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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在大漠上呆了半晚,酒也没喝几杯,汤昭星夜兼程回了云州,他甚至连危色也没带,独身轻装上路。只在大漠上留下一个无敌的太阳少年的传说,哪怕在多少年后也有人传扬。
以如今汤昭的实力脚程自然快得很,虽然相隔万里,回云州也就是半天时间。
凌晨时分,他已经回到了通阳河畔。一眼看到了月光下粼粼反光的河水,还有水畔一叶小舟。
这个时候,小舟上居然还有人夜钓,月光照在她银色的头发上,看起来雍容娴雅,让人忽略了她的年纪。
汤昭微感惊讶,又觉得理所应当,轻轻跳上小舟,来到她身边,轻声道:“君侯。”
高远侯微笑,指了指微微晃动的鱼线,道:“好巧。你来了,正好有鱼上钩。”
说着一提杆,鱼线甩起,果然钓上一条……
手指长的小鱼。
高远侯遗憾道:“嗨呀,本来想请你吃新鲜鱼汤,聊以弥补你错过了庆功宴的缺失,这一条却是不行了。”说着她摘下“幼鱼”,“好在我这里还有鱼,刚刚收获不少,一样新鲜下锅。来,把鱼端出来。”
就听有人道:“来了,来了,早市上现买的鲫鱼瓜子五条。”
一听这声音,汤昭就笑出声来,一回头果然见一身便装带着斗笠的刑极提着鱼篓出来,绝类渔翁,鱼篓里果然有四五条巴掌大小的鲫鱼。
高远侯瞪起了眼,喝道:“什么早市现买?我用你特别提醒?”
刑极叹道:“君侯,我倒是想给您做脸,奈何阿昭不是傻子。五条鱼都是一样大小,加起来正好两斤,这能是钓出来的吗?”
高远侯嗤了一声,汤昭笑道:“刑总别来无恙?您这身打扮,可是又丢了工作了?”
刑极道:“我倒是想丢,在家赋闲一日三餐两觉岂不悠闲?现在从早忙到晚不说,半夜还被拉来给凯旋的小英雄做夜宵,这是人过得日子么?亏了世上只有你一个少年英雄,要是有三五十个,我还睡不睡觉了?”一面说,一面从旁边拿出炉子来,收拾鲫鱼做汤。
高远侯从旁边端起茶杯来,笑道:“阿昭,你以后可不要学他,你看,人到中年,牢骚不断,哪儿闲着嘴也不闲着。”
汤昭嘿嘿两声,道:“刑总倒还不至于中年。我来吧。”
不等高远侯说话,刑极拦住他,道:“你坐,谁也没有你该歇着,你以为我说你是小英雄是讽刺你来着?那是事实,我要是用这个讽刺你,就是讽刺我自己。今天难得一起吃鱼夜钓,对我们是忙里偷闲,对你是劫后余生。怎么也轮不到你来操劳。”
汤昭正色道:“刑总言重了。多谢君侯和刑大人在后方的支持,保障后援,若非如此,我们也不能胜利。”
君侯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里上不挨天,下不着地,正是说话的地方。喝一杯茶,咱们慢慢聊。”
汤昭啜了一口茶,只觉得茶香馥郁,是家乡的味道,轻轻地呼出一口气。
果然,还是在家乡最能放松身心。
他便坐在船上,就着茶香和咕嘟咕嘟的烧水声将自己往来的一系列经历娓娓道来。
这其中当然涉及一些秘密,但除了眼镜这等绝密,其余并没有什么不能对眼前这两个人说的,刑极自不必说,高远侯也是汤昭一直信任的前辈。
他这番话很长,前期或许有些疏漏,讲到后面大战的时候就连贯了起来,将紧张刺激的战局一口气说完,听得船上呼吸声都轻了许多。
他说的未必有说书的精彩,却饱含他自己的真情,说到后面歇了几次,才把最终的结局说完。
听了汤昭之言,高远侯也是一阵沉默,感慨道:“金乌殿下就这么去了么?舍生取义、高风亮节,不亏它金乌之名。咱们云州的东君庙应该翻修一番,除了东君,还应该供上两只金乌才是。”
汤昭点头,道:“我相信殿下并没有真的走远,将来一定还有重见日。只是眼下的几件事如何处置?”
这其中涉及的事情,一件在天上,对应金乌剑的归宿,一件在人间,对应云州的稳固。对天下来说,天上的事最为要紧,但对于汤昭来说,肯定是云州关乎乡梓百姓的事情更加紧要些。
高远侯其实早就考虑到这两件事了。对她来说,解决办法也不是没有,但是方方面面要考虑周到,让人满意,尤其是让汤昭满意也比较难。
是的,要让汤昭满意,高远侯从各处得来消息,再加上听汤昭自己叙述,只觉得叹为观止。
这个自己从他小时候就听说,差不多可以算看着他长起来了少年正飞速成为了不得的大人物。
在现在,汤昭还在自己的麾下,那是因为他年少重感情,再加上生活平稳没有大的坎坷,因此对很多事便不在意,野望尚显不足,但见多识广的高远侯可不会因此将他等闲视之。
譬如现在,高远侯要用考虑盟友的角度来照顾汤昭的情绪和利益,而要再考虑他不可限量的前途,恐怕过不数年,他就要成云州也要仰赖的大人物了。
所以在考虑金乌剑的归宿时,高远侯第一个列入考虑的就是汤昭的想法。
此时她沉吟道:“阿昭,你觉得云州的事,和金乌剑的事哪个更重要?”
汤昭道:“在我心里,还是云州的事更急迫些。”
这个答案高远侯很高兴,说明汤昭在乎家乡,重视旧情,道:“是了,金乌殿下离开,云州将有一场大劫。现在通杨河水还是温热的,但总会凉下来,那时云州将如何?龟寇不动手,恐怕也要自己塌了,何况龟寇还有余孽,岂能不动手?”
汤昭点头,龟寇这回损失不小,从另一方面说,云州和龟寇结的仇也不小。
要说龟寇不知道在罔两山阻碍他们好事的是云州,那可就见了鬼。
可能一开始不知道,但是龟寇还有两个关键人物,一个是大冢宰,一个是石纯青。
龟寇在罔两山的势力基本上被一网打尽,按理说消息算是被封锁了,汤昭露面的事传不到外面去。但别忘了还走了一个大冢宰。他虽然离开的早,看不到后面汤昭如何回收金乌,但也跟汤昭打了个照面,应该推敲得出汤昭和碍事的人是一伙的。
虽然汤昭在江湖上声名不显,但是龟寇却有一个石纯青,基本上知道他的全部底子,只要大冢宰遇上了石纯青,两下里一对,当然就知道杀了上柱国、擒了安王、毁了大冢宰道行的罪魁祸首是谁了。
到时候龟寇当如何报复?
虽然云州家底不错,但是龟寇可是积累百年,只比云州实力更雄厚,哪怕大冢宰废了,上柱国死了不少,但高手依旧层出不穷,只是以前普遍撒网,没有专心对付云州,才让云州场面上占了上风。一旦他们集中过来,就算汤昭有金乌剑在,云州全力抵挡,最多也就是打退,免不了生灵涂炭。
这件事怎么重视都不为过。和云州的塌陷一样,是迫在眉睫的两大危机。
当然,大冢宰什么时候遇到石纯青还不好说。尤其是大冢宰受了伤,说不定要低调一阵子,装作没事人一般不肯声张,甚至要闭关休养。说不定危机能延后一段时间,但不能把希望寄托在这上面。要随时提高警惕,准备战斗。
而云州下方塌陷的大祸,则近在眼前。
高远侯道:“在咱们眼里,云州一地的安危至关重要,但在天上的各位眼里,一州之地和金乌剑比不值一提。如果他们知道金乌剑的消息,一定会来找你,到时候说不定还要你远赴太阳廷,耽误我们处理云州危机。”
汤昭略一思索,道:“您的意思是说……封锁消息吗?能做得到吗?”
看到汤昭持金乌剑的人可不是一个两个,任何一个消息只要有三个人以上知道,就不用想着保密了。何况怕有三百个人知道了。这些人哪里可能都是一条心呢?
高远侯道:“要想长久的瞒住所有人,肯定是做不到的。但是可以隐瞒一时,那就要让所有知情人透露不了消息。好在他们远在大漠,本来就在与世隔绝的地方。”
汤昭一愣道:“难道是……”但紧接着他便反应过来,不至于,而且也做不到。那边队伍那么庞大,还有好些剑侠在,哪能都灭口?
高远侯道:“这里要感谢如意剑殿下和我一个刚结识的朋友烧槽剑阁下……”
烧槽剑?
汤昭疑惑,难道是曼影?
曼影和君侯?
她们什么时候做朋友了?
高远侯道:“经过烧槽剑的介绍,我有幸联络上了如意剑殿下。请求她帮我留下那只队伍,让张先生配合……”
张先生?张融?
高远侯道:“张先生会用剑象将他们接引至白玉京,如意剑殿下会把他们留下一段时间,这段时间所有知情人都不能传递消息,那就是给我们留下的机会期了。我们要用这段时间至少先处理好云州地下的问题。”
汤昭佩服,他才是和如意剑接触最多的人,却还没想到请求如意剑帮什么大忙,高远侯远在千里之外居然能办妥,他做事还差远了呢。
“那么,云州下面怎么办呢?总不能还让金乌剑回归再支持下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