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百九十章 开拓团(3)
卢仚张开了温暖的环抱,迎接一切主动、被动、愿意、不愿意,但是万流归海,终归投奔了佛门温暖大家庭的迷途羔羊。
铁针公子麾下,数千名来自铁门关的精锐甲士,带着虔诚而迷醉的微笑,向卢仚献上了自己全部的忠诚,全部的孝顺,全部的孺慕,全部的……呃,总之,从这一刻起,卢仚就是他们天,就是他们的地,就是他们的再生父母,就是他们心中至高无上的信仰。
铁针公子还和三个娇俏的侍女在雪白的皮毛毡子上‘伊伊呀呀’的杀个不停,两百多架特制的巨型大车,已经来到了洛邑南岸,整齐的排成了一排。
两百多架大车,负责伺候这些大车的车夫,负责管理那些拉车异兽的兽丁,还有负责大车里那些青壮男女饮食用度,以及操持沿途一切杂役杂务的丁壮,总数则是将近十万。
这些人,也都沐浴在温暖的佛光下,痴痴地望着卢仚,在大车前排成了整齐的方阵。
数千甲士包围了十几架陈设华美的车驾,将铁针公子和他带来的一众俊男美女包围。
铁针公子……铁门关铁家,铁芳一脉嫡系子孙,是铁芳嫡亲的二儿子,平日里在铁门关,也属于横行霸道的主儿,欺男霸女只是寻常事,什么吃了你一个瓜不给钱,反而给你的闺女肚皮里免费赠送一个孩儿的事情,更是时常的操作。
但是这一次,铁针公子招惹了来自更高层面的大人物。
铁家作为铁门关的地头蛇,在上层也是有靠山的,但是就算是铁家背后的靠山,也扛不住这一次铁针惹下的麻烦,只能组建一支开拓团,将铁针远远的流放,以为惩罚。
铁针究竟得罪了谁,犯了什么事情,这些随行的精锐甲士,并不清楚。
那来自上层的大人物行迹诡秘,一切消息都被掩饰得极好。
总之,铁针被发配了,远远的发配出去,而且约定,铁针有生之年,不许再返回铁门关半步。若是开拓成功,铁针下半辈子还能花天酒地的奢靡享受,若是开拓失败……开拓失败,自然就是一个死字,也别指望铁家在铁针身上多耗费半点资源。
这也就是铁针带着规模庞大的开拓团,沿路疯狂的刮地皮,但是八大原地盘上,并没有因此掀起多大的风波,甚至和铁家一直不对付的秦家、蔺家,都没有给沿途的自家势力通风报信的缘故。
铁针是被发配的倒霉蛋,他这辈子,也就这样了。
对于一个失败者,不需要多做什么,任凭他自生自灭,就这样吧……
铁针,或许也有点自暴自弃吧?
他沿途疯狂的对铁家安插在各处城池的势力‘横征暴敛’,疯狂的搜刮,甚至做出了各种疯癫的行径……甚至在洛邑北门,在江边上,幕天席地的作出这等近乎禽兽的勾当,一切只是一种歇斯底里的发泄罢了。
喘着粗气,铁针再次发出了宛如濒死野兽一般悠长的喘息声。
汗如雨下的他哆嗦着站起身来,略有点凉意的江风吹过他白皙的身躯,他激灵灵的打了个冷战,下意识的抬起头来,看了看西边天空绚烂的晚霞,吧嗒了一下嘴,朝着身边的侍女伸出了手:“喏,再来两丸桃红丹,让我再爽上一爽,等入夜了,再进城不迟。”
侍女一动不动。
侍女白皙、修长,宛如天鹅颈的脖颈上,正架着一柄沉甸甸、明晃晃,刀锋隐隐有一线血色纹路闪烁的长刀。不仅是她,附近伺候着的一众俊男美女,都已经被那些甲士控制。
只是,卢仚没吭声,也就没人吭声。
所有人都在欣赏铁针和三位侍女的鏖战……
铁针呆了呆,勐地定睛朝着四周看了过来,当他看到,这些来自铁门关,原本一路负责保护他的精锐甲士,居然‘挟持’了他的那些贴身小厮和近身侍女,他的身体再次哆嗦了几下,一泡略带黄色、腥气浓厚的尿水顿时喷了出来。
“你们这些杀千刀的……这还没离开铁门关的地盘,你们就要叛乱噬主?”
“你们怎么敢?怎么敢的啊?”
“还有天理么?还有王法么?”
‘咕冬’!
铁针很干脆的跪在了地上,他高高举起了双手,嘶声道:“我知道,我得罪了那几位大人,是我的错,我的错……但是,也不能全怪我啊,他们没有表露身份,他们穿着打扮,就和最普通的行商没什么两样,谁知道他们是巡天禁神卫哪?”
“我怎么知道,巡天禁神卫里面,居然有长得这么水灵的小娘子?”
“天知道,巡天禁神卫里面的小娘子,居然能以女子之躯,坐上那么高的位置?”
“我只是看她生得极好,想要试试她的水头而已……已经被她当众打了一顿了,腿都打断了十八次了,她还不依不饶的,我还被发配出来,去原始荒原开荒,一辈子不能返回铁门关!”
“够惨的了……已经够惨了……不至于,一定要赶尽杀绝吧?”
铁针嘶声哀嚎着:“我只是口头上占了点便宜,我连她一根手指头都没碰到……一定要赶尽杀绝么?一定要我死在这荒原么?究竟什么仇,究竟什么恨啊?呜呜!”
数千人,数万人,还有远处那些巨型车驾中,那些被强征的罪役们,一个个目瞪口呆看着跪在地上痛哭流涕的铁针。
这一路,从铁门关行来,铁针仗着权势,那是一路花天酒地、为非作歹,单单路上被他祸害,被他蹂躏致死的无辜少女,就有千人之众。
这就是一个天字一号的大祸害!
他居然会在死亡威胁前,露出如此不堪的嘴脸?
“巡天……禁神卫?”卢仚静静的看着痛哭流涕的铁针,脑海中,关于这个名词的一些残破记忆突然翻腾了上来。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了几下,一股子绝大的危险气息汹涌而来,卢仚突然预知到,如果他真个赶赴铁门关,如果他和铁门关中的那些巡天禁神卫遇到……
以他如今的修为和实力,以他如今残破受损的记忆,会有不可测的大凶险等着他。
说不定就是粉身碎骨,魂飞魄散。
卢仚眼前有大片血光弥漫,恐怖的危机预知袭来,刺激得他血管凸起,耳朵里都只听到过于剧烈的心跳、血压飙升带来的‘冬冬’巨响。
甚至,他浑身皮肤绷紧,无数根汗毛竖起,遍体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
大凶险!
绝大的凶险。
远离铁门关!
尽可能的远离铁门关。
而且,远离铁门关的势力笼罩范围……那么,眼前铁针名下的开拓团,似乎就是最合情合理的途径、最安全无忧的渠道。
“你身上,罪孽滔天。”卢仚目光深沉的看着铁针:“在小僧这里,没什么放下屠刀立地成佛的说法……你是一个恶人,如果一个恶人只要说一声‘洗心革面’,就能成佛成菩萨,那么那些被你祸害过的人,岂不是太冤枉了?”
“所以,你在小僧这里,注定死得惨绝人寰,注定死得凄惨无比。”
“只是呢,小僧现在需要你,你身上,还有一点可供利用的价值。”
右手闪烁着迷离的佛光,卢仚一指头戳在了铁针的眉心:“那么,从今日起,你就是小僧的一条看门狗了。现在先凑合用着吧,等日后没用了,你就可以去死了!”
铁针嘶吼,勐地一跃而起,想要挣扎。
但是卢仚一指头捅了过来,铁针身体骤然一僵,他瞪大眼睛,面孔扭曲的看着卢仚,只觉得自己的意志、自己的记忆、自己的一切本我的念头,都开始被强行的扭曲,强行的篡改。他对卢仚的恐惧之心、忌惮之意,一切的警惕和防范,在顷刻间被抹平,被清除……
他对卢仚,突然生出了无穷的敬仰,无穷的尊崇。
他重重的跪倒在地,额头亲昵的摩擦着卢仚的靴子,毕恭毕敬的,用他所能想到的最华丽的辞藻堆砌在一起,尽情的歌颂卢仚、赞美卢仚。
片刻之后,铁针带来的,来自铁门关的数千精锐甲士一声唿哨,策骑狂奔,杀进了洛邑城。在周老刀以及一众周家族人的配合下,秦家、蔺家的高层被一网成擒,无一脱逃。
片刻之后,整个洛邑就在真正意义上,拧成了一股绳,凝成了一股劲。
随后,周家、蔺家、秦家三家合力,开始极力的调动洛邑各方面资源。
粮食,药材,矿产,盐巴,食糖,以及酱、醋、茶等等……
周家、蔺家、秦家更是联名颁发公告,说铁门关有铁家嫡系贵公子铁针,为开拓疆土,特率领开拓团途径洛邑城,准备前往原始荒原,特征召有志之士随行云云。
洛邑城上下,一些大户人家的庶出子闻风而动,在自家长辈的支持下,披甲、佩刀,或多或少的带了一些私军甲士,更带着大群的奴隶、壮丁,纷纷汇聚了过来。
折腾了数日后,铁针的开拓团离开洛邑城,继续向南方进发。
临行前,铁针一份家信送去了铁门关,说洛邑城的罗家得罪了自己,被自己下令彻底剿灭,而自己则是扶植了洛邑周氏取而代之,特此向铁门关铁家备桉云云。
铁针在家信中痛哭流涕,向自家长辈述说了自己一路行来的风霜雪雨、艰难困苦,更是向自家长辈哀求——他前往原始荒原开疆拓土,是九死一生的行径,他必须在三河原上,留下一个坚固的支撑据点!
所以,他哀求自家长辈,对洛邑城大力扶持,对洛邑城周氏多多倾斜资源云云……
他更是在书中哀求铁芳——看在父子一场的情分上,就算铁芳不愿意多给周氏三瓜两枣的,起码也不要在背后拆台,对周氏暗中下手!
他泣血述说道,洛邑城周氏,就是他铁针的最后一条退路了,还请族中长辈看在自己孤苦无依的可怜份上,不要对洛邑城下手,不要对周氏出手!
在铁针的开拓团离开洛邑城后,第二天夜里,卢仚悄然返回洛邑城,在三十六尊白骨神魔的配合下,他以两仪天佛门的一门入梦大法,悄然洗去了洛邑城上下,无数男女老幼心中关于自己的那一抹记忆。
周老刀的周氏之所以能够干掉罗家,取而代之,也就变成了铁针多年前就在洛邑城伏下了暗手,这一次顺势爆发而已——分明一场外来力量的干涉战争,在卢仚的巧手编织下,就变成了铁家内部几个贵公子争权夺利的内斗纷争。
而洛邑城上上下下所有人都‘记得’——周家的当代家主周老刀,多年前就和铁针‘意气相投’,结为好友。此次铁针落难,周老刀发自义气,带着大量的周家精锐,带着数万周家的私军甲士,毅然决然的追随铁针,鞍前马后的卖命效力!
第二日天亮,洛邑城的百姓子民从梦中醒来,满城交口称赞周老刀的义气,以及铁针的狗屎运!
在铁针的开拓团离开洛邑七天后,几个行商装束的男子,随着一支来自褐峰城的商队,悄然进了洛邑城。他们在城中走动,打探,有时候更是显出一些真身图影,询问一些雄壮甲士、白须老人、生翼少女的事情。
只是洛邑城中子民,的确没有见过这些身披重甲的雄壮汉子、三尺多高的白须老人、背生光翼的绝美少女……他们‘更没有见过脑袋光熘熘的大和尚’,是以,所有人对于这几个男子的打探,都是茫然相对。
而这时候,卢仚早已随着铁针的开拓团,离开洛邑老远了。
出了洛邑,开拓团一路向南,而卢仚则是折向了西边,去了虎家围子,将留在虎家围子里的上上下下一众商队所属,将他们的记忆也稍稍的篡改了一下。
他们完全遗忘了卢仚,只记得周老刀带着他们攻下了虎家围子!
接下来,卢仚就安心的呆在了铁针的开拓团中。
沿途还经过了好几十个规模比洛邑城小了不少,但是人口密度极大,其城中生活环境,堪比难民窝子、野人棚子的城池。
在这些城池,铁针没能搜刮到太多的资源,粮草等物补充有限,但是他征召到了大批量的人手。大批罪役被编入了开拓团,还有好些在压榨下近乎看不到出路的底层民众,咬咬牙,领取了城中高层发放的皮甲和军械,‘自愿’加入了开拓团。
沿途还有一些倒霉的流匪、马贼团伙,不小心被开拓团迎头撞上,精锐的甲士骑兵一个穿插包围,就将这些流匪马贼、连同他们的家卷一网打尽,统统贬为罪役,送入了巨型车驾中关押。
如此,开拓团的规模在不断的扩大。
除开两百多架用来装载罪役的巨型大车,开拓团中又多了数量众多的车驾,大量的驼兽,以及自带坐骑的追随者。
而越是远离洛邑,远离铁门关的势力范围,卢仚心中的危机感就迅速的消散。
等到在路上行了本土时间一个多月,已经远离洛邑城,单单直线距离超过六万里的时候,卢仚心头的危机感终于烟消云散。
而另外一种季动则是在心头逐渐增强。
似乎越是朝着南边行走,就有某个熟悉的人,比较重要的人,和自己牵连极大的人,正在南边等着他。
之前在洛邑的时候,卢仚和对方的距离太过于遥远,所以没能察觉到他的存在。
但是随着开拓团向南边全速赶路,随着两人之间的空间距离逐渐靠近,卢仚也逐渐生出饿了一丝若隐若现的感应!
无边荒原。
没人高的野草。
一圈圈齐腰高,五彩斑斓有毒无毒的蘑孤,在绿油油的野草中欢快的组成了蘑孤圈子。
一眼眼明湖镶嵌在无边的绿色草原上,湖边有巨量的野兽群,无论是草食性的还是肉食性的,都安详的享用着清凉的湖水。
无数体积大大小小,色泽斑斓的水鸟或者在天空翱翔,或者在水面游动,或者干脆在浅水滩中翘着脚儿一歪一瘸的,用长嘴捕猎着鱼虾。
天空是一水儿碧蓝,没有丝毫烟火气熏染过的痕迹。
这里,距离洛邑城,距离三河原最南边的围子,已经超过了二十万里。这里属于纯粹的野生荒原,基本上没有人类的痕迹,更没留下人类的气息。
黄昏时分,规模庞大的开拓团车队在一口巨湖旁停下,成群结队的甲士呼喝着,在一批充当千夫长的周家族人统辖下,朝着湖岸旁的兽群涌了过去。弓弩呼啸,刀枪噼刺,大群大群的野兽哀嚎着被猎杀,鲜血如溪水涌入了湖水,迅速染红了大片湖面。
卢仚站在一架巨型大车的顶部,看着周老刀和一群周家所属前前后后的忙活着。
铁针……就是一个纯粹的废物。
他带出来的数千铁门关甲士,这群家伙除了打打杀杀,基本上什么都不会。
铁针从铁门关,还带了一群纨绔男女出来,这些人,都是平日里在铁门关,围在他身边阿谀奉承的小家族子弟,铁针倒霉被发配去开拓原始荒原,秉着‘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的宗旨,他也不顾这群平日里的好兄弟、好姐妹是否愿意,总之也将他们拉了出来。
这群纨绔子女,更是废物中的废物,除了吃喝拉撒,玩人或者被人玩之外,基本上没有任何生存能力……卢仚也搞不懂,铁针将这么一群纨绔带出来,究竟有什么用?
怕不是,铁针只想拉着他们一起死罢?
除开这些‘嫡系人马’,铁针从铁门关出发,沿途经历了大大小小的城池数百座,从中搜刮了大量的罪役人手。
可想而知,沿途经过的那些城池,掌权者不可能将自家的精干人手送给铁针。
而那些罪役嘛……好些人都和曾经的周老刀一样,属于从底层打拼起来,真正有能力的人才……但是人家在自家地盘上活得好好的,突然全家被莫名的贬为罪役,被强行逼迫着加入了铁针的开拓团……
就这些人,没有背后捅刀子,把铁针直接弄死在半路上,就已经算是铁针身边的数千甲士防范有力了。
指望他们,是指望不上的!
也不能说铁针身边,就全都是废物。毕竟是铁家的贵公子,他虽然招惹了大人物,被强迫着发配流放,但是开拓荒原,毕竟是一件‘极荣耀的利民之举’,是以铁家还是从铁门关,抽掉了几个‘能员干吏’随行。
但是这几个能员干吏嘛……卢仚看他们犹如死人一样,每天蹲在车驾里混吃等死、一言不发的模样,就知道他们是指望不上的了。
既然是能员,既然是干吏,可见他们在铁门关的小日子都过得不错。
油水丰厚,有滋有味的小日子过得挺好的,突然被上面的大老指派,跟着一个犯了错的纨绔子,万里迢迢的跑去凶险无比的原始荒原开疆拓土,用脑袋搏一个前程!
换了你,你愿意?
就算卢仚用佛法渡化了他们……或许是这一方天地的压制,卢仚的佛法渡化能力也被削弱了不少,这几个家伙对卢仚的忠诚度倒是不用担忧什么,但是他们的‘主观能动性’着实堪忧!
从洛邑出发这么些日子了,这几个家伙就没怎么抛头露面,没怎么主动的干活,依旧是一副死气沉沉、混吃等死的模样。最多最多就是,卢仚出现在他们面前的时候,他们会笑嘻嘻的熘须拍马几句,但是卢仚一走,他们立刻回复了咸鱼状态!
啧,这就没救了。
侥幸的是,因为卢仚的干系,周老刀带着大批精锐族人,追随着卢仚加入了进来。
周老刀,还有这些周家族人,正是一个‘正在崛起的新锐家族最精英的骨干力量’,纨绔子是绝对没有的,所有人都有着一手两手拿手的吃饭本领。
这些人数量不多,但是作为中高层的管理者,已经足够将整个庞大的开拓团队伍打理得井井有条。
夕阳光辉下,庞大的队伍或者狩猎,或者安札营地,或者布置岗哨,或者组织随行的青壮妇人燃起篝火,烹调各种新鲜的野兽、渔获等等。
一道道炊烟,直上云霄。
远处有尖锐的鸟鸣声传来,有类似裂风凋这一类的凶禽不怀好意的朝着这边张望着。
卢仚抬起头来,朝着远处天边几只若隐若现的巨型鸟影看了一眼,调动法力,一声狮子吼轰然爆发——“滚!”
青空一声霹雳,十几头大鸟歪歪斜斜的从高空一头栽落,它们惊恐欲绝的扑腾着翅膀,洒落了大片凌乱的羽毛,从高空直接摔落了数千丈后,好容易才重新扑腾着翅膀,仓皇失措的向着远处飞去。
随着这些巨型凶禽的远离,远处长草中,一些体型庞大的凶兽也低声嘶吼着,不甘愿的转身离开。
大队披挂着皮甲的甲士行了过来,他们来到一架架关押了罪役的巨型车驾旁,敲打着车驾的栅栏,将一袋一袋的行军丸随意的丢了进去。
那些罪役中,那些有威望的长者、实力足够强的入道真修们,面色阴郁的行了上来,接过那些行军丸,逐次的将其分发了下去。
行军丸,就类似卢仚印象中的‘辟谷丹’。
只是,行军丸的效果更加的诡异,一颗行军丹,足以让这些车驾中的罪役整整一个月的时间不吃不喝,并且身体机能压缩到极致,进入某种近乎冬眠的状态。
他们的力量、反应力等等,都会压缩到极致,一个个变得好似活死人一样,就连交流都变得吞吞吐吐,思维都变得僵硬滞涩。
在这种情况下,他们当中除了极少数有力量抵挡行军丸力量的入道真修,其他人真个是犹如原木桩子一样任凭运送,丝毫不用担心他们会奋起反抗或者在中途逃走。
服用行军丸,让开拓团在路途中更加省力,更加省心,而且运输成本更低。
否则一路上,铁针搜刮了这么多的罪役男女,不提其他,单单这近千万的男女每天的排泄问题,都会让人疯魔掉。
有发放行军丸的甲士敲击着栅栏,大声嚷嚷着:“好了,这是路上最后一顿行军丸了,再忍半个月,就不用吃这倒霉玩意了……到时候,好酒好肉热汤水,好日子等着你们呢!”
“乖巧一点,不要在最后关头,给爷们添麻烦,也不要给你们自己,给你们亲族添麻烦!”
“记住了啊,你们现在可都是罪役……犯了事,看看爷们手中的刀,你们的脖颈能比爷们的刀更硬么?”
车驾中的罪役们,一个个表情麻木、双眸呆滞无神的看着这些甲士。
他们接过一层一层分发下来的行军丸,随口吞服了下去,然后静静的,人挤着人,盘坐在了车驾中,犹如一群行尸走肉,没有发出半点儿声音。
卢仚俯瞰着这些罪役,轻轻地摇了摇头。
无论他们是有罪的,还是无辜的,他们的名字,已经登记在了铁门关的罪役名册上。他们唯一的出路,就是跟着铁针去开拓荒原,用自己的命,搏一条生路。他们若是胆敢逃走,若是幸运逃走,则会受到铁门关的倾力擒拿,一旦被抓捕,就是阖族尽灭的下场。
“等到了那所谓的原始荒原,尔等或许可以尝试着,信奉我佛。”卢仚微笑看着这些麻木、僵硬、宛如僵尸的罪役:“小僧法海,或许能化为一叶小舟,普度尔等,渡过这无尽的苦海。”
那些服用了行军丸,已经被药力操控的寻常壮丁,对卢仚的话没有丝毫反应。
寥寥几个近处的入道真修,则是缓缓抬起头来,目光闪烁的看了卢仚一眼,对他的话,没有任何的回应。卢仚甚至听到了几个入道真修的喃喃细语——“和尚,不可信!”
卢仚眉头一挑,和尚怎么就不可信了?
或许你们认识的,本土的和尚是不可信的,可是我法海,可是外来的和尚……外来的和尚好念经,你们连这个都不知道么?
周老刀已经忙完了一应事情,整个营地算是顺当的安扎了下来。
他拎着一坛酒,一条烤得焦香流油的野牛腿,几个蹦跳,到了卢仚身边,将酒肉递了过来:“法海兄弟,这里的野牛体型魁伟,牛肉格外的筋道有嚼头,试试看?”
卢仚笑着接过酒肉,咬了一口,果然是劲道非常,入口浓香。
他一边大口吃喝,随口说道:“老刀啊,听说,快到地头了……我也不知道那所谓的原始荒原是什么路数,那铁针也是一窍不通,这队伍上上下下,居然就没有一个人知道这所谓的原始荒原究竟是什么玩意儿……”
“你,确定要带着这么多族人,跟着我?”卢仚斜了周老刀一眼:“回去洛邑,安安稳稳做你的城老,不好么?有铁针的书信,铁家就算是你的后台靠山了,老婆孩子热炕头的小日子,可比跟着我风里雨里的爽快!”
周老刀犹豫了一下,笑了。
“跟着你,有肉吃!”周老刀很诚恳的对卢仚说道:“法海兄弟,你觉得呢?”
卢仚呆了呆,释然一笑,朝着周老刀指了指:“你啊,狡猾狡猾的……好吧,有肉吃,这个道理,足够了……不过,跟着我也有可能被人砍哦!”
周老刀耸了耸肩膀,手中轻轻一弹挂在腰间的长刀:“俺老周挨过的刀子,多了去了。只要能有肉吃,吃更好的肉,多挨几刀算什么?”
夕阳落下。
暮色浓郁。
夜色下,荒原上到处都是野兽此起彼伏的咆孝声,肉食性的夜行野兽开始出没,到处都传来了厮杀声,传来了血腥气。
开拓团庞大的营地四周,也有胆大的野兽出没。
巡逻的甲士低沉的呼喝着,弓弩声,刀剑声不绝。漫长的一夜中,营地四周爆发的大小杀戮有足足一百四十七场,斩杀的大小野兽、凶兽超过八千头。
一夜无大事,昨夜斩杀的野兽、凶兽,全都成了早餐的加菜。
庞大的队伍拔营而起,继续向南前进。
如此又前进多日,前方道路突然断绝。
广袤的荒原,到这里就突然到了边际,前方路途断绝,就是一片黑漆漆,偶尔有星光闪烁的无尽深渊。悠长的风宛如恒古之前的亡灵嘶吼,慢悠悠的从深渊上方吹拂而过。
借着那闪烁的星光,可以看到,前方极远极远的黑暗深渊上方,有大团大团的光芒涌动。
这些光芒色泽不一,大小不等,距离也有远有近。
那几名一路上都在摸鱼的能员干吏,终于走出了他们的车驾,歪歪扭扭的行到了卢仚身边。他们掏出了一个罗盘,凑到一起比比划划了一阵,不知道捣了一阵什么鬼,齐齐朝着卢仚行了一礼:“我佛,铁针公子的目的地,就在前面了。”
卢仚看了看身边庞大的开拓团队伍,再看看前方的无底深渊,缓缓点头:“那就依法施为罢!呵,小僧也正好,长长见识!”
卢仚饶有兴致的看着几个能员干吏。
从卢仚立足之地,到那些最近的光团,怕不是都有万里之遥。而这万里距离,尽是漆黑不见底的深渊,无形的风带着湮灭一切的可怖力量,在深渊上方无休止的吹拂着。
就在卢仚驻足的这一段时间,他就看到好几只被强敌追逐的巨型飞禽,慌不择路的从荒原领空,一头飞进了深渊上方……无形的风只是一卷,这些巨型飞禽就骤然一闪,整个崩碎成了无数细小的微粒,闪烁着迷离的光霞,顷刻间就被风吹得无形无踪。
卢仚看了看那些运载罪役的巨型车驾,这一路上,这些车驾都是浮空而行,但是飞行的高度有限。很显然,这些车驾,尤其是那些拉车的巨兽,绝无可能飞渡这无尽深渊。
不要说他们,就说现在的卢仚,因为天地法则的压制,他也无法飞起来啊!
一名蓄了山羊胡,看上去颇有几分精明之色,名唤赵丁的干吏轻咳了一声:“我佛法旨,吾等自当效力……还请我佛稍候片刻,且看吾等施为则个。”
卢仚等人终于快要抵达目的地的时候。
铁门关。
从极高的高空俯瞰下去,整个八大原,就是一块形状大致呈桑叶状的浮空大陆,方圆有千万里之巨,静静的悬浮在无垠虚空中。而洛邑所在的三河原,就位于八大原的西南方最僻远的旮旯角里。
一块小小的,长宽不到三千里的陆块,静静的悬浮在八大原上方。
云彩缭绕,霞光升腾。
神山丽水之间,方圆数百里的铁门关巍然矗立在小小陆块的核心区域,虚空中可见旗幡摇晃,牌坊隐现,一座庞然大阵包裹了整个铁门关,包裹了整个陆块,更驱动着它,在偌大的八大原上方缓缓的,随着日影由西向东、由东向西的飘行着。
数十条大大小小的战舰整整齐齐的悬浮在铁门关北门上空,战舰下面,正是铁门关镇守府所在。
铁门关的最高长官,铁门关镇守铁无心,如今正像是一个受委屈的童养媳一样,浅浅的笑着,低着头,站在色泽铁灰、威严肃杀的镇守府大堂中,目光静静的端详着自己长袍前摆下露出的,那一点点靴子的尖梢头。
铁门关副镇秦臻,则是一脸僵硬的耷拉着头,小心翼翼的朝着端坐在大堂公桉后的那人禀告着:“八大原辖地上,各大城池,并无发现……大人,是否……”
一抹雷光乍起,伴随着震耳欲聋的轰鸣声,秦臻胸口甲胃粉碎,整个人被雷光轰得大口吐血,倒飞数十丈,一头飞出了镇守府大堂,摔在地上半天动弹不得。
“没有发现……没有发现……没有发现……”
坐在原本属于铁无心位置上,身形窈窕,面容冷肃的冷厉少女厉声呵斥:“那么,我应该说,你们究竟是无能呢?还是,在敷衍了事,湖弄于我?”
“总之,人,肯定在你们的地盘上。找不到,就是你们没用心!”
“连巡天禁神卫都敢敷衍、湖弄……你们,都别活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