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章 小小及冠问山主

恶心!

放山先生直言不讳的说出感想。

他年事已高,对很多事看得很轻,却愈发厌恶无休无止的朝堂党争,分别以帝党和阁党为首的各大派系,围绕利益终日争斗,引发诸般祸患,如今大夏硝烟四起,谁敢说没有这方面的原因?

注定等不到下一次鹿鸣宴的放山先生,只想开开心心活到老死,实在是对这些乱七八糟的事情厌烦无比。

巡抚大人与学政孙仲眼观鼻鼻观心,不敢继续给老人家添堵。

放山先生已经恶心到自坏规矩,直接缩短宴会流程,两人要是再不识趣,性命也有缩短之忧,知名大宗师一旦发怒,仅仅两个高境宗师全无还手之力。

“学生邵星雨,斗胆献曲,请诸位品鉴!”

放山先生话音刚落,邵星雨便迫不及待的站起身来,他急需一场满堂喝彩来平复心境。

第一轮文章评议,他输了个彻彻底底,第三轮策论评点,收获同样不敌齐心远,仅有一条云气金缕而已,反观齐心远却拿了足足四条,比孔城都多。

因为放山先生故意多给了他一条,作为补偿。

面对年纪、实力都不如自己的齐心远,邵星雨却好似遇到克星,突然间诸事不顺,因而不论如何,他都想要在鹿鸣宴中大放异彩,稍稍挽回几分颜面。

在众人注视下,邵星雨走入林间,取出一根玉萧,稳稳站定。

邵星雨一表人才,独立林中的身影颇有些玉树临风的味道,令与会者眼前一亮,意识映射反应至白鹿身上,便引得白鹿呦呦轻吟,满脸好奇的看向邵星雨,对他的才艺表演显得格外期待。

就是这个节奏!

邵星雨找回了熟悉的感觉,心中微动,忽然风起。

他暗自催发风雨气意,令林间荡起微风,邵星雨便在衣摆随风而起时,吹响碧玉洞箫,悠扬曲调旋即飘荡而出,同时有水汽汇聚树梢,凝为雨滴纷纷下坠。

萧曲一起细雨落。

为了这曲《雨霖铃》,邵星雨早在三月前便开始准备,力求将风雨气意融入曲中,达到曲与景合、景与意合的高妙境界。

果不其然,耳听灵动萧吟、注视雨打绿叶的与会者们,恍惚间仿佛身处烘着暖炉的竹楼之内,斜倚窗台,静静观瞧窗外冷雨,竟是在风雨之中,感到沁人心脾的丝丝暖意。

连安长生都不得不承认,邵星雨的确才情出众,更何况其他人了,那头白鹿听得如痴如醉,于细雨中轻踢四蹄,竟是又让邵星雨的一首萧曲,平添几分动人之处。

待得一曲作罢,放山先生立时抚须大笑:“好!”

其余人等亦是重重点头,不吝赞美之词,动人心弦的洞箫曲调,完美结合而立境界的风雨气意,值得众人如此肯定。

“谢先生,谢诸位。”

邵星雨找回自信,拱手轻笑,见白鹿口衔足足五条云气金缕,踏步而来,还讨好似的让邵星雨抚摸头顶,更是令他容光焕发,一时间风头无两!

五条云气金缕,已经是单次表现的获赏极限,邵星雨长出一气,将胸中郁气尽皆宣泄而出,灼灼双目,把放山先生的神秘奖励,视作囊中之物!

总共七十六条云气金缕,看似很多,其实根本禁不住众人争夺。

有才者比比皆是,这个时候比得就是手快有手慢无。

邵星雨先声夺人,并且拿了个大到没边的开堂彩,几乎是将最终大奖放到嘴边!

感受着周遭投来的惊讶视线,邵星雨志得意满,走回原位,却是全程不曾再看安长生和齐心远一眼。他已经决定无视二人,大家本来就不是一个层次的人,何必因为两个小人物,给自己找不自在?固然没能拿到金缕玉叶有些可惜,但知名大宗师的特殊奖励,想必不会差到哪里去!

邵星雨刚一退场,便齐刷刷的站起十数道身影,七嘴八舌的说道。

“学生姚春,赋诗一首。”

“在下罗修理,斗胆作词一首。”

“……”

这十数人中,竟然有一多半要赋诗作词。

没办法,诗词向来容易体现读书人的才情高低,曾经一度以此作为取士标准。

放山先生见大家这么积极,老心甚慰:“别急别急,既然都是诗词,那就一个一个来!不过你们人数众多,先让让那几个唱歌的吹曲的,再轮你们几个上!要是还有人想作诗词,可要做好准备,继续犹豫,那就没得抢了!刚刚有个要唱歌的,是谁来着?快快唱个小曲助助兴!”

哄堂大笑中,一位身着长衫的中年书生,走入场间,开口唱出的第一句,便让众人大感意外。

只因此人唱的,正是近些时日的府城热门——《水调歌头·明月几时有》,不过这位换了节拍音律,更符合古人审美,明显有和安长生打擂台的意思。

一样新奇事物的出现,永远会招致保守派的强烈反抗。

见白鹿将三条云气金缕送至此人手中,安长生顿时有了深刻体会。

“老词新谱,尚可。”放山先生给予评价。

“先生过奖。”这位书生连连拱手,艰难掩饰激动之情。

在鹿鸣宴上唱出此曲,他其实藏了几分算计,意图借助安长生的热度,来给自己寻求认可。至于这种做法,是否会得罪安长生,他可不在乎,能拿到云气金缕才是首要的!

结果证明,他赌对了,老学究们果然还是坚定的古典派,不枉他半个月来废寝忘食拼凑旋律。

包括郡主殿下在内的一众与会者,不禁查看安长生的反应,当面遭到如此挑衅,泥菩萨都能被激起火气,邵星雨更是眼含戏谑瞥了安长生一眼,见他面无表情,心中暗笑不已。

小小童生而已,就算有气,在鹿鸣宴中也只能是无能狂怒罢了!

放山先生忽的玩心大气,径直对安长生问道:“敬月真传,近来可有新曲?”

“回禀令德山主,晚辈当初只是随口一唱,哪里还有新曲可作?”安长生站起身来,缓缓答道。

“唉!无趣无趣!”

放山先生摇了摇头,其余众人亦是觉得扫兴。

但就在这时,安长生眸光直逼放山先生,忽而展露前所未有的强烈自信:“不过晚辈准备了几首诗词,只是不知山主奖赏,是否值得晚辈……尽显才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