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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

一道粗大如擎天柱一样的雷电从天而降,几乎要把空荡荡的影渊插个窟窿。

那是剑法招来的天雷,比之自然界的雷电多了一分戾气,少一分纯粹。除了一整道雷柱,四面还环绕着无数雷球,无序的跳跃,就像是满地乱窜的老鼠,窜到哪里,就把雷电的气息带到哪里。

这是个强大的剑法,兼顾群攻与单体,是不知名的某一把剑中最强大的剑法。

在它落下时,汤昭正在中心,雷光已经照在脸上,戾气迫在眉睫。

“又是天象——”

“金乌!”

一只曼妙的金乌浮在空中,身躯并不庞大,却格外优雅神秘,是传说中的神兽最优美的模样,在雷电中翩翩起舞。那些仿佛天生就是为了爆裂的雷电并不能伤害它分毫。

随着金乌的舞蹈,无数雷电在它身边环绕,变得柔顺起来,自成轨道按照规律旋转,几乎已经成了环绕太阳的卫星。那些雷珠已经串绕在雷电柱上,像是光环,形似之外还有神似。

在金乌身边,已经围绕着风、雪、雷电、夹杂着露珠的寒气、干枯的树枝……以及许多奇奇怪怪这世上有的东西。

虽然数量不够,也勉强可以算是万象了。

这些都是触手里握住的剑释放的剑法,在刚刚被释放出来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暴躁强大,但遇到了舞蹈的金乌,只有安静柔顺的绕着它转动的份儿。

世上的万象,原本就是由太阳诞生,也应该拥护太阳的。

至少在金乌的世界观里是的。金乌的世界观,自然就是金乌剑的世界观,那么在金乌剑的剑势中,一切当以金乌的心中世界为规则运转。

剑,本来就是唯心的,金乌剑更唯心。

还有什么比神只做剑象更加唯心呢?

神只本来就是人心的产物,客观唯心的世界中心。

在神的世界里,自然万象也该听命于神。

所以,当那边一把又一把的剑挥出,一种又一种强大的剑法诞生,它们都难逃统一在金乌周遭,成为它光环的一部分的既定命运。

除了有一些……

“熙熙攘攘——”

随着那边不死心,又一个剑法出现,一大片黄金雨铺天盖地的卷来。

卷的不是黄金雨,黄金不过是欲望的具现,它的剑意是——贪婪。

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这个剑法就是放大贪婪。

剑法催生人心中贪婪的种子,贪婪的最重要想法就是想要夺取元气,让元气拼命的灌注自身,最终撑死自己。

这是一个非常缓慢,副作用很大,但是相对无解的剑法。主要的副作用是——在疯狂吸食元气时,敌人的实力是有个短暂的提高的,很容易借此打死自己。所以这个剑法还要配一个适合逃跑的剑法。

但它确实很有用,对人有用,对剑象也有用。

到了剑侠境界,剑象多半有些灵性,有灵性就有欲望,没有欲望也有本能。追求成长是所有灵物的天性,清心寡欲也不过是相对而言,只要有一丝天性,就逃不过欲望的制裁。

即使是神只也是一样。不是天道,神只怎能说无欲无求?甚至说神只内心的那一丝欲望被勾引出来,更加恐怖。

“关于人心的剑法。”

汤昭马上辨认出来,金乌剑悬空不用力,同时挥出景行剑——

“恒!”

这就是打开天体状态的剑法,是景行剑的核心剑法之一。用来克制所有人道攻击、控制、煽动乃至规则。

不同的太阳侧重就是不同的,金乌爱世间,是世界的中心,所以受万象拥护,却也要被人道规则所侵染,而恒星不过是天体,是无垠宇宙中强大的一个,没有丝毫情绪,不能理所当然的统领万象,却也与人道绝缘。

这就是汤昭现在战斗的方式——两把剑,迎战成千上万把剑足够了。因为罔两手中的剑再多,它毕竟还是由人悟出来的剑。剑虽然没有极限的,但人是有极限的。人能悟出来的剑,多半还是可以归纳为两道。

天道、人道。

所谓外感宇宙,内感心灵,终归是物质与意识罢了。

汤昭未必能触摸天道,更捉摸不透人道,但他有这两个概念,就已经能够应付眼前的战局。因为他正有两把剑通杀两道。

金乌主攻,统领天道。

景行主守,克制人道。

如此,天下间有何阻碍?

有趣的是,以太阳来说,金乌是有情之“人道太阳”,而景行才是无情的“天道太阳”,偏偏进入的战区是相反的。

当然相比较而言,景行剑不过是仗着自然性质特殊免疫而已,只能用来死守,而金乌则是在积累致胜乃至致命的绝招。

难道说现在小金乌身边环绕的万象是为了好看吗?那些万象万物,可都是来源于危险的剑法,它们在金乌周遭旋转,显得温顺,只是金乌容留它们,将来一发放出对敌,那是怎样一场盛宴啊?

汤昭为罔两准备下一场的宴会的动作如此大张旗鼓,以至于罔两想察觉不到都不行。

显然它也知道,用剑的数量和随机组合来搏杀金乌剑的想法失败透顶,以至于大祸临头了。

那些金乌周遭的万象,十之八九都是它在第一波暴风骤雨的进攻中丢出去的,那些风雨雷电,成了金乌周遭的水星、金星。现在都是逼在自己眼前的锋刃。而那些出其不意的诡道偷袭则被汤昭另一把剑无情的化解。

这么打下去是没有前途的!

罔两心中已经十分肯定自己是落入泥潭了,越打越是绝望,渐渐地内心中剩下的影子仿佛怒气和委屈一样沸腾起来。

居然……落到这样的地步!

它可是罔两啊,是第二代罔两!第一代罔两那么强大都被它活活吸死然后吞并,两只那么强横的金乌被它逼的自杀,它应该是无敌的呀!怎么会憋屈到这个地步呢?

难道说它不强吗?

就算它不强,难道还比不上那个左右开弓的小子吗?那可是蝼蚁一样的凡人!

难道它其实也是蝼蚁?

此时此刻,它已经无可避免的这么想了,越想越憋屈的爆炸,然后就……

真的要爆炸!

打也打不过,刚刚被人追着砍,想出策略被人一一破解,一会儿眼看还要吃一发大的,说不定就被闷死,这还能干嘛?

干脆先一步爆炸了,炸死一切算球!

然而……

爆炸就好了吗?

罔两想要爆炸,不是为了自杀,而是为了把眼前这个恶心的家伙一起带走。如果不能带走,它是不愿意窝窝囊囊自爆的。

要怎么才能保证对方必死?单纯的影渊暴动是不行的,之前也不是暴动一回两回了,当初那小子都没死,现在明显大大加强,再来一次如何就会死了?

必须要在爆炸中加点料才行。

加什么料?它现在除了影子还有什么?

还有那些剑……要把它们丢进去,当弹片吗?那倒是很锋利……

突然,属于前代罔两的某个记忆点觉醒了。某个藏在深处的概念被它抓取,它几乎是福至心灵一般,做了一个至关重要的决定。

就见那些触手突然往回缩,把那些剑如吸果冻一般吸回那个怪物的身体里。

“它放弃那个乱剑打法了?”汤昭心中暗凛,不同于罔两被气疯了,他一直相当清醒——这个乱剑打发根本就发挥不出罔两的长处,乃是一招昏了头的臭棋。多亏了罔两的一再配合,汤昭才积累下许多优势来。

如果罔两冷静下来,把被汤昭接二连三扰动的心绪平一平,那它无疑会更难对付。说到底罔两就是罔两,是正经的剑只。至少在硬实力上是不落下风的,只是被汤昭先声夺人牵着鼻子走才显得被动罢了。

但紧接着他就发现事情不对了。

当剑被收回罔两身躯的时候,他听到了“喀嚓”的声音。而且不只一声,一声连着一声,就像是有人疯狂的锤碎玻璃。

现在的这种情景,碎掉的不可能是玻璃,只能是……剑。

罔两这厮,把收回的剑全都……打碎了!

虽然剑不是轻易能损伤的,可是以罔两之力当然没问题,但它为什么这么做?是无能狂怒,输的灰头土脸,以至于迁怒这些剑吗?

如果罔两还在暴躁中那就好了,但汤昭心里隐隐觉得,恐怕没有这么简单。

然而罔两能从记忆里搜寻上代罔两的知识点,汤昭却是搜无可搜,他不知道这意味着什么,那就怎么也想不出来。

眼前有变时,只能速战速决!

在他的指挥下,那翩翩起舞的金乌一声啼鸣,向下方罔两的方向俯冲!它身边五光十色,那些风、雪、草、露都是它的羽翼。它本身拥有金乌灿烂的身躯,但还拥有比凤凰还华丽的曳尾!

“爆!”

霎时间,万象在他眼前爆开,那不是爆炸的乌烟瘴气,而像是一朵世间无双的华丽烟花。所有的毁灭、所有的消逝都隐藏在这场盛宴之后。

眼见罔两被埋葬在这些华丽的光彩之下,一种绝大的恐怖气息在下方酝酿。

“爆!”

另一场爆炸也爆发了,强大无比的阴影力量四处爆开,无数气浪往四周冲去。

大部分气浪和阴影都在五彩斑斓中被埋没,但有的东西却能穿透一切,而且无声无息,汤昭既看不到,也意识不到——

那是最恐怖的弹片……

还是他最熟悉的那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