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二十九章 漳州河见闻,禁地长生殿
“万事只因强出头…”
望着八王渡口百舸千帆,杨国舅眼神黯然,“我杨家只是小门小户,家姐成为皇后,一朝得势,在下难免轻浮。”
“刚到神都还小心谨慎,但这个捧,那个吹,便真的以为自己有能耐,看不惯的事情便要管。”
“那会儿在青楼与人争风吃醋,却没想对方是个邪修,趁着家人带幼子玩耍时,用嗜髓咒暗害,人虽然抓到,毒咒却难解。”
“家姐罚我在皇城外跪了三天三夜,至此才晓得做事轻重,但幼子已近乎废人…”
看得出此事已成杨国舅心魔,越靠近漳州,他越坐卧不安,总是絮絮叨叨。
王玄望着对方,心中暗叹。
神都那地方,虽熙攘繁盛,但他却一点儿也不喜欢。
百姓忙忙碌碌,不得半丝空闲…
普通官员心中压抑,任何风吹草动都要打听清楚,生怕得罪哪个大佬…
太子小心谨慎,唯有在那栋小楼内,才会露出些年轻人该有的朝气…
这杨国舅也是如此,就连权倾天下的燕皇,最后愿望,竟是想当两天昏君…
怪不得妻子莫卿柔说离开神都,便再也不想回去。
船队并未在八王渡停留,绕了个弯,往漳州而去。
沿途两岸山势渐渐变得险峻,即便初春微寒,也能看到座座山谷浓雾氤氲不散。
杨国舅回过神来,看着周围微微摇头,“王大人应该是第一次来吧。”
“漳州与通州相邻,同样水脉丰富,河流密集,却山势险峻,暗流颇多,无法像通州一般成为水陆枢纽,又因州内有一座漳江而得名。”
王玄看了看周围,见后方数十条运粮船相随,顿时眉头微皱,“那什么黄老仙还在作祟?”
漳州连续两年蝗灾,而且是一种诡异的水蝗,如蚊虫般肆虐,百姓叫苦连天。
当然,他知道的更多。
这是一个叫黄老仙的妖魔在作祟。
而且是府军开荒,无意中打开了一座大魏镇魔塔,招至此祸。
这种事,自然不能到处宣扬。
尤其如今有了民意刀,鬼祭之法又被传开,拓跋家宁愿高价从别州买粮,也要将此劫渡过。
四海门只是有过去情报,新情报组织尚未建成,拓跋家又捂的死,所以不慎明了。
杨国舅低声道:“我来时已打听过,拓跋家、地元门高手尽出,将那魔物困在一处脏水潭中,正想办法重新镇压。”
镇魔塔内的玩意儿,通常有些诡异,若找不到弱点很难杀死,只能镇压,用时光磨灭。
漳州不仅千年世家拓跋家,还有个年代更古老的法脉地元门,在工部势力不小。
岑虚舟便是地元门之人。
两家合力压住此事,也不足为奇。
说话间,河流已变得越发湍急,两岸悬崖高耸,河面上肉眼可见,大大小小漩涡,裹着白色浪花飞溅。
而两岸每隔一段,便能看到山神庙与河神庙残垣断壁。
悬崖上还有大大小小窟窿,隐约能看到腐朽棺木,不过早已成为鸟兽窝巢。
船队经过,密密麻麻飞鸟惊起。
杨国舅摇头道:“这漳州可不是好地方,每次来我都瘆得慌。”
王玄沉声道:“这里是古巫国领地,十七国乱世,封神术不显,淫祀之风流行,百姓为求安稳,什么东西都敢乱拜。”
“神不歆非类,民不祀非族,若非谪仙刘长安,怕是早成妖魔国度!”
杨国舅笑道:“想不到大人还精通古史。”
王玄摇头,“只是略懂一些。”
哗啦啦……
说话间,只见前方水浪汹涌,一道道黑影上下翻腾,向着他们直扑而来。
而在更远处,隐约笛声悠扬。
伴着凄厉尖叫声,一道黑影破浪而出,却是条大鱼,长着美艳女子面孔。
见到府军战船,满是惊慌,鼓起腮帮子,噗的一声喷出乌黑水气。
王玄淡淡一瞥,“杀,一个不留!”
永安府军将士早已立在船头,一声令下,顿时拉开长弓。
他们用的是普通符箭,甚至没用军阵,但威力却异常惊人。
只见府军士兵身上显现修蛇血影,顺手臂盘旋在箭矢之上。
轰轰轰!
伴着一连串轰鸣,水花血浪四溅,那十几只怪物瞬间被撕裂。
咕噜噜…
一个长着鳞片的美女头颅滚在夹板上,嘴巴一张一合,脸上满是幽怨,随后缩成黑乎乎一团,散发恶臭。
杨国舅咋舌道:“这是何物?”
王玄沉声道:“这是海僧尼。”
“记载,此物形如鱼,头似妙龄女子,面如桃花,骨冠作髻。游山历水,时出没于河海。见人好吐气,气混于上,人接辄死。”
“百姓讹传乃尼姑精魄所化,故称海僧尼,实则只是一种河中凶怪。”
杨国舅愕然,“前几次来可没见过。”
王玄一声冷哼,望向远处,“当然是有人搞鬼。”
只见一道绿色身影百丈外飞檐走壁,破空而来,一个漂亮旋身,如飞燕般踩在芦苇之上,随风飘荡。
却是名手持竹笛的婀娜女子,肌肤白皙,柳叶眉斜飞入鬓,美眸光彩照人。
五官甚佳,但合在一起,却有股惊人的美艳,近似妖物。
杨国舅顿时牙疼,“怎么是这妖精…”
见王玄疑惑,连忙传音道:“王大人,这是拓跋家的拓跋妙音,精通音律,也是神都七玉之一,心思诡秘难缠,行事肆无忌惮。”
“当时此女入神城,周白那两家傻子不知好歹,上去招惹,差点儿被设计给阉了…”
那拓跋妙音望着河面上的海僧尼碎尸,脸上闪过一丝怒火,不过看到船上“王”字旗,却眼中幽光闪烁,淡然拱手道:
“这位可是并州王玄将军,在下好不容易找到此物配药,却被您斩杀,总要有个说法吧。”
王玄冷声道:“驱赶妖物,冲撞军阵,按律当斩,你要王某给你什么说法?”
“你?!”
拓跋妙音深深吸了口气,“王大人好大的官威…”
说到一半,见府军船队后方运粮商船驶来,顿有所悟,微微拱手:“此事是我之过,告辞。”
说罢,纵身一跃,腾空而起。
霎时间,一头硕大白鹤破空而来,刚好载着拓跋妙音振翅离去。
杨国舅摇头道:“这女子仗着有个厉害师傅,行事乖张,走了也好。”
王玄一声冷哼,“我娘子温婉善良,陈姑娘一身侠气,此女何德何能,这神都七玉,多半是无聊之人拼凑而来。”
杨国舅眉毛一挑,笑得有些玩味,“王大人,你和陈姑娘关系果然匪浅。”
王玄无语,“国舅怎么也喜好嚼舌。”
杨国舅哈哈笑道:“子非鱼焉知鱼之乐?王大人若在神都待个两三年,便知这种事人人爱聊。”
“告你个消息,九公主独孤鸢也是神都七玉之一,拜入山海书院,为人最好野史杂文,写了个话本,讲述你和二位姑娘的事,在神都闺房间流传甚广…”
王玄脸色木然,“怎么会有人如此无聊。”
说笑间,船队已行数十里。
前方出现一座渡口,人声鼎沸。
渡口上全是身着铠甲的军士,旌旗飘扬,戈矛如林,看模样正在登船。
一路上有岗哨传讯,因此晓得王玄他们身份,不仅没慌张,还一个个好奇观望。
这些个军士,一看便是府军,实力参差不齐,大多刚凝聚尸狗煞轮。
见永安府军气势和身上铠甲装备,顿时眼中满是羡慕。
就在这时,一叶扁舟从渡口而来。
舟上立者一名两鬓斑白的中年道人,来到船队前,拱手微笑道:“可是并州王将军,在下地元门吕望,已恭候许久。”
杨国舅顿时满脸笑容,“都是自己人,吕先生无须客套,快上来吧。”
王玄知道,这便是杨国舅请的引路人。
拓跋家与他关系毕竟一般,能让他带兵入境已是捏着鼻子。
虽说答应了杨国舅,但还是让地元门代为出面。
一番寒暄后,吕望对着王玄微笑道:“我与岑师兄常有书信来往,师兄在工部任职时心中积郁,在永安却甚是舒心,多谢王大人。”
“哪里的话。”
王玄正色道:“岑先生对我多有帮助,吕先生,不知那些府军,因何事而聚?”
吕望笑道:“此事并非机密,拓跋家于漳州商会提议,各地府军汇聚,清扫境内蛮荒之地。”
“开荒所得由当地府军分配,不过却需承担大军粮草消耗。”
“哦,原来如此。”
王玄听罢,也不意外。
这点子和并州一样,看来各地都决定扫尾开荒,全力筹建饕餮军。
船队逆流而上,并未靠近任何城镇,到了一条三岔河口,又沿西北而上。
此刻天色已暗,两侧山势更加险峻,奇峰怪石嶙峋,夜幕下漆黑一片,又有绿色萤火飘荡,好似万千鬼怪将他们包围。
这里河道分明有些荒芜,不仅暗流汹涌,两侧皆是大大小小坠石,一看就甚少有人来。
吕望神色也变得凝重,“二位,在下虽应承此事,但不免也要劝一句,长生殿绝非善地。”
“那里并非世人讹传仙人宫殿,而是一座古周王城,且被咒法笼罩,与地炁山川大阵相连,根本无法破除,只能依靠护身之法硬闯。”
杨国舅笑道:“吕先生放心,永安府军名扬天下,有军阵护体,应该能走得更深。”
“我又不是要到那殿中乱闯,只要找到解咒灵草便立刻离开。”
吕望点头道:“但愿如此,切记莫要深入。”
正说着,三人突然齐齐抬头。
只见远处夜空有绿光闪烁,黑暗中分外明显,而上空则是浓密乌云。
黑乎乎一片,有种黏滞的感觉,好似毒液悬于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