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一点点窒息
夜色朦胧,明月西向,枝头早起的鸟儿耷拉着眼皮,不住地瞅着前方,在杂乱密集的枝条上跳跃着。
而在底下的灌木丛中,一些走兽则颤颤巍巍,似乎嗅到了危险气息,慌不择路地逃窜而去。
远处,开阔的平地上,临近水源之处,建了一座简易的营寨,约莫三千余人左右,几队骑兵巡视着,灯火稀疏,看上去还算严整。
“总兵,现在就打吗?”
距离兵营两三里的一处山林中,一伙两千左右的精兵,悄咪咪的躲藏着,盯着这只军队。
“待会!”李应仁咬着牙,将脸上的伤痕用草药抹了抹,又拍了拍脖子处的蚊子。
“是!”副将忙应下。
待其走后,李应仁抬头望着渐渐西去的月亮,心中浮现一丝愁苦。
天见可怜,当初他意气风发的来到朝鲜,准备如同万历年间的老祖宗一般驱逐建奴,重建大明声威。
谁曾想,即使他手握两万兵马,甚至有五千余京营,但依旧被洪承畴以及勒克德浑打的惨不忍睹。
若不是他及时逃回平壤,并且水师亲上大同江来的帮忙,朝鲜王国早就彻底亡灭,他也兵败身亡了。
由此,好不容易积攒的子爵,也被剥夺,只有代总兵的头衔还在。
凭借他的政商,哪里不明白这是皇帝在观望,或者是说在犹豫,毕竟朝鲜局势不能再败坏下去了,由他守着再坏也坏不到哪里去。
但他李应仁却不能就此僵持,不变,若是朝鲜的局势依旧不变,下一次派来的,定然是五军都督府的侯、伯了。
“启明星——”
思虑许久,忽然一旁的侍卫提醒了,李应仁抬头一望,月亮已经即将消失,启明星极其明亮。
夏短冬长,才四更天就这般快了。
“杀——”
李应仁令人穿戴好铠甲,在亲卫们的护卫下,从树林中奔出,气势汹汹的如同下山之虎。
待其军反应过来时,明军已然贴近眼前,来不及做多大反应,营寨就被攻破。
叮叮当当——
训练有素的明军,以逸待劳地杀入营地,三五成群地拼杀。
朦胧而起身的朝鲜兵马,基本上一触即溃。
只有一伙百来人的骑兵,短时间内就穿上了铠甲,其头盔下,额头光洁,隐隐约约冒出一条细条来。
“明贼好胆,既然敢离开平壤百里,真是不知死活。”
满语滴咕了一声,阿克丹挥舞着大刀,身后的一群女真兵卒也哇哇大叫起来,脸上写满了狰狞。
随着这股精锐的女真骑兵一出,明军的攻势瞬间一滞,转眼间竟然有颠倒的态势。
李应仁见之,哪里还忍得住,立马道:“弓箭手呢?给老子射马——”
趁着这个功夫,李应仁又命人驱赶着朝鲜逆兵,以及民夫,向着女真骑兵而去。
一伙预备良久的兵卒,也走上前。
“该死的明军,杀,杀——”
清兵不断地拼杀着,悍不畏死的气势,惊吓住了不少人,眼见局势骤变,有些人不免越发的狞笑起来。
“噗——”
突然,骑在马上的骑兵们,忽然被就拽下马,然后就显示在马背上。
阿克丹一惊,这是怎么回事?
前后左右都是乱军,而一些满族勇士,则是被一个个捆索拉拽下马,拖拉了几步后,就被砍死。
他睁大了眼睛,终于看清楚这群人的招数,难以置信。
“哈哈哈,建奴找死——”
李应仁大喜过望,这招有用,那就太好了。
由于人数的劣势,再加上奇招,不用半个时辰,偌大的营寨就被毁了。
而这,也只是运粮道一小支部队罢了。
“将粮食全部都烧了,铠甲武器全部带上——”
李应仁沉声吩咐着,手里正拿着一件飞石索。
原本在绳索的另一端,绑着一块石头,这是猎人对付野兽的的手段之一,但在他手里,则除了石头外,还有许多铁钩,呈现弯月状。
这是李应仁借鉴猎人的飞石索,命人特意制造而成,专门来对付骑兵。
一旦被盯上,就会被铁钩与绳索缠绕,然后被快速地拉下马,失去姓名。
如果是在两军对峙,亦或者平原地带,飞石索效果不强,但这是在山林密布,道路残缺的朝鲜,飞石索道效果极佳。
小半个时辰后,军队快速隔离,营寨燃起了大火。
几个时辰后,预想中的粮食未到,相隔数十里的一处军寨,立马派人前来巡视,发现了满地的尸体与灰尽。
接下来的几日,平壤附近的军营,就饱受袭扰,疲于奔命,这种军情很快就传到了汉城。
洪承畴坐在景福宫内的一处偏殿,看着这些军情,立马察觉对到了不对劲。
起身,来到了地图处,盯看了良久,才道:“看来是养精蓄锐,已然准备挣脱绳索了。”
之前的那一场胜仗,虽然没能彻底的消灭明军,收复平壤,但却让平壤政权面对前所未有的困境。
洪承畴在平壤百里内,修建了数十座营寨,看守在四面八方的要害处,遏制住平壤扩张。
然后再一点一点的缩小范围,让其窒息而亡。
他之所以没有彻底的消灭平壤的明军,实质上是害怕明军增兵。
如果平壤被破,上万明军兵败,那么北京必然恼羞成怒,派遣更多的兵马前来挽回颜面,朝鲜的局势将再度失控。
而此时,平壤能够勉强喘息,却被束缚着,让明朝以为还在控制中。
趁着这个时间,就能让他积蓄力量,平复整个朝鲜八道。
等到水到渠成,消灭了所有反对力量,再收复平壤。
即使到时候明军拥立的朝鲜王,到再登陆作战,那就难上登天了。
没有了人引路,明军凭什么跟他斗?
只是他没有想到,李应仁此时却仍旧没有想放弃,竟然还想做困兽之斗。
“好,既然你想战功,那就给你。”
洪承畴微微一笑,立马下达军令,要求勒克德浑派遣更多的军队威胁平壤,促使李应仁回师守城。
钉子陆续落下,等你想要把它一一拔出的时候,就得忍受其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