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百六十六章 开张

对生活在夜之城的丁越而言,杀戮和死亡是再常见不过的东西了,他所在的街区因为相对封闭,虽然谈不上治安多好,但大家毕竟低头不见抬头见,很多肮脏事都隐藏在黑暗中不像外面街区那么赤果果罢了。丁越甚至记不清自己亲眼目睹过的死亡有多少了,也许有七八十?如果算上道听途说,死人大乐透的精彩死亡记录集锦,死亡格斗大赛直播那种,把他扔在中世纪说上一声我见过尸山血海也不为过。但在这个年代,在夜之城,一直到成为猩红门徒之前,丁越都称得上是夜之城的好市民,能被人称为老好人那种。即使在成为猩红门徒之后,丁越在干掉那个霓虹超人类崽子,又干掉了几个自己曾在梦里杀死过无数遍的恶棍后,就一直很克制的使用着自己的能力。说真的,如果不是fbas局适时的送来了一份兼职工作,丁越原本计划去工地上打黑工的,虽然累了点,但毕竟那也算是高收入,他觉得自己力量这么大,不去工地干未免有点太暴殄天物了...他一直觉得自己已经算是见过世界的丑恶和残忍了,毕竟夜之城也算是个狠地方,一般人根本适应不了那里的节奏。而现在,丁越面前的玩家给他上了一课,这有个玩家他把人当成子弹,当成燃料用。“你浪费了我赐予你的力量...”丁越耳边又传来了唐吉那压抑着愤怒,仿佛把世界的哀嚎隐藏在喉咙中的低吼。原来,这就是唐吉眼中所看见的世界?丁越看着那个好像天使般的玩家,这一刻仿佛理解了唐吉的痛苦...和仇恨,理解了他对自己的失望。此前,丁越觉得这些玩家不是自己的问题,他觉得他们和自己无关,他只想过好自己的日子,上帝作证,丁越人生的前二十多年从未乞求过更多,他过的很不容易,而现在日子才刚开始好过起来。就算这是个肥皂泡,风一吹就会破碎,丁越也希望尽可能延长肥皂泡的存在时间。但现在,这个肥皂泡被人用最激烈的方式戳破了,他就这么泡在人血里,还带着一丝温热的人血,他甚至不想去想这些血是从什么人身上转化而来。丁越当时被唐吉选中为猩红门徒,不是因为他存款的银行倒闭了,不是因为他存钱的地下钱庄换主人了,也不是因为他藏现金的地方被大火烧成了灰,而是因为那个放火的混蛋还顺手烧死了几个孩子。神崎.普兰特也许没有提前策划专门想烧死那几个孩子,他只是不在乎,不在乎会死多少人,因为当时的他觉得自己超脱了,不屑于和凡人为伍。愤怒和复仇的故事每天都在上演,但唐吉迄今为止只选出了两个猩红门徒,这是一种恩赐,也是一种荣耀,丁越和瑞卡德,他们是不同的,他们的情绪,他们愤怒的原因和内核,都是独特的。最少在他们点亮自己特质的那一刻,足以触动暴怒,得到暴怒的认可。瑞卡德得到认可,是因为他当时不只是在为自己的遭遇而愤怒,更多的,是因为他被那些花钱找乐子的有钱人对待同类的态度所激怒了,他因此而怒火中烧吸引了唐吉。而丁越得到认可,是因为他当时因为神崎.普兰特对人命的漠视而愤怒,他被彻底激怒了,甚至不在乎自己会因此而死,他只想自己死之前,用仅有的手段表达自己的满腔愤怒。丁越承认,这件事现在和自己有关了。他就泡在那些死难者的血水中,洗也洗不干净了。灰黑色的仇恨之焰转眼间开始蔓延,好像火山喷发一样,将周围不断涌过来的混凝土融化成血水,血迹甚至溅到了阿尔比雷欧.洛里的脸上。阿尔比雷欧伸手擦了一下脸上的血迹,上面还带着一丝被仇恨之焰灼烧过的温热,他开始觉得眼前这个原住民超人类有点意思了,这个世界总能给他惊喜。远在罗斯维尔特区的瑞卡德也感受到了一种同仇敌忾的愤怒,此时他正在铁路组织的掩护下准备突袭某个玩家战团的据点。突然从心底传来的愤怒,让仇恨之焰不受控制的从瑞卡德体表溢出,让他整个人变成了火人,站在他身边等到消息的米切.薛帕德瞪大了眼睛看着瑞卡德,下意识拉远了点距离。瑞卡德的眼睛里都蔓延着火焰,他轻轻拍了拍手:“别管什么计划了,我要进去把他们杀光。”...唐吉把自己锁在一间空房子里,这里是巴黎特区,到处都是空房子。他能感觉到丁越那边传来的情绪波动,但此时的唐吉对此完全漠不关心,因为他一直被更暴躁的愤怒所支配着,来自前代暴怒的愤怒正跨过空间影响着唐吉。对方仿佛就在唐吉耳边呐喊:“你他么在想什么!快来老子这看看我给你留了什么好东西!”而唐吉对此的回应则是:“滚!”“你滚!”“滚!”那种感觉,就像是在和一个没有任何素质可言的自己面对面吵架,双方都满腔怒火,不精通于语言艺术,在不能动手的情况下只能隔空靠嗓门恶心对方。前代暴怒最终达到了什么程度,唐吉不得而知,因为对方通过情绪传达过来的内容,几乎完全淹没在了无尽的愤怒中。唐吉能听得出来,那种愤怒不仅针对其他七原罪,针对所有超人类,也针对整个人类,地球上所有的生灵,乃至整个星球,他恨这里的一切!他的余念在黑暗冰冷的太空中,靠着一丝执念和恨意,将自己的力量种子保存了整整四千年,只为了有朝一日,当属于超人类,属于七原罪的时代再次回归时,能让继任者继续自己的仇恨。前代暴怒的愤怒是如此执着,以至于在一返回地球后,就二十四小时无间断的骚扰着唐吉,试图将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愤怒传达给他。但唐吉...他也有自己的仇恨,自己的愤怒,他有自己的道路,甚至为此拒绝了暴怒的一部分本源之力。所以对于唐吉而言,前代暴怒就像一个烦人的骚扰者,而且那团来自前代暴怒的力量之源,则是一个不断重复信息的复读机。两个脾气暴躁的暴怒凑在一起,没打起来的唯一原因,就是前代暴怒现在并不存在一个可供唐吉发泄怒火的实体...“闭嘴!”唐吉控制着自己的怒火,让自己尽可能不去关注十几公里外发生在巴那斯山大厦的事。“你闭嘴!”前代暴怒传来了含湖不清的意志,和唐吉针锋相对。她也就这么点本事了,连话都说不利索,但考虑到对方是四千年前那个混蛋的一缕执念,唐吉觉得好像又挺厉害...唐吉尽力平息前代暴怒情绪连带引起的暴怒本源波动,那种浩瀚的回响让他深刻的理解到自己所建立的意志边界有多么脆弱,这也是他不敢直接根据直觉的指引,去寻找前代暴怒遗产的原因。他处于一个微妙的平衡中,借用暴怒之力,行己之。安吉丽娜,唐安然,吴千映,爱德华,还有先知,这些人用爱和责任为锚,让唐吉依然是唐吉,是暴怒的代言人,而不是直接变成了暴怒。lv3阶段的沃尔夫冈,花了将近三个世纪时间一点一滴的适应着自己的能力,最终也依然不得不妥协于贪婪对超自然能力的渴求,习惯了蚕食同类的生活。lv3阶段的暴食...好吧,那是个坏例子,他是天生的暴食容器,永远都选择最简单的那条路。除此以外,世界没有其他lv3阶段的七原罪个体可供参考,综合来看,唐吉绝对是那个最正常,最人类的七原罪了。他想维持自我,而这正变得越来越难。唐吉手里拿着两张照片,一张是唐安然的,那是吴千映抓拍的,当时刚满周岁的唐安然正在伸懒腰,皮肤呈现一种不健康的白色,但那是当时唐安然少有的,没有被病痛所折磨的时刻,小脸上洋溢着一丝独属于婴儿的无忧无虑。他仿佛察觉到了偷拍的吴千映,大大的眼睛里透漏着一丝惊讶和兴奋,显然他觉得这是吴千映在和他玩游戏。这是唐吉最喜欢的照片,因为担心损毁,他打印了很多张,当然唯一有些碍眼的就是吴千映在下面标注的说明文字:摄像头距离唐安然的直线距离超过五米,但安然确实察觉到了摄像头的移动,怀疑为超人类基因部分觉醒带来的视功能增强,需要做进一步观测。唐吉露出了一个勉强的笑容,这是很吴千映风格的留言,但抓拍那一刻拍摄者所蕴含的感情是不会骗人的。他伸手抚摸着照片上的小脸,手指附近的仇恨之焰远远的褪去,不敢伤害照片分毫。另一张照片,则是安吉丽娜的照片,那张照片已经很旧了,旧的甚至连人脸都有些模湖不清,但唐吉的脑海中自动弥补了照片上的磨损,他根本不需要照片帮他回忆,他之前只是不敢直视安吉丽娜的照片而已。围绕在唐吉身边的黑色仇恨之焰仿佛陡然被泼洒了燃料一般,耸动了一下,但很快又再次被压制了下来。他在稳固自己的锚点,让自己更加根深蒂固,不至于在暴怒中迷失了自己。他的仇人,就在这里,到处都是,无处不在,而他所在乎的那些,就像风暴中飘摇的火苗,随时可能被熄灭,唐吉确定,现在就是他最坚不可摧的时刻。是时候和米科尔森开诚布公的谈谈了,无论他有什么计划,现在,该摊牌了。...丁越站在巴那斯山大厦楼下,看着那一截被横置的断壁残垣,在地上吐了一口带血的吐沫,在他面前,是整整六十二具玩家的尸体,或者应该叫素体?他不知道该怎么分辨,他只知道那个好像能法随言出的混蛋跑了,对方在意识到自己所有的手段都被克制后,走得就像下班回家一样果断,一转身的功夫,人就消失不见了。只留下那些试图把丁越大卸八块的...其他玩家。而他们相比于丁越所拥有的力量而言,表现的就像普通人一样脆弱,他把他们撕碎,把他们摔在石头上摔死,把他们按在满地的血泊中淹死,就像他们曾经对待那些原住民一样,毫不留情。丁越表现的就像那天杀死神崎.普兰特一样,愤怒代替了理智,仇恨充斥着灵魂,这一刻他代表的不是自己,而是那些已经枉死的灵魂...他是他们的眼,帮他们分辨凶手;是他们的足,代替他们追赶仇敌;是他们的手,让他们得以复仇...六十二个人只是杯水车薪,但丁越面前已经没有其他目标了,那些玩家在意识到丁越是个难以对抗的敌人后,纷纷穿过次元门离开了这片区域。丁越没有完成唐吉的任务,所以他不能回去交差,他必须找到阿尔比雷欧.洛里,他从枉死者的口中听见了这个名字...阿尔比雷欧.洛里,他们之间不死不休。这不仅是唐吉给他的任务,也是丁越自己的执念:“这不是你一个人的战争...”而远在罗斯威尔特区的瑞卡德,也完成了自己的杀戮,他一个人冲进了玩家的据点,干掉了十一个以为自己撞了大运,接到隐藏任务的玩家,唯一遗憾的就是,一直到死,那些玩家的脸上都写满了傲慢。他们坚信,自己终将取得成功,但瑞卡德这一次却敏锐的感觉到了,他们再也回不来了,他们死了,字面意义上的死了。瑞卡德看着自己的手,看着指尖环绕的灰黑色火焰,有些茫然的说道:“唐吉...这是你赋予我的力量么?”不,这是我永不停息的愤怒,也是我的责任,唐吉吹灭了自己手中的黑色火焰,做好了去迎接,去面对暴怒的准备。而此时的马卡里安则正皱着眉头,看着公司实时反馈过来的,整整七十三份死亡记录,表现的有些狰狞,这到底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