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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时之间,云州又成了天下风云际会的地方。

或者,不能说又。

毕竟上一次的热闹还是琢玉山庄开铸剑大会,薛闲云要成云州第一铸剑师。那时确实有不少人来此参加铸剑大典,但来的人多是看热闹或者别有用心的,也多是江湖草莽,没有什么牌面可言,看着呜呜泱泱,其实很多人都是凑人头的,别人来他也来,甚至都未必知道什么是铸剑师,纯是起哄。

当时出席的真正有身份者除了云州本地和北方周遭的官方,还有就是薛闲云和汤昭的故人,薛闲云的故人还有一大半是仇人寻晦气来的。

说实话,铸剑师是很新鲜,但那是在云州贫瘠之地才罕有。在京城、江州、平洲、雍州这些地方,还别说那些隐世的大宗门,就算是世俗中行走的铸剑师也并不少。要是每出一个铸剑师就有很多庙堂、江湖的大佬到场围观,那这些大佬也太闲了。

这次才是云州有了真正的大事,那是天下举足轻重的诸侯高远侯发起的、朝廷批准的封侯大礼。仅仅封侯还罢了,高远侯还用了很多方法造势,与平时的不显山不漏水全然不同。她如此高调操作的内情才更令人深思。凡是政治嗅觉不迟钝的都要仔细想一想。

因此,不仅仅京城的权贵们,就算其他地区的诸侯也不免投来眼光,也派来使者参与。这都是高远侯的面子,也是高远侯想要达到的目的。她不但要办成这些事,而且要把声势弄大,一旦云州之主要尽全力造势,天下为之震动。

是以上一次的大会只影响了及春城,这一次则影响云州全境。

任何一个有身份的队伍进了云州,领头的一只脚刚刚踏入,立刻有礼宾的使者来接,客客气气,安排周到,一点儿挑不出毛病来。可是那种严谨的氛围,让人怀疑你稍微露出点恶意,就有一个巨大的铁锤砸在你脑袋上。

而没有到达身份线的散客倒未必有人来接,进来之后还能自由行走,并没有那种戒备森严的感觉,但想到高远侯的名声,一般的散客可没有胆子做出什么举动来试探云州的水池深浅。

这样外松内紧的氛围,当然是需要人手来创造的。云州的官府再一次全员动员,但凡是领一份俸禄的个个忙得脚不沾地。

要知道自从汤昭带回了金乌在云州之下的讯息,云州就再没轻松过。也就是朝阳大营建起来之后,为了保密,除了营地筛选出来的人手,其他人就渐渐散去,维持表面无事,普通散员们算是过了一两个月的清闲日子,但紧接着又被炸醒,好似被丢了个大响雷,催他们起来工作。

这回的事虽然没有上次要紧,但上次事关机密,知道真相的人少,大部分人只是领了任务做分配好的事儿,忙也是瞎忙,最后无疾而终,忙的毫无成就感。

这一次却不同,大家一早就知道在忙什么:忙汤昭的封侯典礼!

汤昭居然封侯了?

等等?

汤昭是谁?

听到这个名字,大部分人脑海里都是大大的问号。

汤昭有名吗?在特定的圈子里当然很有名。

比如在及春城,他比较有名。在铸剑师界,他很有名,在训导营,他大大有名。

要是在朝阳营地,他简直是夜空中最闪亮的星了。

但是在大众层面上,哪怕在官府、在检地司,他都不算有名。接触过他的人都会留下很深的印象,但大多数人没接触过他。他才在中天府呆过几日?来去匆匆,连最热闹的酒楼都没去坐一坐,谁知道他呀?

所以当这个名字像炸雷一样在耳边爆炸时,大部分人都懵了。

封侯?高远侯之后云州独一份?

云州什么时候出了这么一号人物了?

这……这应该是哪位功勋卓着,隐姓埋名的英雄从前线回归了吧?因为多年的贡献积累了战功,才能一举封侯?

于是关于汤昭的资料又开始广泛流传。

不过资料不是高远侯特意放出去的,她并没有给汤昭编撰一份挑不出毛病的生平,仅仅容许检地司流传出一些真真假假难辨的消息。

在外界现在汤昭的资料版本纷杂,莫衷一是,有说是哪位老英雄的,有说是从凉州归来的塞上豪强的,有说是前线回来的战士的,甚至有悄悄说他是高远侯私生子的。这个最狗血的版本流传的最广。

相比而言,虽然也有真消息说他是个十七岁的铸剑师,还是实力强大的剑侠,因为既荒谬又不够狗血,很快就淹没在各种消息里了。

其实高远侯要是放出真资料以正视听也很容易,但是一来汤昭的功绩大部分不能说,能说的部分不会消弭疑惑,反而会带来更多的质疑。二来,没必要。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难道高远侯搭这么大的台子,真是为了弄一个仪式化的典礼么?

当然有惊世骇俗的戏码呈现给众人。

而外界的纷纷攘攘,都是汤昭不知道的。

因为汤昭在闭关。

在试了一下自己与坤剑的契合度以及能发挥出的能量之后,汤昭觉得还是应该将第二剑意悟出来再大幅度提高剑元比较保险,因此他向高远侯请了一个月的假。

高远侯很大方道:“别说一个月两个月,不要限时间。悟剑这种事不能强求,你尽管去悟,我们总会的等你。”

但汤昭说一个月就是一个月,因为他已经有了灵感,现在只差临门一脚,一个月都算长的了。所以现在他已经过了那个阶段,正在做更重要的事。

高远侯知道汤昭不能分心,因此谢绝了所有贵人想要提前认识汤昭的要求。甚至连徐终南看望师弟的要求都婉拒。徐终南想着这应该是自己人的要求,对汤昭有利,因此并不强求,反而以九天道宫的身份压其他的来宾,叫他们不得逼迫太甚。

这一趟来的也有些老朋友。比如远在昆岗的雪山王世子王飞,再度以汤昭朋友的身份到来,没见到汤昭,就去找了上次给他介绍高远侯的中间人刑极,问候之后疑惑道:“你们在云州是不是重创了龟寇?最近龟寇收缩的很厉害,和之前那横行霸道的样子天壤之别。”

刑极道:“算是重创吧。没想到昆岗的龟寇也会收缩,还有这等意外收获?”

王飞道:“意外确实意外,我们和龟寇缠斗多年,最近得了你们的援助才略占上风,没想到最终看到胜利的希望竟是因为你们这边吸引了注意。到底云州的实力比我们强,如临大敌。”

刑极突然失笑道:“压制龟寇那也不算是云州的实力?你们是天上掉馅饼,我们是从自家灶台里长馅饼,谁还不是吃现成的了?”

王飞习惯了他的奇妙说话方式,道:“然则我们这边要退应该是真退,可以松口气,你们可别放松。我们探查到龟寇退了之后没藏起来,反而集结起来,似乎向北进军,北边就你们和龟寇关系最紧张,或许就是冲你们来的。”

刑极冷笑道:“就是冲我们来的,我们捅了乌龟窝了。来就来吧,云州的坛子很深,够装下那老乌龟炖汤的。”

除了王飞,还有从凉州游历归来,面带风霜之色的云西雁,照例来送礼的龙渊使者鞠天璇,已经是剑生的黑寡妇,以及从幽州赶过来的岳来。这些老朋友都听到了汤昭封侯的消息,虽然大大的惊讶,甚至怀疑自己听错了,但一旦确定消息,无不为他高兴,快马加鞭的赶过来。在形形色色的贵客当中,他们或许身份不算显贵,但难得没有坏心。

在各种看不见的刀光剑影中,云州的准备工作则有条不紊的进行。封侯的高台就搭在通阳河岸上。各种材料都用最好的。

此时高远侯正和一个京中来的老朋友在观看会场的布置,会场就在通阳河边,在一处水湾内侧的河滩上。

那老朋友是个中年女子,衣着虽然低调却不失贵气,此时却跟高远侯用寻常的口气闲聊道:“你这高台搭的也太古怪了,这哪像封侯礼台了?简直就像是祭河神的祭台。”

高远侯笑道:“不愧是你啊钦差大人,眼光就是毒辣,一眼看个八九不离十。”

那女子愕然道:“真是祭神?我记得你可不信这些,再者如今朝廷尊崇东君,那些毛神可上不得台面。你别公然犯忌讳。”

高远侯悠悠道:“你放心,除了东君,哪位神明值得我一祭?”

那女子道:“还有那观众台,也太远了,这能看清什么?就算闲杂人等坐得远些,我们这些人就没有个好位置吗?”

高远侯道:“那些都是好位置啊。你别小看了那观众台,那是我们云州自产的大术器,非常实用。一会儿它能升起来……”

正这时,就见有人进来,在高远侯身边低声道:“君侯,府里来了客人,得您回去一下。”

高远侯微微挑眉,旁边那女子口气淡淡道:“哪里来的贵客?好大的架子,难道比朝廷还大?”

那人轻轻点头,高远侯突然一震,往上指了指。那人又点了点头。

真的是天上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