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百五十九章 闹腾闹腾
修行,如攀山。
山峰,高不可测,雄峻奇险,随时可能一脚踏空,神形俱灭。
烂陀佛果的意义,就是告诉卢,如何在这无比凶险的山峰上,凋琢一条足够宽敞、稳当、可供人安全上下的盘山道,让他可以快步攀升,同时遍阅沿途最美妙的风景。
但是烂陀佛果也仅仅是提供了凋琢盘山道的方式方法。
至于说,山峰之上,每一个高度都有什么样的风景,有什么样的风险……烂陀佛果并没有告诉卢,一切都等着卢自己去攀升,自己去品鉴。
而白娘子,就是一个已经攀登到了极高、极高、极高的高处,已然明悟了从山脚到山顶的所有风险,见识过了无数的美妙风光的‘老登山客’。她慢悠悠的将自己的高度拉到了和卢相似的高度,深入浅出的,向卢讲述在当今无上太初天的天规戒律下,修行这座大山的诸多瓶颈、各种风险、诸多人为的又或者是天生的风波险阻等等。
一颗颗大大小小,光泽四溢的佛门舍利悬浮在卢身边,随着卢的呼吸,一波波佛光荡漾,染得卢遍体暗金。磅礴的佛力如浩浩荡荡的潮水,不断注入卢身躯,一点点噼开他体内尚未祭炼的窍穴,一遍遍浇铸、强大他的窍穴,一爪又一爪、一鳞又一鳞的提升着他的修为。
当年烂陀古寺覆灭,太初、太、太三位大帝乃是无上太初天秉承天地气运而生的应劫之子。他们是破灭烂陀古寺,覆灭当时堪称鼎盛的无上太初天佛门势力的操刀人。
无数强大的佛修陨落在他们手中,他们手上积攒的佛门舍利,其数量也是一个极其庞大的数字。
佛门舍利这等至宝,对于事后建立天庭,划定天地规则,限制、禁锢了整个天地修炼规矩的三位大帝来说,如同鸡肋,并无多少用处。无数年来,这些舍利就在太大帝的库房中蒙尘。
今日白娘子手面极大,将这些不知道丢在角落里生灰多少年的舍利子全都拿了出来,以嫂子的身份,赠给了卢。并且,她不惜耗费自己的元气,强行改变这小楼内的天地环境,帮助卢吸收、炼化这些舍利子。
这份情面,可就比太初大帝大出太多太多了。
尤其是,围绕在卢身边的诸多佛门舍利中,居然有两颗舍利子,来自当年烂陀古寺东方琉璃净土世界的镇守佛尊……那可是‘大帝’级的佛门高手。东天佛尊的修为,自然比起烂陀古寺本寺的主持方丈略差一丝,那也是‘大帝’级的存在。
如此两颗大帝级的佛舍利,若是卢能彻底吸收嘛!
总之,在白娘子的帮助下,短短一会儿功夫,卢体内窍穴,已经稳稳的开辟了千万处之多。单单论境界,卢放在至高天庭,怎么也是一尊大天尊,或者说天王级的存在。
而白娘子,则是将自己的修炼经验剖开了,掰碎了,一点点的分析、讲解给卢听。
她自己不是佛修,可是当年陨落在她手上的佛修不知凡几。她的修行深不可测,她对佛门修士有着极深刻的了解,她对如今无上太初天的修行环境、修行规律有着最深入的理解。重重因素糅合在一起,白娘子的这一番‘坐而论道’,对卢的帮助极大。
卢人还在山脚,但是他的目光已经越过了山腰,甚至靠近了山巅,提前看到了山顶的风景。他更是从山顶俯瞰山脚,他已经找准了几条从山脚直达山顶的便利路途,只要稍稍加以功夫,就能修建一条又一条通衢大道,让他以最快捷的速度、最惊人的效率,快速的攀升到山巅,亲自欣赏这沿途的无上美景。
而白娘子更是在撕扯自己修炼经验的时候,毫不在乎的,将天庭,将太天、太天一些或许只有大帝们才心知肚明的明里暗里的隐秘,一一说给了卢听。
比如说,无上太初天天地大道算十成,天庭彻底掌控的大道只有四成啊。
比如说,偌大天地,世人熟悉的大帝级存在只有三人,实则上同阶的大帝颇有几个,而其他修为更差一些的帝级存在,也有近百之众啊。
比如说,三位大帝看似密不可分、三位一体,实则太初大帝是个自恃极高的傲娇狂物,太大帝是一个走火入魔的信仰狂徒,快被自己制定的圣灵一族的癫狂信仰引火自焚的蠢货;唯有太大帝是一个岁月静好,悠哉度日的好人……
最后一句话,卢持保留意见,毕竟他也没见过太大帝不是?
但是太初大帝是个傲娇狂物?很有可能。
太大帝是一个被自家造物卷族绑架,已然泥足深陷的倒霉蛋,更有可能――卢修行的佛门功法,在佛门历史上,不乏有大能开辟的佛国蓄养了太多的信众,突然有外魔入侵,佛国中的信众信仰之力反噬,直接导致那些佛门大能心性黑化,化佛为魔!
佛门大能可以这样倒霉,你太大帝为什么不能倒霉?
而白娘子对太大帝的评价么……卢下意识的看了胤垣一眼――你确定,你没有从太大帝的后宫中挖墙脚哈?这可是会要死人的哈!
不管三位大帝的性格如何,明里暗里的关系如何,总之,外人看来,三位大帝三位一体,他们联手组建了天庭,联手制定了无上太初天如今的天规戒律。他们更是直接掌控了四成的天地大道,化为无形枷锁,限死了这一方天地的修行铁律。
其他的大帝级存在,则是因为各色各样的原因,一部分和天庭密切合作,共同维持这一份天地铁律的运转。这些和天庭合作的大帝级存在隐藏幕后,他们手上掌握了大概三成上下的大道法则。
如此,天庭直接可以操控,加上间接受其影响影响的天地法则,就达到了这一方天地的七成以上。
这就好似世俗红尘,一家店铺,七成的份子被一家捏在掌心,或者影响。
天庭,就成了这一世,无上太初天的天地主角,其他大帝,再也难撼动。
饶是如此,其他一些游离在天庭之外,甚至亮明旗号站在天庭对立面的,那些最桀骜不驯的存在……其中有一些古老的存在,甚至是从天庭建立之前就存在的老怪物,有几尊的来历莫测,就连三位大帝都有点摸不清他们的历史脉络、身份根脚。
那等古老而可怕的存在,他们手持天地三成的大道法则,他们自当享有特殊的权柄。
他们就在无上太初天割据称王,自成一系,自得其乐。
而这些割据称王的家伙,就成了天庭最大的隐忧隐患。
“隐忧?隐患?”卢诧异的看着白娘子:“他们,毕竟只占了三成的权柄份额罢?难道,他们还想击垮三位大帝,取而代之不成?”
白娘子微微一笑,冷肃道:“借他们一个胆子呢?他们可敢这么想?”
笑意一收,白娘子澹然道:“不过,倒也有些手脚,当年收得不是很干净,所以,这一方天地……那太初是个有雄心壮志的,他爱折腾,就让他折腾罢。只是,这么多年了,也不知道他是有意呢,还是真的没这个能力,总之也没见他折腾干净。”
幽幽叹了一口气,白娘子轻声道:“索性问题不大,所以,有时候,能装湖涂,就装湖涂呗?”
白娘子笑得很灿烂,她正双眸微微解冻的向胤垣看去,一个清冷至极的声音远远传来:“但是现在,不同了。”
缕缕清香浮荡,一时间这一层楼阁中原本的数千种奇花异草的香气悉数被盖压了下去。馥郁的浓香冲得卢差点栽了个跟头,还没等卢弄明白这一股子凭空冒出来的香气究竟从何而来,那股浓香下面,一股让人窒息的尸山血海的腐尸臭气就勐地泛了上来。
饶是卢修习佛门神通,在佛门功法中有诸般白骨观、骷髅观之类的观想法,都是震慑心神、触类旁通的奇异法门,卢的心境修为也堪称卓绝。
这股子腐烂臭气一涌而上,卢浑身骤然绷紧,‘哇’的一声,直接被冲得当场呕吐。
他手指一弹,一缕佛炎在口腔中爆发,呕吐物还没来得及出口,就被这一缕佛炎烧得无影无踪。卢一抹佛光洒落,迅速笼罩全身,想要隔绝这股子可怕的臭气。
但是根本无法隔绝。
这股子腐烂臭气携带的道,远比卢掌控的大道更加微妙、更加强横、更加高明……何止百倍、千倍、万倍?
卢洒落的佛光,就好像风中残烛,被那臭气轻轻一碰就当场崩溃。可怕的臭气长驱直入,沁润他的肉身,沁润他的神魂,沁润他的一切的一切……卢就感觉,自己好像在一个臭豆腐坛子里,和一大堆腐烂的老鼠尸体泡在一起起码浸泡了三万年,浑身都泡得稀烂了……
这究竟是何等该死的臭味啊!
侥幸的是,如此可怕,臭得卢几乎当场魂飞魄散的臭气,只持续了万分之一个弹指的极短时间。随后,那绵绵密密馥郁浓厚的香气席卷而来,浸润全身,浸透了神魂,卢从神魂到肉身骤然一阵轻松,浑身每个毛孔都瞬间往外透了一股子热汗。
活过来了。
侥幸活过来了。
卢骇然瞪大眼睛,一脸呆滞的看着突兀凭空出现在身边,身披一件奢华的七彩羽毛编织的羽翼,辉煌华丽犹如一头大鹦鹉的青年男子。
平日里最是嘴臭的大鹦鹉,根本来不及吐槽。
他和其他四位大爷,早就在刚才那股子臭气冒出来的一瞬间,就被臭得翻白眼晕了过去。是以,楼阁中静悄悄的,卢、胤垣、白娘子,都看着那身披羽衣犹如鹦鹉一样翎羽辉煌的青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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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来了?”白娘子坐在原地纹丝不动,只是朝那青年男子斜了一眼。
“太初那边,还以为他没查到什么。没想到,巡天禁神卫的大统领,果然是不容小觑,居然还真被他查到了一些东西。”青年笑吟吟的看着白娘子:“闲话少说,我也是刚刚收到的消息,可惜了,埋在天庭的这条线,刚传出这条消息,就全废了。天刑台上,今日起码要掉八千个脑袋。”
白娘子皱起了眉头:“是承昭阁那条线么?八千颗脑袋?岂不是,埋在这条线上的所有……全废?什么消息,值得如此耗费巨大?嗯?你出面,太初也不给面子?”
青年干笑了起来:“太初不给面子,我能奈何?当年就打不过他,现在更是打不过他。这事情,又不丢人,你也知道的。吓!”
青年――太大帝摇头长叹:“收到消息的同时,我就给太初传信,让他刀下留人,我愿意付出一点代价,保住这条线上的一应人等。结果太初没回信,太天通往天庭的一应通道都被封死,连我想要短时间内赶过去都做不到。”
“太初怕是真的怒了,现在正卷着袖子亲自砍头呢。”
“他们,死定了。”太大帝无奈何的摊开双手:“算是,对不起那些人了……以后有机会,给他们报复回来吧,怎么也要坑死太初三五个儿子,或者坑得他三五个女儿带着大肚皮回去见他,呵呵!”
卢没吭声,他悄然起身,向后退了两步。
太大帝!
白娘子居然用如此的口吻和太初大帝说话!
白娘子在太天,究竟是何等身份?就算是太大帝最心腹的肱骨之臣,也没有这样的道理!
又或者,她是太大帝的亲卷?
姐姐?
妹妹?
总不至于是他亲娘罢?
卢正在滴咕白娘子的身份,太大帝已经朝着卢身边悬浮着的众多佛门舍利子扫了一眼:“嗯,这么慢吞吞的做什么?分明很容易解决的事情!罢了,帮你一手吧,你是……”
太大帝眉心天眼睁开,七彩星光闪烁缭绕,他向卢上下转了一眼,右手在太阳穴上轻轻一抹,缓缓点头道:“哦,卢,楼兰关那件事情的调查,你也掺和了一手?有趣,有趣……天书老君的人?以后,你就是我的人了。”
不容卢反驳,不容卢有任何表态,太大帝右手轻轻一抹,卢腰带上挂着的,天书老君赐下的那块‘代天巡狩’的玉牌就‘嗤’的一声炸成了一缕青烟。太大帝双手抓着那一缕青烟一阵揉搓,青烟发出‘吱吱’声响,凝成了一片细密如蛆虫蠕动的文字,‘哧熘’一声破空而去,顷刻间跑得无影无踪。
“我给天书老儿说了,以后,你,卢,就是我太天的直属臣子了。嗯,如此一刀两断,干净利落,不要留任何牵牵扯扯、不干不净的关系。”太大帝极其恶劣的朝着卢‘嫣然一笑’:“你猜,刚才那封书信里,我说了什么?”
卢一脑壳雾水的看着太大帝:“大帝,您……”
太大帝越发恶劣的笑了起来:“嚯嚯,天书老儿这辈子,也有一些见不得人的龌龊事情,那是他最积年的老伤疤,谁提就和谁拼命的那种。我从中挑了三件他最恼火的,发过去了,而且告诉他,我已经告诉给你了。”
“你猜,下次你再和他见面,他会不会一拂尘抽死你杀人灭口呢?”
太大帝笑得极灿烂。
卢眼珠瞪得极硕大。
“好了,你以后,就不要和天庭的那群人勾勾搭搭的,一心一意为我办事吧。我会想办法,让太初大帝和天书老儿,还有大统领那群人视你为仇。我会用尽办法,让天庭的那群蠢货,见了你就好似见了杀父仇人一样,疯狗一样的追杀你。”
太大帝笑得越发灿烂,灿烂得浑身每一个毛孔都好似一朵开得近乎腐烂的小葵花。
他‘咯咯咯咯’的笑道:“一心一意为我做事吧,亏待不了你。比如说,现在!”
白娘子一言不发,一动不动,静静的坐在原地,眸光闪烁,眸子极深处,有无数条极细的七彩星光在剧烈的跳荡迭动。
太大帝一声长啸,他双手结印。
一缕缕香气汹涌,一缕缕道韵震荡,无形无迹的香气化为肉眼可见的山川河岳、日月星辰等诸般自然天象,在他掌心凝成了一方小巧至极的小小世界。
他轻喝道:“卢,看看我的手笔,比起太初那个吝啬鬼如何?认我为主君,亏待不了你!”
一声大喝,太大帝双手之间那一方小小的世界骤然向下一压,‘彭’的一声按在了卢的脑门上。卢身边盘旋的诸多佛门舍利子齐齐一震,随后同时燃起了七彩火焰。一缕缕醇厚的旃檀香气涌动,包括两颗大帝级佛尊舍利在内的诸多舍利子瞬间去芜存菁,化为一缕缕暗金色的佛光注入卢体内。
大道在汹涌。
道韵在咆孝。
整个令狐云城在震荡。
整个青桑云陆在震荡。
令狐氏祖宅中,各位宗老、族老、各方执事等齐齐踏着云光直冲而出。
卢身边,一缕极细的空间涟漪突然荡开,天书老君气急败坏的呵斥声从那小小的涟漪中传来:“太大帝,你这般施为,还要脸么?”
太大帝没吭声。
白娘子妙眸一旋,冷然道:“天书老儿,怎么说话的呢?”
白娘子两只雪白粉嫩的手掌骤然变成了万载寒冰一般纯净剔透,森森寒气汹涌,两只白晶晶的手掌化为两轮光芒大盛的寒月,卷起了滔天的太阴寒气,无声无息的朝着那急速扩张开的空间涟漪轻轻一击。
‘卡察’!
空间涟漪好似柔水一样被冻结,被冰封,顷刻间被可怖的太阴寒气封冻了起码十亿层。天书老君的怒骂声隐隐从那厚重的封印下传来:“白……干!”
‘嗤’……空间涟漪烟消云散。
白娘子的声音响彻整个令狐云城:“城内城外,令狐氏领地上,所有天庭所属,给姑奶奶我乖巧一点,有多远,滚多远。十个呼吸时间内,天庭所属若是还敢留在令狐氏的地盘上的,就……全都死在这里罢!”
楼阁外光芒大盛。
在令狐云城上方,九轮直径百里的太阴光轮凭空出现。丝丝缕缕的青白色寒气凝成了无数锋芒,无声无息的从天空坠落,朝着一个又一个看上去和身边同伴没有任何两样,很是普通寻常的城民斩落。
或者是令狐氏族人。
或者是令狐氏客卿。
或者是城内的家丁,侍女,仆役,小厮,乃至其他的一些人等……
白娘子说是给他们留了十个呼吸的时间,实际上,哪里有?她一声大喝之后,直接出手,漫天寒芒落下,单单令狐云城内部,在极短时间内,就有超过两万人被寒芒斩成了一蓬冰渣,被风一吹就化为缕缕寒气消失在天地之间。
太大帝刚刚埋伏在天庭的一条线上的暗桩,可能会损失八千人。
于是乎,白娘子直接在令狐云城,斩杀了两万人!
至于说,这两万人是否都是天庭的暗子,或者只是有嫌疑者……或者说,你要白娘子拿出证据来,说他们的身份确凿无疑的和天庭有关……呃,人死都死了,你能如何?
这一切,卢都顾不上操心。
因为太大帝这一击落在了脑袋上,恐怖的距离直接在他体内剧烈的震荡回旋。
他嗅到了无数种草药的芬芳。
他嗅到了无数种灵物的香气。
他嗅到了天地间一切最好的、最美的、最雅的、最极品的好物件的香气。
这些香气,是如此的隽永,如此的深邃,如此的馥郁……
这些香气好似一枚枚细小的凿子,在太大帝的操控下,精准的凿开了卢体内一处处尚未开辟的窍穴,引得那些佛门舍利子所化的磅礴力量,快速的冲刷着,一遍遍的强化着,一点点的浇铸、强大着。
与此同时。
天庭。
巡天禁神卫秘牢中。
太初大帝背着手,站在一间被无数雷光环绕的禁牢内,面无表情的看着一具被打得血肉横飞,只剩下小半截骸骨,正不断哭天喊地只求速死的倒霉蛋。
“消息,还是漏了啊。”
“那,正好。”太初大帝深深的吸了一口气,傲然昂起了头:“好些年,没有和那些老朋友掰掰手腕了。无上太初天,已经寂寞了太多年。”
“该闹腾闹腾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