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六章 清如浣溪
临江河水汹涌奔腾,半山腰间,岩石接连垮塌。
漆黑的妖虎抬起了上半身,粗壮如檐柱的利爪紧扣着地面,磅礴的大雨打湿了它的毛发,但它浑然不在意,一双诡异的兽瞳紧盯着不远处那个浅碧罗裙的女子。
“是你?”
许守靖听见她的话顿时一愣,桃花眼在她姿态旖旎的身段儿上瞟了瞟,最终停留在那双清冽寡淡的眸子上,过了好些会儿,才反应过来是上次在醉仙楼“欠了一个人情”的江湖女子。
“好久不见……上次你戴着面纱,我没认……”
许守靖刚想为刚才的沉默开脱一句,蓦然想起此时的状况还不容他这么散漫。
“嚎——!”
暴雨倾盆而下,足足有十丈高的漆黑妖虎昂首咆哮,忽然以势不可挡的气势冲来。
苏浣清白璧无瑕的脸蛋一凝,手中长剑架起,水蓝色的灵气环绕在她的四周。
妖虎显然是在之前的交战中吃过亏,见到她摆出这副架势,原本猛冲的四肢一顿,后肢微屈,转头看向了旁边的许守靖。
苏浣清神色一怔,猜到了它的想法,还没来及开口,就看到妖虎庞大的身躯朝着许守靖奔去,连忙厉声喊道:
“快躲开!”
许守靖还打算要帮忙,却没想到妖虎竟然转向来攻击自己,脚步一顿,不知怎么得,居然站在原地不动了。
见状,苏浣清寡淡的眸子中闪过一丝不解,只好停下手中准备好的术法,转而去救许守靖。
她心知许守靖身为五行绝脉,自身是没有修为在身的,若是被这妖虎拍了一巴掌,很可能会当场殒命。
然而,妖虎却像是早料苏浣清会这么做,在她停下术法的瞬间,巨大的虎掌高高地举起,深渊巨口再度传出一声咆哮,利爪破开雨幕,朝着身后挥去。
苏浣清暗道不妙,可此时她已经停下了术法,再想重新凝结灵力也需要一定的时间,如果硬生吃这么一下,情况恐怕不会比许守靖好多少。
轰——
地面传来突然传出一道震响,岩石地面发出一阵震颤。
苏浣清架着剑,目光惊异地看着不远处猛踩地面的黑衣公子,很显然,这阵颤动就是他弄出来的。
“嚎……嚎……?!”
妖虎脚下不稳扑倒在了地上,虎眼中透露着茫然。
它没有从那个黑衣人类身上感受到任何的灵气存在,无论怎么看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凡人,只要能弄死这个人类女子,再想踩死他简直就和踩死一只蚂蚁一样简单。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他一个凡人能有这样的力量?
许守靖自然是不知道这一人一虎的内心活动,内心倒是挺无奈的。
他待在原地不动,是因为他想要趁着虎妖对他没防备,看看能不能找机会干掉它,毕竟他身上没有修为,如果虎妖一开始就防备着他,就算《九劫重狱体》再夸张,本身境界差距过大,能起到的效果恐怕也甚之又微。
可没想到这虎妖居然这么有心眼,居然是在拿自己钓鱼,而且“鱼”还真的上钩了,迫不得已,他只得提前出手。
而导致的结果就是,他被迫暴露真实实力,如果等虎妖回过神,能解决他的可能性又要少一分。
念及此处,许守靖眼神一凛,高举右腿,一个下劈砸在已经有些龟裂的地表上。
霎时间,手臂粗的裂痕像是蜘蛛网一样蔓延,最终遍布在妖虎的身下。
妖虎的身躯高达十丈,重量自然也不用多说,已经濒临坍塌的岩石地面根本承受不住它的重量,“咔嚓”声响,陷下去了一个大坑,妖虎还没爬起身子,失足栽了下去,很快被滚落的石块掩埋看不见了身影。
许守靖知道才这点程度根本对妖虎造成不了多少伤害,连忙抬眼向女子示意。
苏浣清感受到他的视线,也知道是什么意思,静气凝神,带着丝丝凉意的水蓝色灵气再度凝结,这一回,灵气没有中断,迅速化为了一个巨大的圆形法阵。
砰砰砰——
妖虎扒着石块钻出虎头,目光欲裂,咆哮彻天,裸露在外的利齿无疑宣告着它此刻的心情。
但很快,它就停止了行动。
整个巨坑被一阵凉入骨髓的寒意笼罩,似乎是察觉到了什么,虎妖瞪圆了妖瞳,原本愤怒的咆哮渐渐变为了痛苦的哀嚎。
许守靖微微蹙眉,他离得很近,能清楚地感受到空气中的水分连带着雨滴中的某种东西似乎逐渐被抽离,慢慢的全都凝聚到了那个法阵之中。
“嚎……嚎……”
妖虎的呻吟声越来越小,虎眼泛白,终于停止了挣扎,眨眼间,身上凝结了一层透明的冰霜。
这并不是单纯地冻住了那么简单,而是如同青扇门的囚龙阵那样,以阵中生灵的生机为食,不断增强阵法的强度。
不同的是,这阵法似乎并不怎么消耗灵气,要知道,褚敖释放完囚龙咒体内灵气就已经消耗得七七八八,但这女人不知道是不是境界太高的缘故,一副完全没事儿人一样。
许守靖当然不会作死到想要去摸一摸冰层,他小心翼翼的避开坑洞来到女子的身旁,一副见到至交好友的样子,轻笑道:
“上次一别,没想到还能在这里见到姑娘……”
话还没说完,就听到眼前的女子面无表情地出声道:
“苏浣清。”
“?”
“我说,我叫苏浣清。长河苏氏的苏,浣溪的浣,清澈的清。”
苏浣清抬眸瞥了他一眼,转身朝着山里走去。
“额……”
许守靖没想到这姑娘这么直接,失声笑了下,快步跟了上去:“我叫许……”
“我知道,许缺。”苏浣清头也没回地打断道。
“……”
你不说我都忘了。
许守靖干咳了下,尴尬地说道:“那是骗他们的,我真名叫许守靖,意思是沉静自省,安分守己……”
苏浣清偏头诧异地瞧了他一眼,摇了摇头:
“古人云:言必诚信,行必忠正……你的所作所为与你的名字可不相符。”
许守靖也这么觉得,虽然不知道他那个早早“速通”离去的老爹,为什么给他起这么一个名字,但他要是真如名字那般安分守己,那这辈子别想推姨了。
想是这么想,当然不可能就这么说出来,他转而道:
“我对敌人当然不会‘安分守己’了,对敌人那不叫‘安分’,那叫‘怂’。”
苏浣清表情微怔,琢磨了下,失笑道:“这倒也是。”
说话间,两人已经从最初的山脉外围走到了深山之中。
大雨倾盆,雨滴冲刷着泥土,直到走在枝叶遮天的树林之下,身上雨滴砸肩的触感才少了些。
许守靖跟在苏浣清的身后,看着雨滴仿佛有生命一般避开她身体的样子,又转而看了眼自己早已被淋湿的行衣,心底有些郁闷。
这就是有灵气的好处吗?
他跟着苏浣清并非是上来就对她有意思,而是上次匆匆一别,那个莫名其妙的人情到现在还没说要怎么还,这次好不容易遇到了,自然是想要问清楚。
但很显然,跟了这一路了,苏浣清依旧没有要和他解释的意思,对话也是有一句没一句的,许守靖甚至觉得,如果不提起一个话题,两人能这样相对无言地走一辈子。
许守靖正在烦恼要怎么旁敲侧击,耳边突然传来了苏浣清寡淡的声音:
“你是不是想问,上次我跟你说‘欠我一个人情’的事情?”
许守靖愣了下,心想原来你知道啊,我还以为你都忘了呢,“我确实想知道,苏姑娘愿意告诉在下吗?”
苏浣清眼神平淡的盯着他:“现在还不是时候,不过……”
“不过什么?”
“不过到时候,可能会需要你的五行绝脉体。”
“……”许守靖。
又来?
没完没了了是吧,干脆叫“济世救人体”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