夜闯皇宫来见你的原因。”
宋神宗看了他一眼。
他眼神里面透出的东西突然就看不出他像一个身患重疾的人，而是充满了智慧的光芒。
他忽然郑重其事的说道：“这也是朕为什么现在还在这里和你说话的原因！朕现在没有任何一个人可以相信，就连身边这些太监宫女也有他们各自的主子。但是，朕可以相信你吗？！”
有求也突然郑重其事的斩钉截铁说道：“陛下，你现在除了相信在下以外，还有别的选择吗？！”
宋神宗突然一拍椅子的扶手，朗声笑道：“好，那朕就姑且赌上一赌。”
……
通明殿外。
白莫打着灯笼从远处缓缓的走来。
他看到了台阶上的蔡雨，悄声问道：“怎么？！都快二更了，陛下还没有安寝？”
蔡雨只是说了一句：“陛下在见一个人，所以还没有安寝。”
白莫急忙又问道：“见一个人？见谁？！”
蔡雨似笑非笑的说道：“陛下见的这个人，正是江湖上大名鼎鼎的有求先生。”
白莫听完这句话顿时大吃一惊，说道：“什么？竟然是他？！”
说完后，白莫的脸上顿时流下了一丝冷汗。
……
夜很黑，也很浓。
镇南王府。
司徒小梦和紫电青霜像两个飘落凡尘的仙子一样静静的站在高高的屋脊上。
紫电青霜微笑的看着身边的司徒小梦，缓缓说道：“没想到这么快你就跟上来了，看来你的轻功比我现象中的要好一些。”
司徒小梦干笑一声，说道：“是吗？本姑娘有一事不明，正要请教你。”
紫电青霜嘻嘻笑道：“你说，我听，但不一定回答。”
司徒小梦淡淡的说道：“据我所知，你这次进京是受你父亲和蔡冰的委托，是来保护蔡确蔡丞相的。但是，现在看你的表现却是放着你们辽东官场集团的事情不去处理，为什么天天缠着有求？”
听到这里，紫电青霜咯咯的笑了起来，然后说道：“哦——？！原来，你是在说我和有求的事情。这个我可以告诉你，本姑娘自小生在契丹，长在契丹，不同于你们南朝的女子那么矜持。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本姑娘就是喜欢那个男人。所以别的事情都不重要。”
司徒小梦听完这段话，冷冷的笑了笑说道：“看来，你还真是一个蛮荒女子，一点都不懂得廉耻！这种话也说的出口啊。”
话说到这里，紫电青霜也冷笑道：“虽然姑娘我没有去过苗疆，但据我所知，你们苗疆也是一个地处大宋和大理之间没人管的一个不毛之地，好像那里的人也没有什么廉耻和礼数吧！”
司徒小梦听到这里突然低声喝道：“你不要胡说八道！小心我撕烂你的嘴！！”
但是紫电青霜依然笑道：“看吧！被本姑娘说中心思了吧，原来你在吃醋！”
司徒小梦顿时脸色微红，刚想反驳就听见不远处有一个年轻的声音说道：“女人啊！真一种不可救药的动物。就算武功再高的女人，而且还是武林中数一数二的美女，争起男人来也是这么没水准！真是可悲又可怜呀！”
紫电青霜和司徒小梦同时心中一惊，又同时向不远处看去。
不远处站着一个年轻人。
一身白衣的年轻人。
那个人就是白小飞。
一脸不屑和奸笑的白小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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