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太难了

剑影,是对剑体的“刻印”。

灵力脱离剑身之后,以剑为模,不断吸取天地元气。

剑模空间有限,但元气数量无限。受灵力压缩,元气在剑模中不断凝结,最后化作晶体,即成剑影。

剑光、剑气、法术及神通诸般,类同此理。

其过程说来复杂,实则不过弹指间。

因此,剑影并非虚幻。

剑影,是有实体的。

既如此,剑影自然可以被抓住!

当然,这是按道理来;实际上能不能抓住,宠渡心头也没底,只不过胆大心细,抱着试一试的心态。

好在运气不差。

当先那道剑影行将划过时,宠渡的右手落在了剑柄上。

搭住。

扣牢。

——咔!

从相对静止,到疾速狂飙,伴随着颈骨轻微的脆响,宠渡不由自主脖子后仰,整个人被剑影瞬间带飞。

呼呼呼呼……

狂风刮面,将人脸吹变了形。

一排剑影紧跟在后,却只能不时将鞋底边儿上松脱的线头舔一下,始终够不着,“呜呜”的破风声,令人想起一群吃不到糖果的孩子在哭泣。

“我——来——也——”

含混的语音中,宠渡竭力调整方向,带着剑影冲入战圈。

老狼本受压制,趁此得脱,跳出垓心缓口气。那道人追老狼到半路,不防宠渡拐个弯儿,鬼魅一般再度飙过。

欻!

欻!

欻!

几息工夫,宠渡已经来回穿梭三两趟。

想来狼伯与道人也是头回见这种操作,索性罢手,就那么瞅着宠渡老母鸡似的,一边“啊呀”叫唤,一边带着剑影宝宝东飞西窜。

气氛一时诡异。

终于,老狼当先憋不住了,简直笑岔了气,“人才,真是人才。”宠渡闻言暗骂:“笑屁,我这儿紧张着呢。”

看似惬意,其实并不轻松,因为剑影远非元气成形那么简单,还蕴含着别的力量。

剑意!

剑意纵横,搅动气流。

风再大,也不过吹散小部分

剩下的大部分剑意随着气流沿手臂侵伐,仿佛无数小刀划过,宠渡伤上加伤身如蜂窝,千疮百孔尽是剑意刮擦的痕迹。

为捡一条小命,我容易么我?

太难了!

“一个喽啰,竟比个丹妖还麻烦?!”

独臂道人也是想笑的,但到底觉得不合适,抿嘴蹙眉憋到现在,终于平复心绪,算是明白了一件事。

要解决人,必先解决非人。

“且留你一命,待会儿再接本座一剑。”

道人抬手一指,——砰砰砰,一片混响中,把剑影碎成晶粉随风飘散,便再不管宠渡如何,只防着他开传送阵。

“还能笑?”道人面色微凛望着老狼,“看来是伤口不够疼。”

“没本事让人哭,怪老夫咯?”

道人冷笑不语,抡剑画了个圈。

灵力散荡,剑影叠叠。

“‘樊篱剑诀’!”老狼脸色乍变,“你是净妖宗的人?!”

“将死之人,何必多问?”

这便应了一人一妖偷窥时的顾虑。

——动真格!

——下死手!

老狼神色凝重,见道人斩一剑,顿时毫毛倒竖,刚把妖光散出护体,便见剑影自四面八方铺天盖地卷来。

剑光剑影黑压压一片不知凡几,直如深海鱼群,将老狼裹在当中,已然封死了各方退路。

光影交错,乒乒乓乓。

妖光纵有三尺厚,也刹那间遍布裂纹。

剑意侵蚀,剑笼压缩。

不过片刻,妖光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个狼首虚影。

高有三五丈,幽芒耀眼与日争辉,妖息暴烈搅动风云,狼首把剑笼一时震散,复又被剑影裹得更紧,浑似一只蜷缩的刺猬。

狼首往外撑,剑影向里压。

两相角力,剑笼忽大忽小。

乌蓝交叠下,见流光溢彩。

无奈老狼修为低人一截,那狼首虚影到底拼不过,越来越小,剑笼随之越缩越紧。

老狼身在垓心,看不透剑笼,难知外间光景,自不敢久做僵持,咬破舌尖把精血一口喷在虚影上。

却说精血之力仅次于心血,甫一落下来,狼首倏忽大涨胀开剑笼。老狼趁隙跳出,急急反手一指。

轰!

炸响声中,剑影纷飞,剑意肆虐。

却不见了独臂道人踪影!

正自惶惶四顾,突感一股濒死惧意骤然袭来,老狼惊怖不已,闷哼声中爆出幽蓝火焰紧裹全身。

前后脚的工夫,头顶上方传来低喝。

道人单手持剑,“纳命来。”

一道乌黑匹练,轰然落下。

一声狼嚎哀鸣,随即而起。

循声回眸,斜上方烟雾翻滚蓝焰缭绕,老狼头上脚下自烟火中射出来,没有半点反应,只是下坠。

宠渡看了看下方开启的传送门,猛一咬牙,一把炸符掏在手中。

轰!——轰轰!

炸响不绝,气浪层叠。

借着炸符爆开的气浪,宠渡不断变向。

所幸一人一妖虽则方位不同,但距离还不算太远。等到老狼落下来,时机刚刚好。

宠渡接住老狼,见他左眼渗血,肚腹上一道豁口,险被拦腰断作两截,胸骨也似断了两根,已然人事不知。

此时已错过了传送门的位置,要想走脱,便只能抢在道人出手前另射珠子。

宠渡正要再开传送门,不料头顶上独臂道人一声隆隆天音回荡半空。

“小子,抓这把剑试试。”

乌晶剑化作一抹黑光激射而至。

此非先前那种显化出来的剑影,而是法宝本身,其上蕴含的剑意,不论数量、强度或威势,比之剑影可谓天差地别。

加之道人欲雪前耻,可谓全力抛掷,便是元婴老怪遇上也不愿直撄其锋,叫炼气境的小喽啰又如何敢抓?

好在炸符还剩有七八,宠渡一股脑儿扔出去,本想借气浪削弱其威,却是一厢情愿。

只见得连珠炮似的炸响中,乌晶剑丝毫不受影响,化作一道流光势如破竹,穿透沿路五颜六色的光圈,仿佛穿出一串糖葫芦。

这一回,怕是保命绝招也保不了命!

但能挡一下算一下,总不至就此任人宰割不是?

宠渡捻符在手,看准时机就要射,不防身后破风声起,未及细看,便被一道气浪拍在空中打转,只借着眼角余光晃了一眼。

一束玉光,倏忽而过。

叮!!!

余音袅袅,一柄白剑抵住了乌晶剑。

剑尖对剑尖,元气层层震荡,所过之处轰响不绝。

但见土崩石裂树倒叶散,摧枯拉朽直如翻江倒海;附近巍峨耸立的山头,无不当中开裂,变作“一线天”。

事起突然,宠渡惊骇不已,忽觉被一只手掌稳稳托住后心,侧头看时,见一白袍文士。

木簪道髻,鬓垂华发。

眼神坚定,温文尔雅。

“一切有我,”文士温言劝道:“随狼伯先走。”

文士将一符贴在老狼肚腹的豁口上,拂袖接住弹回来的“天罡剑”,扶风而上。

道人居高冷眼,道:“阴魂不散。”文士应曰:“怪只怪道兄比泥鳅还滑,要追上可不容易呀。”

“你我无仇无怨,何以死缠着不放?”

“其他时候我管不着,但威胁到白灵寨,可就有胡某的事了。”

“一个妖寨而已,与你何干?”

“道兄与黑风族又是何关系?”

“想不到勾连妖族的败类,非本座一人。”道人话锋一转,冷笑了几声,“今日见到你两个,我心无碍,论起来还得说声‘谢谢’。”

“留下便是最好的谢礼。”

“那就让本座看看你的本事。”

“好说,你我手底下见真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