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蛇》最初的草稿,以及修改全文的公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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纠结了很久,反复斟酌,终于还是决定先暂停更新,修改全文。之所以必须如此,是因为三个原因:1、我想增加白素贞的戏份。2、我想调整部分故事单元的节奏,让故事更张弛有度,更有趣好看。3、我想将许仙在金国的一系列经历调到前头。1和2都可以在全文结束后再做修改,但3不能。
我也曾经想过,不如先越过某些想要增补、修改的单元,沿着主线先连载到底,然后再通盘修改,但一来,如果我下定决心要将3提到前头,必然会改变“雄库鲁”之后的故事架构,等全文完结了再修改,就真的伤筋动骨,太痛苦了。二来,这样对阅络连载的朋友们来说,就太不公平了,整个故事必然会有大的缺失,甚至会有些前后断裂、不明所以的感觉。
这真的是个很艰难痛苦的决定,但绝不是任性的决定。是我个人倾注了很大心血与野望的作品,我希望它能超越“蛮荒”系列的恢弘之作,我希望它能在10年、20年,乃至100年之后还有读者阅读、钟爱。我必须让自己的创作对得起自己,对得起你们,也对得起许仙和白素贞。我相信你们和我一样,也希望看到一个与自己较真、努力趋近于完美的树下野狐与。
在我来到创世的这一年多里,有太多让我感动的朋友,太多让我感动的瞬间。神门的兄弟姐妹们,你们对我的包容与支持,永远让我感铭在心。一部好的作品,不仅属于作者,更属于与作品一起成长的所有读者,它留下了所有属于我们的印痕。请你们相信我对“树下野狐”这四个字的珍惜,一如既往地支持我,请容我“任性”地停更1-2个月,好好地调整全文,然后再一齐进入一个更完美、更合理、更波澜壮阔的大宋仙魔世界。
深深鞠躬……
最后,再附上2003年我写的第一稿,这是我删除的许许多多个开头与故事大纲之一,供君一笑。
楔子
我的名字叫许仙。
之所以叫这个名字,是因为我爹姓许,而我想做个神仙。
那年头想做神仙的人可真不少,就连万岁爷也想着白日飞升,天天炼丹服药,还常常请了三山五岳的道士在宫里设立道场,斋醮祈禳。
上行下效,修仙得道自然成了大宋最为风行的时尚。
名字是一个时代的标志。因此临安城十个人里有八个都改了名,不是叫“成仙”,就是号“有道”,就是女子也要起个别名叫“某某元君”,就象八百年后杭州城里遍地的“张建国”和“王解放”。
那时临安城内外道观林立,香火鼎盛,高冠玄服的道士昂昂然满城都是。老百姓家家供着一本万岁爷御批的和,其流行程度也丝毫不亚于八百年后的那本红宝书。
当然,这些都是我成仙以后才知道的事儿。
成仙以前,我只是临安府许大员外的独苗公子许宣。祖上开设的“仁济堂”是杭州城里最有名的药店,天下奇珍药材应有尽有。杭城有句名谚“昆仑远在天边,仁济近在眼前”,说的就是我们家的铺子。
自小我也不知道吃了多少斤人参、灵芝、何首乌……但依旧体弱多病,瘦骨嶙峋,有次放风筝时还差点被纸鸢拽到了云层。
八岁那年,一个过路的道士看见我在宅院门口玩耍,顿时虎躯剧震,精光暴射,二话不说朝我“扑通”跪下,“咚咚咚”连叩了十七八个响头,说我仙风道骨,贵不可言,一定是北斗九宸的天蓬元帅下凡。
我心想天蓬元帅不是猪八戒吗?人家是和尚,你一牛鼻子见了认什么亲,拜什么拜?又想敢情仙风道骨就是我这副身材啊,难怪都说“神仙神仙,吃风屙烟”。
可我爹听了却乐得合不拢嘴,当场就赏了这清风道长十两银子,还请他在三元楼饱餐了一顿。
打那以后,从我家门口路过的道士就络绎不绝,刚开始他们还在宅门外探头探脑地张望,等着天蓬元帅出门玩耍;后来索性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说什么“路经宝地,眼见祥云缭绕,紫气冲天,定有仙人降世”云云。
我爹起初还乐不可支,赏钱请酒概不含糊。但眼看“路过”的道士越来越多,每天排着队踏破门槛,不免有些肉痛白花花的银子;想要闭门谢客吧,这些神仙又是万万不能得罪。
他老人家一咬牙,一跺脚,索性在余杭门外盖了间道观“紫微庵”,由那清风道长做观主,每月捐五十两银子,将这些神仙请到道观里供着,顺便让我跟着他们学些法术,也不枉了这一身仙骨。
不想这群酒囊饭桶除了装腔作势、溜须拍马,就只会偷鸡摸狗,勾引良家妇女。我小小年纪跟着他们,什么法术也没学着,坑蒙拐骗的歪门邪道倒是知道了不少;说起神仙道法也是一套一套,唬得旁人一惊一乍地直愣神。
人的名儿,树的影儿。没过多久,杭州城里人人都知道许员外家的公子是天蓬转世,神仙投胎。一传十,十传百,就连万岁爷也被惊动了。
那一年恰巧江东大旱,临安府的道士和尚全到宫里设坛作法,祈雷求雨,一连折腾了十天,滴水未下。
万岁爷龙颜大怒,一气砍了两个和尚,一个道士,剩下的法师们慌了手脚,推脱着要请茅山、龙虎、阁皂三山宗师进京祈雨。皇帝突然念起我来了,说远水解不了近渴,许员外的公子不是雷霆主帅天蓬降世吗?不如让他进宫试试。
那几十个凶霸霸的官差冲进家里的时候,我师父清风道长正意气风发地踏着天罡北斗步,给我示范飞行九天的潇洒境界;听说皇帝召我祈雨,顿时两腿发软,一屁股坐倒在地,吓得脸都绿了。
“妖言惑众,欺君罔上,是要满门抄斩的!”一个满脸横肉的尉官捏着我的脸,狞笑着说,“臭小子,你要不是猪八戒下凡,今天就准备着赶去投个猪胎吧!”
我虽然很瘦很小,全身的肉加起来也不过三两,但胆子却是出奇的大,哪能被这种不入流的货色吓倒?笑嘻嘻地望着他说:“那咱们不是成亲戚了吗?岂敢岂敢。”
师父战战兢兢地陪我入宫,一路上悄悄地千叮咛、万嘱咐,终于将他数十年闯荡江湖的不秘之传一古脑儿地传了给我。
这套道门别传的法术可谓博大精深,绝无仅有,归纳起来可浓缩为“察”、“蒙”、“拍”、“吓”、“扯”五字真诀。
“察”就是“察言观色”,“蒙”就是“胡猜乱蒙”,“拍”就是“溜须拍马”,“吓”就是“恫吓震慑”,“扯”就是“胡扯圆谎”。
简简单单五个字,说易行难,要想融会贯通,没有聪明的头脑、绝厚的脸皮、灵巧的舌头、钢铁的意志……以及随时随地溜之大吉的飞毛腿,是万万不行的。
后来的实践证明,他的“察、蒙、拍、吓、扯大法”果然是逢凶化吉、遇难呈祥的不世奇术,更是纵横官场、情场、战场、商场……颠扑不破的金玉法则,我日后能有如此惊天动地的伟业,这个大法居功甚伟。
言归正传。那天进了皇宫,远远地看见皇帝,我就照着师父的嘱咐,“扑通”一声跪倒在地,对着他“咚咚咚”连叩了十七八个响头,大声喊道:“紫微大帝,西王母蟠桃会一别,迄今五十八年,我天蓬终于又看见你啦!”
一边说,我一边捶胸顿足、奶声奶气地号啕大哭。
宫里的人顿时一阵骚然轰动,皇帝惊讶得张大了嘴,合不拢来。
“原来陛下是紫微大帝转世呀!这可真是大宋之幸,苍生之福呀!”师父也急忙跟着跪下,“咚咚咚”地连叩了二十七八个响头,激动得老泪纵横。
“北极紫微大帝”是“统临三界,掌握五雷”的至尊大神,地位仅在元始天尊、灵宝天尊和太上老君之下。
当日师父说我是天蓬下凡,就骗走了我爹十两雪花银,我这天大的马屁拍将下来,还不把皇帝给乐死?他若承认自己是紫微大帝,天底下还有人敢质问我是不是猪八戒吗?
宫里的太监都是久经沙场、饱熏马屁的个中老手,听了这话,立即争先恐后地跪倒在地,七嘴八舌地高呼万岁万岁万万岁。
就在皇帝晕头转向、眉花眼笑之时,师父又朝我使了一个眼色,我心领神会,又是一个箭步窜到宰相秦桧的面前,吃惊地指着他喊道:“哎呀,你……你不是翊圣元帅吗?你一定是为了保护大帝才降临凡间的吧?”
翊圣元帅是北极四圣之一,赫赫有名的大神,早在本朝之初,就被太宗皇帝奉为大宋的保护神。
秦桧那时权势熏天,覆雨翻云,又是出了名的妒才嫉能,独断专行。正所谓“花花轿子人抬人”,不封他个仙官当当,又怎能堵住他的乌鸦嘴?
秦桧低着头,眯着眼,打量我这三尺童子半晌,阴沉的脸上难得露出一丝淡淡的笑容,慢慢地说道:“难怪……难怪我见你有点眼熟哩。”
翊圣元帅都认得我了,我还能不是天蓬元帅吗?大家顿时又是一阵轰动,歌功颂德,激动涕零,做真情流露之状。圣人降世,大宋有福矣!
初战告捷,宫里的人都对我这黄毛小子刮目相看,必恭必敬,师父的腰板也挺直了些。
宫里作法的道士、和尚瞧得眼红,不依不饶,纷纷阴阳怪气地请陛下降旨,让我上坛施法求雨。
那时晴空万里,烈日炎炎,我师父抬头看了半晌,汗出如浆,刚挺直的腰身又蔫了下去。
我穿着道袍,戴着金冠,正玩得兴高采烈,哪想到露出马脚有什么下场?大大咧咧地上了道坛,学着师父的架势,手掐诀,脚步罡,口念咒,煞有介事地胡言乱语:“龙王龙王撒泡尿,天下百姓睡好觉。要是不肯听我话,打得你来别别跳。天蓬元帅急急如律令!”
一连叫了七八遍,天空还是湛蓝无云,太阳依旧火辣辣地焦烤着大地。龙王没出成恭,我师父倒是两腿发抖,情不自禁地尿湿了裤子。
“小神仙,倒时何时方可降雨?”皇帝的脸有点挂不住了。
那时我毕竟年纪太小,被大伙儿目光灼灼地瞪视,心里不由也有些慌了,装模作样地掐指一算,皱眉说:“回陛下,龙王正在睡觉,午时以后吧,午时以后一定会下场大雨。”
下午是“午时以后”,今晚是“午时以后”,明天也是“午时以后”,明年还是“午时以后”,过了一千年一万年依旧是“午时以后”……我就不信从今往后都不下雨了!只要“午时以后”下雨,我就不算“欺君罔上”吧?
说也奇怪,午时刚过,万里晴天就突然响起一个焦雷,接着天昏地暗,飞沙走石,东边天际风起云涌,一大团紫金色的怪云滚滚奔来。
“轰隆隆!”闪电照得四下一片雪亮,宫中众人目瞪口呆地仰望着天空压顶而下的怪云,还没明白究竟怎么回事,瓢泼大雨已经哗哗倾落,将他们浇成了落汤之鸡。
“神仙呀!”一个老太监颤巍巍地冲着我振聋发聩,可能是太过激动,一颗假牙“仆”的一声,连带着唾沫星子脱嘴飞出。
大家如梦初醒,欢呼怪叫,磕头如捣蒜。就连我师父,也情不自禁地跪了下来,死命地抱着我的腿哭着喊着求点化。
从那之后,“天蓬许宣”的大名就威震大江南北。我一介童子,祈雷唤雨的英伟事迹也就因此载入了道教史册,代代流传。
很长一段时间内,我也相信自己真的是神仙下凡,直到后来我升天遇见了龙王。
那时我初登仙界,和龙王在天宫里喝多了酒,憋得难受,溜了出去四处寻找五谷轮回之所。
也不知是不是天庭工部尚书贪污克扣,偌大的天宫居然没建方便之地。无奈之下,我们只有乘着天兵、仙女不备,悄悄躲到墙角一齐浇灌天庭的花朵。
龙王一边畅快,一边惬意地感叹:“他奶奶的,真痛快呀。上个月我喝多了酒,半路尿急,只好在杭州城上空来了一泡。光天化日,偷偷摸摸,哪有今天过瘾!”
天上一日,人间一年。一个月前……不正是我进宫求雨那天吗?
五雷轰顶,豁然开朗,一个历时多年的历史迷团终于解开了。没想到那场“天降甘霖”竟真的是……我悲愤地望着兀自哼唱靡靡小调的龙王,多么想也给他来个“醍醐灌顶”啊!但为了我仙人履历的完美,我只能含恨将这个秘密深深地埋藏在心底……
这些都是后话,按下不提。却说万岁爷龙颜大悦,当场赐我号为“天玄通真先生”,封为国师,赏黄金五百两,绸缎千匹,又将“紫微庵”大大扩建,赐名“紫宵宫”。我爹、师父鸡犬升天,各自重赏。荣华富贵,滚滚而来,不尽言表。
九岁童子乳臭未干,居然成了国师,就算不绝后,也是空前了吧?
神仙神仙,一步登天。食髓知味,我彻底明白了当神仙的好处,毅然决定将有限的生命投入到无限的修道炼仙中去。
但是我年纪虽小,对仙道一窍不通,却已经贵为大宋国师,又能向谁拜师求道?
同行是仇家。就算我肯腆着脸求别人点化传道,天下眼红我的道士遍地都是,个个恨不能取我而代之,又有谁会诚心教我?只怕前脚刚送我走,后脚就直奔皇宫,告我这国师招摇撞骗,不学无术啦。
那时我恩宠正重,皇帝三天两头地召我入宫,大到军国朝政,小到妃嫔矛盾,都要向我垂询。
我胡说八道一句,他便赶紧让太监抄录下来,只当天机仙谶,仔细揣摩,再三赞叹;就连我不小心放个屁,他也以为是仙乐神曲,肃然起敬,恨不得侧耳倾听。
民谚道:“常在海边走,哪有不湿脚”、“花无百日好,月有盈缺时”。我爹是个明白人,知道我是半桶水晃荡响,又是个喜欢胡闹的孩童,生怕哪天我说话不知轻重,一不留神招来灭门之祸。
伴君如伴虎,与其战战兢兢,提心吊胆,还不如乘着现在尚未穿帮,见好就收,逃之夭夭。
但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滨,莫非王臣。我这国师天下闻名,又能躲到哪里去呢?一旦被官差逮住,还不是一样手起刀落,作个尸解仙?
我爹苦思冥想了几个月,终于想出一个万全之策——让我上长白山求仙学道。
我家的“仁济堂”之所以名震天下,最主要的原因是药材正宗,童叟无欺。每年六月,我爹都要派遣几路心腹,分头前往长白山、峨眉山、大理与南洋等地采集、收购草药,确保收集到的每一棵奇珍药材都是正宗原产。
盖因此故,“仁济堂”的药材虽然颇为昂贵,却始终供不应求,誉满大宋。就连朝廷每年也要向我们索购三百八十一种珍草,一部分作为贡品,一部分作为国礼,送给金国、西夏等番邦使者。
仲叔长年前往长白山收购灵芝、鹿茸等物,常常听当地的居民说,早在上古之时,山上就有神仙居住,法力无边。所以秦始皇才叫长白山为“不咸山”,意思就是有神仙的山。
这几年山上奇事更多,山下的村寨百姓都沸沸扬扬地传说看见仙人驾着云彩,飞天飘舞;还要一个采药人吞着口水,发誓曾在天池中看见仙女洗澡。
长白山在金国与高丽境内,大宋皇帝鞭长莫及。如果我能在那里找到仙人,拜他为师,一则可以脱险避祸,二则可以功成圆满,白日飞升。
等我成了大罗金仙,就算不登仙界,也可大摇大摆地衣锦还乡,凭借真才实学,重回临安府做我的大宋国师。
于是绍兴十六年六月十六日,临安府发生了一件咄咄怪事:新晋国师、许大员外的公子前往灵隐山游玩时突然失踪!
这件事情有很多种传说版本,但据当日随行的许府仆从记述:当时空山鸟语,云蒸霞蔚,一个白衣老头骑着毛驴从他们身边“得得”经过,突然转头对许公子笑了笑,说:“下来这么久,也该回去啦。”
话音刚落,老头、公子连带着毛驴……就此不翼而飞,无影无踪。惟有地上的一条驴屎橛仍然散发着余温。
消息一传出,整个杭州城都沸腾了,人人都说太上老君带着天篷元帅回天庭了。许府乱作一团,闭门谢客。许夫人更是伤心欲绝,哭成泪人。
皇帝专门派人前往许府慰问,还在灵隐山许公子升天之地建了一个道观,以资纪念。从此杭城百姓络绎不绝地到道观焚香祷告,据称特别应验云云。
事情的真相当然没有这么悬乎:那天我带着五个家仆,蹦蹦跳跳地上山游玩。到了谷中,化装成白衣老头的仲叔骑着毛驴擦肩而过,乘着那些仆人不备,朝他们喷了几口迷香。
等到他们醒来时,我早已经坐着仲叔、王六的马车,赶到了明州。
第二日一早,就在临安满城风雨,众说纷纭时,我又随着仲叔、王六上了宝船,扬帆破浪,直奔高丽。
这件事情极为隐密,从始至终,除了我爹,就只有仲叔与王六两人知道;甚至连我娘都以为儿子真的飞天做了神仙哩。
那日晴空丽日,风平浪静,天气格外之好。当我倚舷临风,眺望浩浩汪洋,满心兴奋地憧憬着万里之外的陌生番邦时,并不知道我正驶向一个瑰奇莫测的奇妙未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