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二章 “行走的聚宝盆”

胖子?!

凉城里不缺壮汉,但胖子却是个稀有品种。

想起盗酒之夜在金乌山谷的遭遇,宠渡心说该不会就是那胖子?不免偷眼观瞧,见来人虽也肉多,身形却比当夜那人矮了一头,也小了一圈,显见并非同一人。

此胖,非彼胖。

宠渡不由庆幸。

那夜盗酒的胖子,绝对是个人精。

虽说当晚自己做了乔装,但若是遇上,保不齐被人家认出来,眼下风口浪尖的,可是件天大的麻烦。

宠渡正自思量,便见几人谄笑着朝那胖弟子打招呼。

“童师兄回来了?”

“嗯。”

“何事闹心?”

“别提了。”童泰挺个大肚皮,率着一队人刚进屋来,“嘎吱”一声摊在椅子上,翻眼把宠渡看过两遍,问近旁弟子道:“这人是谁,来此何事?”

留守弟子把事儿说过,刚回来的人两两互望,不见半点惊讶和紧张,反而面露讥色,言谈间透着漫不经心。

“此事记下了,会报与长老知晓。”

“你且回吧。”

……

宠渡闻言蹙眉。

这就把人打发了?

哪有会将事情上报的样子?

“各位师兄,小弟并非妄言,请务必——”

“行了,难道还要拿棍子送你一程?”

话到这份儿上,多说无益。

又去其他几处,怎料跑遍了所有巡逻点,连净妖宗开的灵材铺也去了,同样不受待见,有两次还是被轰出来的。

宠渡虽自纳闷儿,不过倒听了些弟子间的议论。

“唉,又来一个。”

“以为卖点消息就能被破格收下?可笑。”

“大典就在眼前,不靠本事争取名额,却耍这等花花肠子,没出息。”

“玩点新花样也行啊,还是这类老套把戏,信了你的邪。”

他几个这说的是什么?

宠渡找人一问,却另受一番调侃。

“小老弟,你这法子早烂大街啦。”

原来净妖宗声名在外,想成为门下弟子的人多了,连杂役的名额也是炙手可热。

无奈杂役招收条件太过苛刻,各种小心思都被使尽了,像宠渡这般“危言耸听”的伎俩早有人用过,连内容都差不多。

净妖宗弟子见怪不怪,自然少有当真。

这下没搞头了,人家完全不信。

这可咋办?

忽而想起临别前老狼意味深长的一笑以及那句话来,——“净妖宗未必就信,你不必强求。”宠渡苦笑不已,暗道:“狼伯倒比我更了解净妖宗的德行。”

没奈何,宠渡只能将此事暂且压下,按昨晚计划好的,往灵材铺走一遭,除去几粒妖丸留用,将三道人袋中的兽材尽数卖了,将所得铜板与灵晶存入钱庄。

一块“春秋木”给师父做牌位。

符纸。

刀剑。

丹药。

换来的钱还没焐热,又只剩几百贯。

但钱都花在刀刃上,宠渡并不心疼。

坊市更是打听消息的好地方。

首先是炎窟山。

两百多年前,飞鼠山“黑风老妖”神功大成,自恃无敌,网罗附近妖族兴兵伐城。

兵败之后,有炎窟山一役,老妖被净妖、神泉、药香及炼器四宗老祖联手封印;时至今日,仍在那山中受烟熏火燎,日夜凄嚎,令人闻之色变。

黑风老妖。

黑风寨。

独臂道人。

血灵鼎。

……

联系山中见闻,宠渡似有所悟,却无心细究,因为盗酒之事酝酿至今,出现了一个火烧眉毛的棘手局面。

悬赏榜。

此榜完全是坊间流传的一份榜单,其实并无任何正统的宗门背景。但凡榜上有名的,身价各异,最低百贯铜板,上榜原因不一而足。

罪大恶极。

新仇旧恨。

怀璧其罪。

借刀杀人。

……

当然,也有像宠渡这样被全城通缉的。

上榜者,皆可杀。

既如此,自少不了靠此吃饭的。

名头最响的赏金猎手,人称“疤爷”。

“脸上有疤?该不会是昨晚房顶上那名大汉?”宠渡收起玉简,“难怪买得起储物手镯,这厮到底杀了多少人?”

据传,刀疤脸常用符纸敛去灵息,而见过他真实修为的人多半都死了。

所以关于刀疤脸的境界,坊间众说纷纭,有猜炼气圆满的;有说早已归元;更有甚者,“疤爷定是丹境强者”云云。

但不论哪种,都以为其手段不俗。

要是单打独斗,其绝非易与之辈。

更令宠渡哭笑不得的是,针对自己的悬赏原本只有一百贯,如今却飙升到一千!

除此之外,另有灵晶百颗、灵石一枚。

原来时值宠渡在万妖山中,申阔领了一帮狗腿子在城中嗅了十来天,却没有老狼那样的“福分”,硬是连宠渡半个屁也没闻到,加之毒丹催命,一干人慌得不行。

有道是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一帮人合计之下各自掏空家底,把赏金一日一涨,到如今已是原来的整整十倍!

见仍无消息,申阔狗急跳墙,磨破了嘴皮子,从司徒奋手中申请到一颗灵石;又命人四处造谣,说除了灵酒,宠渡还取走了几件厉害的法器。

一时哗然。

“怎早没听说有偷宝贝?”

“早我就说过,好不容易摸进去,怎可能只偷酒嘛?”

“兴许是糊弄人的,不过是刺激咱们帮着挖人。”

照坊间的调侃,宠渡俨然非人,已经成了“行走的聚宝盆”,人见人爱。虽说真假难辨,但是否真有盗宝先且不论,单说这笔悬赏,便足以令人疯狂。

一千贯什么概念?

猎妖客拼死拼活五六年的收成!

还有一百灵晶。

更别说灵石了!

灵石蕴含的元气更为磅礴,用于交易也更方便,远非灵晶可比。

自榜单出现以来,从未有过如此丰厚的悬赏。

事情经过这样发酵,自认有两把刷子的猎妖客都跃跃欲试,也就难怪那么多人半夜三更不睡觉,却抢着上房顶当“猴子”了。

回想昨夜所见,宠渡啼笑皆非。

形势,远非“严峻”二字可表。

这是要命!!!

暗里不知有多少双眼睛盯着,宠渡庆幸做了乔装改扮,不然只怕早上一出门,就被剁成碎肉,见者有份儿,每人拿一块去金乌派领一贯钱。

眼下最要紧的,反而不是给净妖宗报劳什子信了,如何处理自己身上的麻烦,才叫人头大。

这一次,会出现多少赏金猎手?

不知道。

“得弄个法子探探风。”

正想着,一副招牌映入眼帘。

那招牌下方,画着一个葫芦。

葫芦肚子上,赫然一朵流云。

记号!

老头子?!

入城不过十来日,先是入金乌派盗酒,紧跟着就进山找人,宠渡敢指天起誓,并没有在那招牌上留过标记。

既然自己没刻,那就只能是老头子刻的咯?

难道……师父没死?!

宠渡又惊又喜,抵近细观,那云朵刻得不成章法,短尾,略胖,稍圆,显见并非老头子的手笔。

怎么回事?

还好店里的伙计晓得。

“客官想是刚从山里回来?”店小二道,“这可是东门传过来的‘招牌葫芦’。”

“招牌葫芦……什么路数?”

“前两日掌柜的去了一趟烟袋巷,回来就让刻,说有这葫芦生意更好。”

“这可稀奇。”

“您还别说,也是奇了怪了,刻上葫芦后的这两天,来吃饭的人果然越来越多。”

“有何说道?”

“小的也不知道啊,也不敢问。”店伙计有些无奈,“不过嘛,听掌柜的说,烟袋巷里但凡是个铺子,招牌上都有这样的葫芦。那边的邀月楼是源头,客官不妨自己去瞧瞧。”

邀月楼?

不就是之前补刻流云的那家酒铺?

猜得再多,不如亲眼见个虚实。

宠渡打发了小二,胡吃海喝一顿,将昨晚强行练功亏掉的气血补了补,饭后直奔烟袋巷,怎料沿途所见所闻,令人鸡皮疙瘩掉了一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