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8 章 你们人间有一句话
柳青青的母亲——何莲，在柳青青6岁时（或更早）就已经离家出走。
以至于柳青青记不清何莲的模样，唯有的印象便是外婆藏着的那张发黄残缺的照片了。
柳青青抱着疑团上了楼。
这幢寝室楼可能是六七十年代的建筑，只有三层，地面铺以木板，人走在上面，难免发出咔咔的响声。
柳青青一走进去，室友孙滢在上铺发出饿狼一样的哼哼声，“终于有活人回来了！我快饿死了！”
大学宿舍的标配，大概是十几到二十平方的样子，靠墙各两张床，上面是铺位，下面是书桌和柜子。
由于是老建筑，卫生间则在走廊的西角。
柳青青听孙滢的状态欠佳，走到床边，掀起她的床帘，去摸她额头。
“懒羊羊，你生病了吗？”
孙滢因为个性慵懒，被同寝室的人取绰号“懒羊羊”，当然，她还有另外一个绰号“杨贵妃”，自是因为她心旷体胖之故，不过这个绰号现在没什么人叫就是了。
孙滢的脸蛋肉肉的，额头温而绵软，触感极好，并没有发烧。
“懒羊羊”孙滢一动不动，有气无力道：“昨晚上夜班，上午回来补觉，心想等你们谁下班了，给我带晚饭，结果等啊等------”
孙滢的话还没说完，柳青青哑然失笑。
“你还笑呢！”孙滢不满。
柳青青捂着嘴，矢口否认，“我没笑啊，我没笑。”
孙滢恨恨道：“你皮不笑肉笑，以为我不知道？我给你发消息，你没看到吗？”
柳青青解释道：“看是看到了，不过今天我要家教的，都这么迟了，我以为她们给你带了嘛！”
柳青青所指的她们，是同学兼室友唐菲菲和周冰雁，她们现在不同的医院实习，也不知道今天排的是什么班，到现在还没回来。
孙滢一副大势已去的样子，“罢了罢了，天亡我杨玉环！”
柳青青又止不住笑起来，“这会儿可没有晚餐了。”忽然想起来自己也还没吃，“那我下去给你带碗炒粉干吧。”
作为学校食堂的补充，宿舍的门口有许多不正规的餐饮店，大部分都是自家民房改建。
可以吃砂锅，也可以炒菜。
不过大学生大部分都是从山区里出来的，家庭条件大家都一般，还吃不起炒菜。
最热卖的还属宿舍大铁门边上炒粉干的摊子。
放一个火炉，支一个大铁锅就可以开卖，一份炒粉干，良心价只要6元。
拯救了多少嗷嗷待哺的“杨玉环”啊！
柳青青从宿舍下去，来到大铁门外面。
炒粉干的生意极好，还要排队。
快递员吴文金也炒了一碗粉干，正在路边的桌子边坐着吃，一看到柳青青，就上来搭话，“柳医生，你也没吃饭吗？”
好尬。柳青青点点头，“恩恩。”
“吃饭要及时哦，不然对胃不好。”吴文金颇有些讨好地说，想必是为了感谢她刚才替他把了一把脉。
柳青青连忙摸出手机，低头假装打电话、发短信，摆出一副忙碌的样子。
等到两份粉干都到手了，柳青青就跟非洲大草原的野鹿见了狮子豹子一般，狂奔而回。
禀告贵妃！末将千里从敌营中取回炒粉干两份，大胜而归！
柳青青杀回宿舍，懒羊羊孙滢的懒骨头病忽然好了，像只撒欢的兔子般，三脚两脚从上铺爬下，一把拽过一份炒粉干，迫不及待打开盒子，拆了一次性筷子的包装，先向嘴巴里扒拉了一口粉干。
“好香！好香！”
孙滢顶着一头蓬乱的黑发，身上套着宽松的睡衣，嘴巴里鼓鼓的，这个杨玉环怕不是刚从马嵬坡下逃回来的吧。
柳青青却不忙吃，先拆了快递包裹，果然里面是个文件袋。
孙滢嘴里嚼着粉干，居然还能说话，“你买什么了？不会是内衣吧？”
柳青青道：“不是啊，是别人发我的。”
“是嘛！”孙滢已经看到柳青青从文件袋里取出一份信件，顿时八卦起来，“啊？难道是情书？是谁发你的？不会是罗阳吧，我去，发短信不行吗？这年头还有人写信的！哈！”
懒羊羊孙滢只是指生活方面，至于八卦方面，她是不懒的，连忙丢了筷子上前来看。
“什么哦，是我妈发的。”柳青青护着信件，当时随着信件一起取出来的，还有一颗黑褐色的珠子，被孙滢这一打岔，珠子也不知道掉到哪里去了。
也罢了，柳青青坐到自己桌子边上，心中又是奇怪又是感慨，这个消失了近二十年的母亲终于露面了。
柳青青第一个反应不是读信，而是在信件底部开始看，看看母亲有没有留下地址，然后快递单上，发现她居然老练地一点有用的信息都没有留下，柳青青好像被釜底抽薪般失望。
失望的柳青青，淡定的吃完了粉干，至少表面上是淡定的。
至于内心汹涌的，随时要翻出来的那些情绪，到底是开心还是难过，柳青青也分辨不出。
然后柳青青爬到床铺上，放下床帘，把世界拦在外面，这才开始读信。
只见第一行写着：“我的宝贝可爱亲亲女儿”。
“噗！”柳青青一口盐汽水喷出来，如果有盐汽水的话。
但柳青青真是被自己的口水呛到了，“咳咳！”
“见信如晤！”
“当你看到这封信，心里是不是很激动，很意外，很惊喜！”
尼玛，这不是我妈！
柳青青心里吐槽，自己真是低估了母亲。
难道你近二十年不见我面，就不应该先表达一下自己的歉疚吗？
柳青青几乎想扔了这封信，但想了想，还是咽下这口盐汽水，先看完这封信再说。
“我知道现在，你心里肯定有一肚子的话想对妈妈说，也许也有一肚子的疑问要问你妈妈。”
“但我想告诉你的是，关于这些问题，妈妈一个也回答不了。”
“你不要觉得奇怪，我也不着急。反正等你慢慢长大，你自然然就会明白了。”
“因为你注定不是一个平凡的女孩子，所以你的成长方式，自然会与众不同。”
“你们人间有一句话：故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这是孟子说过的话。
柳青青猛地一闪神，她没记错的话，自己的母亲不过是个普通的农民，只上过扫盲识字班，也就是认得几个字而已，怎么可能说得出这么艰深的话？
柳青青把信一抖，忽然又发现这信上的笔迹，每一个字都工工整整。
啊，根本就不是人写的，而是打印机打出来的！
谁啊！谁这么无聊冒充自己的妈妈，来调派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