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59:要一杯烈酒

杜瓦部落的巷子里,藏着独一无一二的黑市“百物架”。

秘术将所有的欢呼、咒骂、挑衅、哭泣都隐藏了起来,隔壁就是商业街,但要论寻欢作乐,还是得进到这里……

商队南来北往,金币周转翻滚。

追猎者,赏金犯,猫和老鼠的关系,却能坐在同一张酒桌或者赌桌上。

面具之下,藏起的是身份,解开的,是欲望。

“啧啧啧,我们见面太频繁了些。”

昏暗的密室里,黑市头目,正在品鉴一块顶好的肉排,据说来自于荒原里某种很难猎杀的猛兽。

黑皮女佣拉开他对面的高背椅。

肯恩点头坐下,靠在松软舒适的椅背上,开始享用自己面前的肉块,刀叉用得有些生涩,自己苏醒以来,还未吃过如此精致的餐点。

“我要在部落里养厨子,用餐,果然还是要有仪式感,否则只能称之为果腹。”

“我赞同。”斯蒂芬用银色餐巾沾了沾嘴角,然后问道。“您的驻地在哪儿,我有机会定要去造访的。”

“呵。”

肯恩往旁边嗤笑了一声。

“明知故问,桑顿卡亚的名字,你早就打听清楚了,外面那些议论和赞美,全都是你在推波助澜。”

他举起透明的玻璃杯,抿了口酒。

“谢谢。”

酒的口感很好,古法酿制,按照血裔的性格,恐怕用了不能外传的秘方。

斯蒂芬笑而不语。

他不需要承认,也不接受感谢,而是用指尖划过杯底的圆弧,询问对方的来意。

肯恩从脚边拎起一袋钱,放在餐桌边缘。

很眼熟,两天前的交易款,连绑口用的裸色编织绳都没动过。

整整一千G,全数在此。

“奴隶拍卖,”肯恩直接开口。“拍卖不够准确,对你们来说,应该只是挂牌出售一批货物,我这里能买多少,就要多少,对了,人我得自己挑,你把毒药和咒术都解掉。”

百物架的决策很果断。

奴隶贩子们被乱棍打死,不管有没有染指,都被连根拔掉,包括奴隶拍卖在内的生意被全部接管。

“俘虏?呵呵,那秘术还是留着吧,有个别……不太听话。”

“没关系,队伍缺乏战斗力,我已经饥不择食了,先拿到手里,再慢慢训练就行。”

肯恩浑不在意。

他用煮过的蔬菜沾起汤汁,送进了嘴里。

斯蒂芬轻轻点头,女佣把钱袋收走,屋顶的照明水晶范围有限,留够相当部分的阴影,让保镖和侍从们可以在视线外往来。

“明晚,酒馆,别再打扰我用餐。”

“没问题,”肯恩抿起嘴角。“你这么有钱,就不能多装两盏灯吗,看着怪穷酸的。”

斯蒂芬本那张白皙的脸,瞬间有了血色。

……

肯恩离开百物架,在熙熙攘攘的大街上,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人。

苍老严肃的脸,有疙瘩的秃顶,由三块铁环束缚的白色胡须。

老铁匠脸色阴沉,皱纹都堆在一起,在人群中显得格格不入,时不时停步张望,脚步虚浮,脑子里的杂念堆积成山。

肯恩靠在墙边,眼睁睁地看他从面前走过。

对方竟然没有发现,而且前进的方向,好像是要去商业街,繁华的闹市,突然多出个平日里清心寡欲的灵匠?

酒馆前门被推开。

没睡醒的铜铃只响了一声。

打盹儿的侍者心底嘀咕,怎么会有人来得这么早,如果是饿了或者寻乐子,应该推开其它门。

他擦擦眼角,为了赏钱,只能堆出笑脸。

“看看,您需要点什么?”

然而,侍者瞬间失望了,一个干巴巴的老头,古板沉闷,这种人没经验,也舍不得给赏钱。

果不其然……

沃契尔盯着写满文字的木板,死活不开口。

侍者很懂偏执老头的想法,如果自己贸然插嘴,兴许会讨来一顿臭骂,而对方胡须上的圆环很亮,铁匠身份,在杜瓦部落相当尊贵。

他顿时陷入了纠结,只能杵在原地。

叮铃——

新来的客人打破了僵局。

侍者赶紧掏出餐巾,殷勤的擦拭吧台,欠身询问道:“年轻的先生,您需要来点什么?”

肯恩思索片刻。

“大杯的祁山冰啤,给这位手艺非凡的匠人,来一杯你们这儿最烈、最贵的酒。”

侍者愣了片刻,然后恭顺地退到后方。

沃契尔此时才侧过头,看清对方长相后,似笑非笑地点头,抬脚坐上了圆凳。

“哎,没想到会遇见你。”

老铁匠的叹息,比北境最厚的雪盖还要沉重。

“晚上好,沃契尔先生。”

肯恩招招手,把红色的啤酒端到面前,吹开白沫,吞了一大口。

“嘶,呼~这东西相当带劲,如果能搞到配方,我也得酿起来,配刚才那份烤肉刚刚好。”

沃契尔并不接茬。

他面前的酒杯小巧玲珑,精致的双层隔雕,能锁住里面最致幻的秘药,还能增添口感,从握柄的铭文来看,似乎是行家的手笔。

“真漂亮。”

沃契尔怜惜地抚摸,仰头将其闷进嘴里,任由炸裂的腥辣液体穿喉入肚,再继续搅动自己的胃袋。

侍者眼睛都瞪圆了,险些手滑把擦拭中的器皿打破。

“会,会死……”

肯恩面带微笑,示意对方不要紧张,另一只手拍在灵匠背部,缓缓将经验值注入进去,把血条给拉得满满的,根本不会出人命。

沃契尔确实没有买醉的经验。

他扶着吧台咳嗽不止。

难受窒息的感觉转瞬即逝,只剩下悠悠的绵长,还有开始混乱的思维。

“哦对,我该告诉你……”

沃契尔眼眶湿润,苍老粗糙的手,指向眼前的年轻人。

“阿瑟同意了,他想跟你离开,我们大吵了一架,你不明白,我最难过的事情是什么,是根本没有东西教给他!”

“哎,别这样想,马伦古先生曾说他很有天赋。”

肯恩继续吹开酒沫,对着冒泡的红水吻了下去,咕咚一声过后继续说道。

“虽然他以后做不了灵匠,但目前为止,您给他打下了非常坚实的基础,这绝对很有意义,会影响他的人生……”

“你他娘的根本不懂!”

沃契尔的泪水滑过通红的脸颊。

他彻底醉了,也彻底释怀了,不断拍打自己心脏,几乎是咆哮着说道:“阿瑟的知识,根本不是我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