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真刀真枪

“能猜出葫芦是记号,必是从流云葫芦得了灵感。”宠渡止不住杀意沸腾,“这厮明目张胆把葫芦亮出来,是想引我上钩么?”

一来不知其修为。

二来有悬赏之事。

终究不敢胡来,宠渡强压愤恨。

怎料刀疤脸也是人精,没来由察觉一股杀机升起,骤然顿脚。

宠渡心知不妙,赶忙转移视线。刀疤脸环视两圈,不见异常,转身时,嘴角挂着一抹微不可察的笑意。

上得二楼,刀疤脸路经一桌,侧头朝堆在板凳上的一座“肉山”道:“戚胖子,人多半已经到了,要不你猜猜是谁?”

那胖道士浑不在意,嚼着一片坐臀肉嘟囔应道:“猜个屁,怎么着也犯不到胖爷头上。”

刀疤脸笑而不言,依旧在拐角处落座。

与此同时,邀月楼外,宠渡叫店小二在树下另选一处摆桌,与刀疤脸高低相对,正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局面。

小爷命贱,就跟你死磕到底!

宠渡如此冒险,并非妄自托大,而是反其道而行。

最高明的伪装,是不装。

人面对熟悉的事物,往往习以为常,不会有太多提防。因此,宠渡当下放弃了在阴暗的角落里窥察,反而以进为退,选择直面刀疤脸。

不论如何,先混个脸熟。

宠渡放开了手脚,展现出来的全是常人下意识的反应,就算冷不丁与楼上四目相对,也不过狼狈地搁下碗筷,鼓着填满饭菜的腮帮,朝刀疤脸拱手笑笑。

疤爷好?!

如果一个人的表情能得到精确的解析,那宠渡这些笑容的背后便有些复杂;若将一张烧饼切成十份来表示,其成分及各自的占比大抵如下:

一分久仰大名今日终得见的所谓仰慕。

两分同处一个江湖里尔虞我诈的凉薄。

三分给你面子却拿自己当颗葱的讥笑。

四分动起手来老子不怕你的漫不经心。

可惜时至今日,烧饼常有,却并无这类术法来做此分解。

所以楼上的刀疤脸看不出破绽,难断这些笑容的真假,点头作答的同时,只能凭直觉推定一件事。

——这货就是来吃饭的。

是呀,小爷就一食客。

边吃。

边听。

边看。

边想。

斜对面的街边,申阔满脸愁容,领着一群狗腿子正襟危坐。

昨日一同回城的猎妖客,也到了。

“一帮假豪情,为钱和女人干一口才是真的。”

宠渡暗骂,转念一想,也不能全赖人家,只怪这次的悬赏实在丰厚,若真的拿到人头,顶足足数年刀口舔血,且衣食无忧。要再有个脑袋,宠渡自己都愿意割了送上门去。

老面孔不少,新面孔更多。

那些新面孔中,不乏其他二流宗门的弟子。毕竟,就算铜钱和灵晶可以忽略,但灵石的诱惑,有几人抗拒得了?

还有一拨人来得较晚,虽做了小小的伪装,但当首之人身材矮胖,令宠渡颇觉眼熟。

蹙眉回忆片刻,宠渡已有猜测,同时想起自家那个妖怪徒弟说的“矮冬瓜”,相比当日死在狼伯手里的那名矮道士,这个绰号倒更适合眼下此人。

童泰。

未料到堂堂净妖宗弟子,也会掺和这种杀人越货的事,宠渡暗骂一句“狗屁正道。”

有那些相识的,彼此招呼。众人说说笑笑,面上和气,其实心照不宣各怀鬼胎。

宠渡也笑,却是苦笑,还只能心里笑,不能表现出来,所以这苦味儿便相对浓了几分。

对在此蹲守数日的人来说,自己算是新人,已被不知多少双眼睛明里暗里打量过,所以在邀月楼逗留的时候不能长,也不能短。

时候长了,恐露出破绽。

时候太短,怕招来怀疑。

到太阳完全下山,人开始散了。

付钱。

起身。

上街。

穿过灯火交织的亮光暗影。

在申阔十几人狐疑的目光中,宠渡不疾不徐地离开邀月楼,确信无人尾随后,大模大样落座不远处一家茶肆,暗里把神念一寸一寸铺开。

虽说法器历来是死贵死贵的,但在场不乏土财主一样的赏金猎手,没准儿还真有人准备了感应神念的手段。

故而宠渡把神念散得很谨慎,方便及时撤回,免得有迹可循。

所幸并没有触发任何感应,无人察觉。

神念罩住了方圆一里。

刀疤脸一举一动,被尽收眼底。

没过多久,申阔一行人走了。

月上枝头时,童泰等人撤了。

“猴子们”也散了,准备新一轮上房揭瓦。

……

烟袋巷里的人越来越少,但刀疤脸还在。宠渡心里很清楚,自己眼下需要做且能够做的,只有一件事。

等。

等一个契机。

等刀疤脸暴露修为。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宠渡甚至决定,如果没有合适的机会,哪怕不惜被识破身份,也要亲自动手迫其出招。

但看样子,犯不着自己去试探了,因为刀疤脸的目光始终不离一名女修。

是她?!

正是昨夜屋顶上的蒙面女子。

真够倒霉的,被刀疤脸盯上。

不过还算幸运,因为有小爷。

好整以暇地喝着茶,直到刀疤脸尾随女子离开邀月楼,宠渡神情乍变,心说苦等的契机终于出现了,一脸淡然地结清茶钱,同样隐入夜色中。

要是在以前,万不敢如此冒失;但如今有了神念,方圆一里之内巨细无遗,比在白天看得还清楚,宠渡自然无惧黑夜里可能潜藏的各种危险了。

且有神念辅助,不用跟太紧。

等宠渡赶到时,女子已身中定身符,倒在墙角的阴影里动弹不得,望着趴在不远处一团毛茸茸的东西。

“臭刀疤,”女子含混骂道,“有种松开老娘,真刀真枪干一场。”

“你个小娘们儿,这还不算真刀真枪?”刀疤脸边说边解腰带,怎料打成了死结,急不可耐间拔剑开割。

那女修止不住声音发颤,“淫棍,有种往下割。”

“割下面?可真就没种了。”刀疤脸终于把裤子退在脚踝,“小娘子不要着急,等到阴阳交汇时,大爷自当给你解了定身符。不然,动起来多不方便呀。”

“蘑菇瓣似的,也敢丢人现眼?”

“来,赶紧让疤爷抱着暖暖。”

“你、你不得好死!”

娇呼入耳,刀疤脸兴奋得直搓双掌,撅起臀瓣靠过去,扯腰带撕衣襟,手法一气呵成十分娴熟,显见做惯了类似勾当。

眼见机不可失,宠渡抖手连甩三下。

一纸解意符打女子。

一把匕首射向刀疤脸臀瓣之间。

三张石符飞在半空。

定身符被解了。

两边始料未及,都愣了片刻。

还是女子当先反应过来,屈膝提腿,顺势望刀疤脸胯下顶过去。

刀疤脸大惊之下一身冷汗,好不容易硬起来的东西霎时变得软塌塌,条件反射般运起灵息爆出一圈光罩。

护体罡气!

——砰!女子被震飞。

——叮!匕首被弹开。

刀疤脸顾望喝问:“谁?!”

话音未落,气流纷乱。

顶上一股厚重压力,如飞流直下三千尺,刀疤脸也是老江湖,根本不看落下来的是何物,头也不抬扯身就往后走,情急之下怎记得裤子像绳索一样束着双脚?

刀疤脸一个趔趄坐了下去。

不偏不倚,屁股落在一圈石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