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废土的终章

傅青海手里攥着日记，站在舱室外。

内心久久不能平静。

甚至有些毛骨悚然。

他想过一万种轮回者们把神印同化过来的动机和理由，绝对没有想到——竟然是神印自己把自己同化过来的！

陈雪很早就和他说过——轮回者在高维力量面前没有思维豁免权。也就是说，在这些神啊魔啊的大能面前，轮回者和本地土著一样，都可以被操控心智和思维。

傅青海原本以为，类似陈忻露的性格被多玛姆的力量所影响，张妤柠的脾气被猛鬼恶灵之类的存在所影响，就算是这句话的体现了。

没有想到，这还没完。

傅青海还是低估了人类心灵的脆弱。

神印不仅在轮回者的记忆里直接看到了“轮回世界”的存在，竟然还能操控轮回者花费同化点数将自身同化到了其他宇宙……

日记写得非常潦草凌乱，只言片语断断续续，傅青海很难从中推断出更多的信息——比如说神印是否已经毁灭了其他宇宙？

他们从死亡空间宇宙里出来之后，抵达的第一个宇宙就是生化危机电影宇宙？中间是否还有某些科技和魔法上限都很低的普通宇宙？

细思极恐。

这个轮回者和他的社团，可能已经变成了维护甲板通道里尸变体大军中的一员，尸体的碎块和浆液都伴随清洁剂冲到太空里去了，傅青海也没办法把他抓来询问。

这個轮回者自述，依靠轮回世界的提示音才能获得片刻清醒，这点傅青海是相信的，因为他自己就有过类似的体验。

回想当初坠落蛮荒异星，从万米高空下坠，动力盔甲都砸碎了，伤势过重萨斯安脑膜启动，身体自动进入假死状态，结果轮回世界的提示音连假死状态都可以穿过。

傅青海回想自己被神印控制的经过，当时也像是做了一场醒不过来的噩梦，不过他在差一点失手杀死姜一夏的那一瞬间，恢复了神志清醒，这才没有酿成大错。

这么说来自己的抗性还算高的了？

这本日记，对于傅青海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帮助，但是给他提了个醒——永远不要低估轮回世界里的本地土著。

另外，自己确实缺乏面对心智类攻击的措施手段。

……

傅青海返回维护甲板。

陈忻露迎了上来，问道：

“我们在清洁打扫通道的时候，发现了很多婴儿形状的尸体，可船上怎么会有这么多婴儿？就算有船员怀孕，数量也太多了吧。”

傅青海摇了摇头，说道：

“那些不是自然孕育的婴儿，是石村号的医疗区域里克隆培育的婴儿，用来给船员们替换器官用的，卖拷贝的电影看过没有，大概就类似于那种性质的。”

婴儿在神印的影响下会变成名叫“潜伏者”的尸变体。

某种意义上来说，这也是石村号自持能力强的体现。

“噫……”

陈忻露闻言皱起眉头，随后又问道：

“甲板通道已经清洗干净了，那个家伙你打算怎么处理？”

“给他一支抗体，开个到地表的维度之门，让他自己滚吧。”

……

傅青海常常说战锤40K人类帝国的科技树很歪，主要是因为机械神教那些刻板僵硬的教条和规矩，但是其实综合来看，死亡空间里的人类科技树也好不到哪去。

石村号虽然只是一艘采矿船，其实也配备有一些武器，傅青海在舰体侧边找到了几门电磁线圈火炮，全称是“小行星防御系统加农炮”，简称为ADS火炮。

在战锤40K，战舰外壳是精金，在星球大战，战舰外壳是耐刚，遇到一般的陨石直接撞过去就行了，只有遭遇特别恶劣的宇宙气象，才需要开启护盾系统，从来没听说过战舰还得专门配备一种所谓的“反陨石炮”？

就以石村号的火力水平，到了战锤40K宇宙，当艘武装商船都够呛。

但是行星裂解技术这种高效采矿技术，战锤40K和星球大战都没有。

其实这才是正常现象，科学从来都不是能用一层一层的无脑等级来衡量的，科技是一棵树，有的枝条茂盛，有的枝条稀疏。

虽说石村号只是采矿船，但是死亡空间EDF旗下的所有战舰，都不具备类似战锤40K和星球大战里的那些能量护盾系统，什么虚空盾、偏导护盾、粒子护盾之类的。

重力科技颇有发展建树，护盾技术却是一片空白。

……

完美人类也是不久前才在太空轨道上发现了石村号这艘著名飞船，由于尸变体大军的存在，他们尚未来得及进行彻底的探索，在傅青海清理干净尸变体之后，五个人对石村号的深度搜索这才刚刚开始。

通过主控制台里的历史记录，傅青海发现：完美人类压根就没有启动过这艘飞船。

或许是留守这里的队伍中没有黑客高手，又或许是保护伞公司的红后不在这里，总之完美人类没能破解石村号的飞船控制系统，他们只是占据了上面的一间舱室，往里面扔了一个低级成员作为监视眼线。

同时傅青海还发现：舰船的生活区域里储存的大部分物资，包括食物、饮水和药品，都已经被完美人类的轮回者们搬空了，他从石村号获取补给的期望再次落空。

石村号拥有自己的种植园区和水培舱室，虽然面积不大，但也可以像里那样种点土豆什么的。

但傅青海是什么人，他能受得了这份委屈？

物资不够，抢就是了。

傅青海正在搜罗已经为数不多的核燃料，准备给青之壳动力战甲和霸权号穿梭机的反应堆分别加满，然后再次去找完美人类的麻烦，陈忻露忽然叫住了他：

“青山，你来看。”

细心的三个女人，在管道壁和通风井之间的幽深空隙里，发现了一套被刻意隐藏在这里的PIG防护服，造型比她们身上穿着的工程师PIG显得要科幻得多。

傅青海走过去查看。

因为RIG在死亡空间里的普及程度堪比智能手机，兼有个人识别终端的作用，所以看到这套被隐藏起来的RIG防护服，傅青海的第一反应是可能涉及到什么特殊权限。

但是当傅青海看到了RIG左臂上的那套形似蓝色鳍片的装置，右臂上那套黑色长条方块的装置，顿时反应过来：

“哦，这是游戏里最先进的那套RIG。”

傅青海将防护服从缝隙里取出，顺便给三个女人讲解起来：

“左臂上这个，叫做动能模块，这是一种利用在死亡空间中已经完善了的统一场论，操作人造重力场从而改变物体运动状态的设备。”

当动能模块工作时，一个球形带有光折射效果的力场会包裹使用者的手，随后一道管状人造重力场会射向使用者所指的方向。

当这道人造重力场接触到目标物体时，物体本身所受的重力会被抵消，并且这个物体会在人造重力场的作用下被吸向使用者，直至悬停在动能模块前约三十厘米的半空中。

简单来说就是一招隔空摄物，和半条命里的重力武器几乎一模一样。

虽然涉及到了先进复杂的重力操控技术，但实际上，无论在半条命还是死亡空间，这个东西的最初定位都是一种生产工具而不是一种武器装备，只是在游戏里的特殊情境下，被主角们临时作为武器使用。

它最主要的功能，就是协助身穿RIG的工程师搬运移动大件物品。

使用起来是很炫酷，但其能改变的重力太小，作为一款武器多少有点不够看，不如一把步枪来得干脆直接。

但依然是人类帝国没有的技术。

“右臂上这个，叫做静滞模块，内置去磁快子发射器，是一种发射指向性的‘静滞能量’从而使目标空间内的时间流速减慢的设备。”

“静滞力场”是死亡空间里的科学家们在研究高级量子力学相关的技术时所发现的一个科学概念。静滞力场能够在普通的空间中制造一种时间膨胀的现象，以使其所包裹的物体经历相对周围环境来说更加缓慢的时间流动。

当静滞模块工作时，使用者手掌处的发射器会发射出一道定向的静滞能量，在接触到行进路线上的第一个物体时扩散开来，并且在一定范围的空间内引起时间膨胀。所以，静滞模块可以算是一种“溅射性”武器。

这是一种操纵时间的技术。

人类帝国当然掌握静滞力场的技术，并且和死亡空间宇宙一样，最开始都是应用于医疗领域：被置入静滞状态的病人，病情恶化的速度将会被减慢，医疗人员会有更充足的时间去处理这些问题。

罗伯特·基里曼被福根割喉之后，就是被他的蓝子蓝孙们放入了静滞力场，来自色孽恶魔王子的剧毒，帝国现有的医疗手段无从下手，所以用静滞力场延缓时间流动，以待未来找到方法救出原体。

太空死灵也掌握静滞力场的技术，并且和人类帝国里的静滞力场属于高端科技不一样，太空死灵的墓穴世界里静滞力场随处可见。

不过要说把静滞力场作为一种武器，已知只有人类帝国的遗物科技——静滞手雷，这东西就和重力枪一样，唯有暗黒天使的武器库里才能找到。

41K时代，某次暗黒天使追捕堕天使，被附近协同作战的白疤看到了，白色疤痕对传说中的“小秘密”也很好奇，很想知道这帮家伙究竟想要隐瞒什么，于是利用自家摩托的速度优势，意图抢先一步冲上前去一探究竟，结果暗黒天使从黑暗利爪战机上扔下几枚静滞手雷，把白疤摩托定在了时间膨胀之中，自己将战斗现场处理得干干净净之后扬长而去。

既没有伤害到友军，又保住了自家战团的秘密，静滞手雷可谓是大出风头，把巧格里斯的土包子们都看呆了。

帝皇有时候真的很偏心，铁人、重力枪、静滞手雷……这些遗物科技武器全都装备给了第一军团。

不过只要等傅青海搞明白了RIG防护服上的静滞模块的技术原理，就轮不到暗黒天使在这装逼了。

“嗯，好东西啊。”

傅青海对这个发现非常满意，连声表扬了三女几句，然后堂而皇之地把这个东西收为己有了。

三个女人也没什么意见。

动能模块和静滞模块，因为输出功率较低，所以更多偏向生产设备而不是武器装备，但是游戏里的主角们可以通过站在被称之为“增强板”或“TK板”的圆形平台上，来极大地增强自己身上两种模块的性能，但是存在全身剧烈疼痛的副作用。

“增强板”和“TK板”，就像某种无线充电设备，增强两种模块的输出功率，由此可见，限制这两种模块发挥作用的不是其设计本身，而是RIG防护服低下的能源输出。

将石村号里里外外都搜索了一遍，再无其他发现，傅青海驾驶霸权号穿梭机飞向地表。

……

傅青海利用维度之门，再次返回地陷迷城，这是最大的城市废墟，熟门熟路地从寄生虫宿主们的手里再次抢劫一波物资之后，霸权号穿梭机扬长而去。

他没有再去寻找完美人类的秘密据点，发射场的事情已经说明：完美人类知道他的到来。其他秘密据点肯定都已经“人去楼空”，不会还在原地等待傅青海找上门来。

傅青海透过舷窗，看向了下方波涛汹涌的蔚蓝大海。

此刻穿梭机正在海面上空高速飞行。

海面之下，巨大的黑影正在尾随穿梭机，若隐若现，似有似无。

傅青海刻意减慢速度并降低高度。

机腹稍微靠近海面。

“哗啦！”

一声巨响，几十米长的巨大海怪瞬间冲破水面，用力甩动骨刺嶙峋的躯体，扬起长满触须和利齿的血盆大口，一口向穿梭机咬来。

傅青海早有预料，一把拉起机头，加足马力向前方冲去，避开了袭来的丧尸鲸鱼。

这就是大海。

傅青海收回目光，继续向前方飞去。

越过大海，飞向岸边。

刚刚略过洁白的沙滩，茂密高耸的丛林就出现在了眼前。

张牙舞爪的绿色植物，动辄上百米高，肥厚的叶片和粗壮的藤条上布满了尖锐的倒勾，树干上嵌着无数颗嘀哩咕噜乱转的眼珠，无需傅青海的挑逗，所有眼睛忽然一齐转过来锁定了穿梭机。

简直是卡塔昌翻版。

傅青海直接加足马力，继续拉升高度，擦着丛林的顶端飞过。

“唰！唰！”

挥舞着的粗壮藤条向穿梭机卷来，末端的猩红花苞张开八瓣大嘴，嘶声尖鸣，利齿摩擦，还有炮弹一样的巨型豆荚，伴随着粘稠白浆喷射而出，在半空中爆出大团大团的黄绿色剧毒气体，企图将穿梭机击落。

傅青海手握操纵杆，左摇右晃，灵敏地避开了这些攻击，继续向前方飞去。

维罗妮卡生态系统。

这就是丛林。

继续向大陆西边飞去，傅青海跨过山脉，越过平原。

在西方大陆，傅青海远远看见了灰色的浓稠迷雾，正在翻卷蔓延，铺天盖地的病毒浓雾之中，一个半透明的灰色巨人若隐若现，好似神话中的歌利亚巨人降临世间。

他的身形如同山岳般高大雄伟，他的形态粘稠扭曲仿佛时刻要坍塌，他在迷雾中扬起脸庞，张开大嘴，发出无声的嘶吼。

C病毒的终极形态——混沌僵尸。

这就是大陆。

傅青海远远遥望一眼，直接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掉头离去。

海洋里有无穷无尽的丧尸怪物，丛林里的维罗妮卡生态系统，大陆深处的C病毒混沌僵尸……再加上矗立在山谷雪地里的那尊红色神印。

还真是齐活了。傅青海心想。

他不知道完美人类梦想中的“究极病毒”能不能顺利诞生，反正眼下这颗地球已经彻底失控了。

傅青海回想起了雅各布镇里的赵老板，依靠发光之海的特殊环境和辐射宇宙的特殊技术来赚取轮回者的同化点数，这笔生意也持续不了多长时间了。

海里的两栖怪物正在逐渐登陆，丛林里的步行植物正在拔根北上，混沌僵尸带领病毒迷雾席卷吞噬一切……区区盆地里的一个镇子，又能幸存多久？

“提示：能源不足，剩余37％。”

穿梭机的屏幕亮起红灯。

傅青海拔升机头，径直飞向太空。

也该结束了。

……

石村号，生活区域，餐厅。

五个人围坐一张桌子就餐。

食物很简陋，依然还是招牌糊糊大乱炖和各种加热后的罐头，几瓶烈酒点缀其中。

“你使用预言之眼了没有，陈忻露？”

傅青海随口问道。

陈忻露说道：

“用了，剧情线任务‘生存’还有一周左右结束，我的下一个轮回世界是漫威主宇宙。”

傅青海点了点头，继续吃饭。

“那你呢？你用了没有？”

姜一夏好奇地对傅青海问道。

傅青海放下餐具，摇了摇头：

“我没用，先攒着。下一个轮回我要安排社团集体行动，预言之眼意义不大。”

社团……

姜一夏看了他一眼。

其实姜一夏很想让傅青海加入自家的社团，但是早在战锤40K宇宙的时候她们就知道，傅青海是有自己的社团的，并且他自己就是社团老大。

青山很强，但是他的社团不怎么强。

这是女人们的一致结论。

不过没人会以此为理由拉拢别人加入自己社团，难道直接和傅青海说：“你的社团成员水平不行，来我们社团吧，这里都是高阶玩家”？

那情商也太低了。

在场三个女人其实都想要傅青海成为自己的队友，他又帅又强又聪明又靠谱，可就是不知道该怎么开口说。

餐桌一时间有些安静。

只剩下默默吃饭的声音。

姜一夏吃着吃着，不禁有些气鼓鼓地抿紧了嘴巴。

这个家伙，说他专一吧，对两个大美人的明撩暗骚来者不拒，也不像是什么正人君子，说他渣男吧，整个轮回都快结束了，都还没有半点实质性的行动。

真是越想越气。

……

冰雪连天的北方大地。

圆胖脸蛋的年轻男人，怀里抱着一支试管，正在雪地里艰难地跋涉着。

傅青海信守诺言，开了个维度之门放他离开，可他还没有下定决心，是否要注射这支针对T-恐惧病毒的抗体血清。

脱离了完美人类这颗大树，年轻男人也不知道自己该去向何方走向何处，只能苦苦等待下一个轮回的到来。

他心里隐隐有个声音，似是某种直觉，为他指明前进的方向。

他别无选择，只能遵从自己的内心。

如果此刻傅青海在这里，从高高的天空中看下去，年轻男人跋涉的方向……恰好就是红色神印所在山谷的方向。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