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34:强势
帕洛图斯比山路交错。
它们分布在陡坡和苔原之间,擦着冰川而过,偶尔会被溪流阻隔。
土路,而且大都崎岖。
只有人口密集,贸易频繁,冲突不断的地方,才会修建出宽阔的大道。
从下午开始,日光就变得暗淡。
肯恩在霏狼背上揭开斗篷,头顶的乌云已经尾随许久,看来要找个四下无人的地方对自己的部队发难。
“冻雨要落了。”
他这次出门几乎没在桑顿卡亚留部队,只安排了几个哨兵,日夜轮岗地在附近巡逻。
命令很简单:避免所有的正面冲突,有异常就骑狼回村通知,舍弃一切物资,将人保下来。
啪嗒嗒的雨声,打断了回忆。
肯恩回头,在呼啸的风里看见一支埋头挺进的队伍。
除此之外,就是肯恩自己,还有他忠诚的追随者奎玛。
狼群压着脚步,彼此靠近,用皮毛保护骑手们的腿肚子,它们控制速度来将就身后的马车。
两个颂唱者坐在驾驶位执掌方向。
改装后的货箱里装着大部分干粮、必要的干柴和一些杂物。
黑夜盖住山路上的众人,紧接着,暴雨闷头盖下来,浇透了冬松和斗篷,座下的霏狼已经开始打起摆子。
肯恩来到后方,用经验值稳住了要跌倒的马匹。
“听着,按照时间,我们即将到达,村庄里会有适合扎营的地方。”
队伍前方传来回应,大部分声音被山风吹下了悬崖。
等到夜色深沉,冻雨已经变成了簌簌的雪花。
风还在嚎叫,随时要变成白色的龙息,摧毁每个还没有找到归宿的旅人。
队伍停在路边,名叫的村庄就在脚下。
双方中间隔着一面陡峭的斜坡,被黑夜和灰色的积雪阻隔,荒原气候多变,已经没有时间让他们从蜿蜒盘旋的土路上慢慢跋涉。
奎玛把目光从斜坡转向战旌。
“我们该怎么办?”
他问道,部队已经快坚持不住了。
“改道,就从这走!”肯恩宣布了自己的决定,他说话的时候没有回头,目光紧盯着这面积雪,还有树立在其中的冬松。“卸绑带,做成迫降绳网,下去!”
……
克厄村中,刚举行完葬礼。
它的地理位置偏南,如果袭击桑顿卡亚的没有被杀,就会来屠戮这里。
命运的劫难总是丰富多样的。
克厄也没有逃脱盗匪的袭扰,自冬末开始,各种部队都来这里打秋风。
几只霜熊拆掉了村门,尽管拼死抵抗,但大部分物资被掳,房屋被焚毁,十室九空,现在已经失去了留守的意义。
男战士跪在篝火前。
身后是数个同样脸上涂满彩漆的青年,伤痕累累,面露疲态,连日的征战令人绝望。
村长在说话。
一个用血鸦羽毛做头饰的老者。
“冬母听不见回应,她的赐福消失了,我们即便显出血肉也无法得到力量,或许是多年没有经历过绝境,我们的心性已经不再虔诚。”
男战士眯起眼睛。
他在火光里咬紧口腔内壁。
此时盗匪们的队伍依然驻扎在河对岸,每天都有被俘虏的同胞遭到屠戮,尸体顺着河水飘走,可自己没有收尸的勇气。
“我应该更强势一些,这样才能说服大家杀过那座桥。”
男战士想要起身反驳,但是被村长和众人齐声的高呼里压下去,冬母在上,在云端之巅,却不在这里。
他退缩了,他不够强势,他开始怀疑……
即便自己能够说服大家不要放弃村落,带着十个不到的战士和射手,又怎么敢反抗穷凶极恶的盗匪们?
但盗匪也是人,他们照样会在大部落和军队面前夹着尾巴逃跑。
然后来克厄这样的村子里抢夺食物和毛皮。
“我们的性格太软弱了,如果更强势些,就可以让人不敢招惹!”
男战士愤懑地想着,但篝火被风吹得歪斜,热浪在寒夜里让人清醒——他们反抗了,死了人,丢了魂,只剩祈祷和逃跑。
为什么?
大概是不够吧,即便反抗也不够,没有那种应有的魄力,那种强势!
周围的人抬起了手。
他这才反应过来,然后做出同样的动作,视线越过柴堆上燃烧的尸体,看向祭坛上空的浮石。
旧神在上,如果冬母真的仁慈,就请带给克厄一丝希望吧!
但还没等众人念完祷词,村民的哭喊声就从身后传来,他们七嘴八舌,大呼小叫,凌乱的词句完全毁了这场祭祀。
村长跌在石阶上,和一个干巴巴的瘦老头没什么区别。
男战士失望地想着。
他和众人很快弄明白了情况——有人从雪坡冲下来了,浩浩荡荡的,带着野兽的部队!
他的手立刻握紧了战矛。
因为村庄有河流天险,哨兵都分配在前段,谁也没想到,贪生怕死的盗匪竟然会铤而走险。
克厄村所有人都聚集在这。
前有狼,后有虎,谁都不懂往哪儿跑。
男战士竟然生出一股委屈,他觉得自己应该强势一点,于是大吼了一声安静,稀拉拉的哭喊终于消停了。
对,就是这样。
他吞咽口水,带着剩余的几个战士迈步摆出应敌架势。
但还没等战前动员,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就从主干道上走过来,风雪闯进了夜里,所有人都被寒冷包裹。
人影在火光边缘停下。
十来个人,带头的是个高个子青年,翻毛冬袄向右侧摆荡,头顶盖了一层雪花,用冷静且犀利的眼神看向众人。
“我叫肯恩·布维尔,桑顿卡亚部落的战旌,领头者出来说话。“
男战士有些懵,他没听懂战旌和这张南方脸孔有什么联系,周围人在听到领头者的时候,把目光放在了自己身上。
他口干舌燥,不敢承认,眼神赶紧去寻村长,却又听见对方说。
“我们需要住处,火焰,还有热水。”
依旧没有人回答,大家都害怕得要命。
肯恩点点头,没有继续等待下去,而是主动向前走,军靴踩在石砖台阶上,发出了叩向祭坛的响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