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黑云翻墨未遮山
月很白。
风很冷。
沈在山停住了脚步，因为他已经到长江边。
他看着已经到了他身前的鹿荫，又看了看刚到他身后的黄卷。
笑了。
笑得那么阴冷。
说道：“‘清风使者’的轻功真是了得！追上了沈某。”
鹿荫也笑了，缓缓抱起手淡淡的说道：“是沈先生想让我们追上，不然我们是追不上你的。”
黄卷也笑了，接着鹿荫说道：“沈总管，你为什么不跑了？”
沈在山冷笑了一声，看了一眼身边的滔滔大江后不屑说道：“在武林两大年轻高手的追踪下，我想跑也难。不如，停下脚步和两位好好聊聊。”
黄卷笑了笑，也看了一眼大江。
说道：“好啊！正好我也有话问你。”
沈在山又是一声冷笑：“你问。”
黄卷看了一眼沈在山身后的鹿荫，鹿荫笑了一下，抬抬手示意黄卷问他。
黄卷也笑了笑才说道：“刚才，我在霹雳堂说的事情不假吧。”
沈在山摊摊手：“虽不中，亦不远。”
黄卷长出了一口气，又看了一眼远处在月色下起伏的紫金山。叹道：“你们这么做，到底想干什么？”
沈在山撇撇嘴：“为了一个不怎么有出息的愿望。就是，一、统、江、湖、天、下！”
黄卷大笑，说道：“有出息的很——！哈哈哈哈。不过，你们凭什么？”
沈在山没有笑，很诚恳的说道：“我让你看一件东西后就知道我们有没有资格了。”
说完从怀中取出一样事物。
黄卷和鹿荫借着月光慢慢看清那件事物是一块明黄色的绢布，绢布迎风一展，上面还隐约有一团红色的图案。
黄卷仔细迎着明亮雪白的月光一看，上面那一团红色的图案是一方朱红大印。
上书：英武昭圣皇帝之宝。
鹿荫也慢慢的走了过来，看完之后和黄卷面面相觑。
接着黄卷冷冷问道：“这是什么东西？！是什么玉玺还是什么官印？”
听完黄卷这话沈在山哈哈大笑道：“有眼光！这就是我们英武昭圣皇帝的御宝！”
黄卷和鹿荫同时惊道：“英武昭圣皇帝？！”
沈在山慢慢收起那块黄色绢布，说道：“不错！正是英武昭圣皇帝！黄卷，你不可能不知道吧？！”
黄卷一下子就懵了，因为他实在不敢相信这件事，因为这件事已经过去有八年了。
沈在山一看黄卷愣住了，就缓缓说道：“想不起来了？好！沈某就帮你回忆一下。八年前，也就是熙宁十年，你们神教起兵在江南造反。当时支持你们造反的可是英武皇帝陛下！难道你忘了？”
鹿荫脑子一下也懵了，吐口说道：“你说的是当年和苗民勾结造反的李乾德？！”
黄卷叹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当时还立了个洪真当太子，他认李乾德当干爹，李乾德也想立用这个洪真和我们神教来控制大宋的江南……不过，八年前那次起兵被高大哥给打的一败涂地。后来因为这事，恩师还多次派人上东京刺杀高大哥。不过，当年李乾德和我恩师有协定，就是如果我们造反失败后就不再需要他们安南的相助了。再说，当初立的那个江南的洪真太子也被高大哥在如月江一战中给杀了，所以这些事情在八年前已经了了啊！怎么又……”
沈在山又是一阵冷笑，说道：“当年一战，高晓川把你们苗人和英武皇帝的两万兵马从大宋的江南打到安南的富良江，广源洲一战高晓川不光杀了洪真太子，还杀了你们‘天地七魔’中的好几个，听说还有一个是你恩师花落轩和岳千风生的儿子，当然还有英武皇帝陛下的大将李常杰。高晓川当年可是功劳不小啊！不过，现在高晓川死了，英武皇帝陛下现在还是想尝尝你们大宋江南领土的味道。现在，皇帝陛下已经联系好了大理国的广安帝段连义，只要时机成熟，不日就要起兵北上攻宋。哈哈哈哈！”
听完这话，连鹿荫也冷笑一声：“小小交趾还想和我大宋相提并论！这些年要不是我们大宋一直对付西夏，哪容这么个南荒小国在这里撒野！想当年，太平王高晓川带领郭逵和赵崧两位将军打的富良江那一战是多么痛快！！要不是那个侏儒小儿李乾德求和，而我们的皇帝陛下也只是想清除江南乱党洪真等人的话，我想现在安南全土都是我们大宋的天下了吧！对了，你这个沈园总管不会是安南人吧？”
沈在山特意的把头一昂，笑道：“在下在七年前就已经发誓效忠安南李朝英武皇帝陛下了！所以沈某现在当然是安南人了。当年有王安石和高晓川在，我们没有办法染指中原。现在王安石罢相，高晓川已死！我们何惧之有？哈哈哈哈。”
鹿荫听完这话只是不屑的说了一句话：“卖国贼！”
而此时的黄卷突然冷冷的说道：“我现在明白了！你们在庐州城外为什么和司马秋雨交手了！天雪镖局一定有什么重要东西送往京城，而这个东西关乎我朝廷安危！是不是？！”
沈在山笑了，笑得很得意。
“聪明！”
黄卷继续说道：“你们想利用这件东西威胁朝廷，对不对？”
沈在山还在笑，还是笑得很得意。
“一点没错。”
黄卷长叹一声说道：“你们的杀手在一年多来跟在黄某人的身后和天月圣盟一起屠杀武林帮会，一定是想嫁祸我和天月圣盟吧！也伺机铲除一些江湖势力吧。”
沈在山干笑了一声：“就算是吧，看来你黄大堂主并不傻啊！呵呵呵。”
黄卷突然一皱眉，接着突然微微点了一下头，然后又笑了一下。
“还有，看来天雪镖局的东西你们并没拿到手！”
沈在山听完这话也是一愣，惊道：“你怎么知道？”
黄卷还是保持那种淡淡的微笑，轻叹道：“要是你们拿到的话，早就离开江南去京城生事了，你更不会来霹雳堂探听消息。可惜的是，今天司马秋雨没有来。你很失望吧……”
沈在山此时瞳孔在剧烈的收缩，口中冷冷的说道：“这是你设的局……？”
黄卷也抱起手微笑着说道：“准确的说是我和鹤舞柳老前辈，还有雷家兄弟一起设的局。就是为了引你现身。”
沈在山冷笑了几声，说道：“你们怎么知道我会来？”
黄卷又把手背在身后笑道：“很简单！我们说有一件关乎江南武林的大事要出现，还请了司马秋雨参加，我猜你们一定很想知道天雪镖局的那件东西是不是在司马秋雨手里，有没有曝光。所以，你们一定会来！”
沈在山此时的瞳孔又在剧烈的收缩。
“那你为什么会知道是我？”
鹿荫笑了，好像在笑沈在山傻一样。
他淡淡的说道：“刚才我们在雷家堡一一试探过众人，在经过黄少侠的分析后，就你和天风寨的杨难嫌疑最大。但是当黄少侠问道：‘沈袭人和南怀心在哪里’时，杨难的表情是错愕。而你，你在冷笑。所以，你的表情出卖了你。”
沈在山长叹一声，说道：“高明——！不过，你们现在想怎么样？”
黄卷静静地说道：“很简单！带你回去，把你们的计划说清楚！”
沈在山笑了，好像在笑黄卷和鹿荫很傻一样。
口中却淡淡说道：“让我回去？就凭你们？！做梦！”
说完起身，跃起。
鹿荫也飞身而起，出手。
黄卷也飞身出手。
就在鹿荫刚想抓住沈在山时，两道金色寒星从不远处的夜空中飞来，直射黄卷和鹿荫。
鹿荫一侧身，避开寒星，可是沈在山已经纵身跃入滚滚奔腾的江水中。
黄卷急忙使出伤心指，捏住那点金色寒星。
可是他手指被震得生疼，差点就捏不住。
而鹿荫避开的那点金色寒星，竟然击碎了江边的一块石头，然后飞入江中。
鹿荫和黄卷看了看远处，又看了看江中，那还有半点沈在山的半点影子。
……
霹雳堂。
灯火依旧。
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在等着黄卷和鹿荫归来。
过了不久众人就看见一脸沉重的黄卷和鹿荫走了进来，司马秀第一个跳了起来叫道：“黄大头！你回来了，没受伤吧？”
黄卷微笑着看了看司马秀，没回答她的话。
……
众人听完黄卷把事情说了一遍后都是脸色凝重。
雷恨雨叹道：“这个沈在山的武功之高，连三弟都差点不是对手，更是视我霹雳堂为无物！来去自由……唉！”
慕容琥珀也说道：“看来，江南再没有安宁日子了！你说当年高晓川和朝廷怎么就不灭了那个南蛮小国呢？唉！留下这么个尾巴，真是黑云压城城欲摧啊！”
众人听到这句‘黑云压城城欲摧’时都是不住叹气或是饮酒。
黄卷突然大笑，把席间众人给惊了一愣。
司马秀急切的说道：“黄大头，你没事吧？！你是不是失心疯啦？别吓我！”
黄卷笑声戛然而止，正色说道：“慕容公子这句‘黑云压城城欲摧’用的不恰当。本朝苏轼大学士有这么一句话我觉得用在这个时候很合适。”
司马秀问道：“哪句？”
黄卷转身看着大厅外远处月色下的起伏群山，淡淡说道：“黑云翻墨未遮山！”
众人喃喃说道：“黑云翻墨未遮山……”
黄卷微笑道：“对！未遮山！诸位，这件事八年前多多少少和黄某的恩师和神教有些关系。如果诸位英雄信得过在下，给黄某三个月的时间，黄某定能把这帮谋取我大宋江山的逆贼一网打尽！”
此言一出，慕容琥珀第一个站起身来举杯说道：“黄兄，刚才在下出言不逊，还请海涵。如黄兄真能兑现此言，我姑苏南燕山庄慕容氏定为黄兄马首是瞻！”
唐婉玲也生硬的说道：“国家安危在先，私人恩怨在后！如你能把这些危害天下江湖的败类除去，我川西唐家堡就和你所有恩怨一笔勾消！”
司马秀也大声说道：“我相思楼全力支持你！”
赵霜奇也微笑说道：“黄大哥，我也是！”
杨难最后很不情愿的说道：“这事关乎到本帮的南怀心，所以杨某要回岳阳总舵请示总舵主才行！”然后喝了一杯酒后又说道：“告辞！”
说完就大踏步的出门去了。
……
深夜。
亥时三刻。
黄卷坐在他一年多前到霹雳堂时住过的屋子里。
屋子里除了黄卷还有六个人。
司马秀、赵霜奇、鹿荫、雷绅、雷恨雨和他的夫人杜依水。
大家再看黄卷放在桌子上的一样东西——一粒金色子。
黄卷说道：“刚才那些人在场，我不方便多说。你们看看这粒色子，这是刚才救走沈在山的那个人发出来的。”
众人缓缓拿起这粒色子，都仔细看了一会儿。
最后色子落在了雷恨雨手里，雷恨雨看着色子上的四个指印，又看看雷绅，说道：“老三，你怎么看？”
雷绅接过色子，过了好一会儿才说道：“四个指印，其中两个是伤心指力留下的，应该是黄兄弟的，另外两个指印更深，功力很高啊！”
黄卷淡淡的说道：“是啊！发射色子的高手功力应该在沈在山之上，我都差点接不住。刚才还用一粒色子打碎一块石头！功力之高都不在当年的冷天雄之下啊！看来，这次是碰上强敌了！”
赵霜奇微微的笑了，说道：“大哥，你怕什么啊！你面对李水月，三仙岛都不怕，我相信这些事情吓不倒大哥的。”
鹿荫笑了笑，说道：“是啊！不过，这次的对手在暗处，着实凶险啊！对了，你们看看这个。”
说完扔到桌上一件东西。
一个铜牌。
上面刻着几个赌具，色子和牌九等物品。反面有四个字：珍珠赌坊。
众人看过后都又看了看鹿荫。
鹿荫说道：“这是刚才沈在山在落江的一刹那我从他身上扯下的。我不大走动江湖，也不知这是个什么东西。”
雷绅说道：“这应该是个赌坊的名字，就是不知在哪里。”
话音还没落，杜依水就开口说话了：“珍珠赌坊是庐州城里最神秘的赌坊，接待的都是达官贵人和巨商大贾，当然江湖上有头有脸的人物也是他们的常客，老板是个叫珍珠的女人。但是，如果客人没有这面铜牌是去不了珍珠赌坊的。”
司马秀笑了，说道：“嫂子说笑了，要个铜牌还不简单。仿一个不就行了，也不是什么贵重东西。”
杜依水也笑了，继续说道：“小妹子说胡话呢，不要小看这个铜牌，这可是天下第一名手金牌董家的三公子董戏明做的，天下独一无二。这块铜料是从南洋真腊运过来的，又经天下最厉害的炼金师‘蝴蝶公子’王智然精心炼制。妹子，你说怎么仿？”
司马秀又拿起这块牌子看了看，嘴张的好大。
黄卷看看铜牌，又看看金色的色子，好一会儿说道：“看来应该去一趟珍珠赌坊了。一定要将这些安南人在我中华的黑暗势力连根拔除！不然，这个李乾德又会起兵荼毒我大宋天下的。不过，雷夫人怎么对这珍珠赌坊这么熟悉？”
杜依水淡淡的笑了笑，说道：“这赌坊原来叫铁牌赌坊，是我爹在庐州的产业。后来，我爹……就买给庐州知府夏大人了。后来，夏大人又把赌坊交给了自己的一个宠姬珍珠，一年前才改名叫珍珠赌坊。”
黄卷一听她提杜老爷子，顿时尴尬的和司马秀相视一笑。
杜依水接着说道：“算了，都过去了！现在黄兄弟是我们雷家的强助，还是大事为重。我个人觉得天风寨在这件事里也脱不了干系，黄兄弟要留心啊！”
这时雷恨雨缓缓站起身来，说道：“好了！都累了，黄兄弟也累了一天，早点休息吧！要去庐州的话我叫老九和黄兄弟一起走一趟！反正你们也是老相识了。呵呵。”
说完众人就站起身来往外走，就是司马秀不肯走。
司马秀在那里对着黄卷说道：“你要给我讲你怎么从三仙岛回来的事，不然我就不走！好不好啊？黄大头！”
雷绅一看就一把拉住司马秀说道：“阿秀！走啦！黄兄弟累了一天了，今天还跑了趟温州府，太累了！你们明天再说吧！”
一番拉扯后，司马秀总算在黄卷和雷绅等人的努力下给送回了自己的厢房。
过了一炷香的功夫，黄卷在坐着喝茶。
此时就听见窗外一个男人的声音说道：“卷哥，我们回来了。”
听到这个声音，黄卷一屁股就站起身来，急忙开门。
开门就看见了两个人。
一男一女。
黄卷一看见这两个人就笑了。
笑得很开心。
因为，男的是费天扬，女的是春鸣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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