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突袭

时近黄昏，地表上积聚的不多阳光热量正在消散，气温开始朝酷寒的方向转化，冬堡下城区的碎石街道上凝起了薄薄的冰霜。不过这已经无所谓了，这里已经早无活人了，死气沉沉的城区各处四散着骨骸和杂物，一栋栋门窗破损的建筑仿佛张着黑黝黝大口的怪兽，将要把敢于接近者吞噬得尸骨无存。

也不能说是完全无所谓，一阵窸窣声中，一只一米多高的犬状生物从街边一栋一片狼藉的店铺样房屋中爬出，四肢着地的它却依然保留着些许的人类特征，尽管用来行走的四条腿末端掌爪锋利尖锐，却仍如人类的手掌一样分叉而灵活。

黑红色肌肉裸露纠结的强壮背部，灰白色的脊椎骨和肋骨如同镶嵌其中似得若隐若现，如果有精通人体解剖的医生看了一定觉得眼熟。最明显的还是巨犬的后脑，正面利齿森然大口的头部背面，却是一张莫名扭曲痛苦的人脸，那已经有些模糊的人脸依然会偶尔抽搐，仿佛在发出无声的哀嚎。

即使是如斯恐怖的怪物，也难免受到冰天雪地低温的影响，刚爬出建筑门口，就难免在光滑的冰面上打了个滑，估计它要能思考的话，一定会希望能变异出防滑链和雪地靴出来。

利爪发力，冰面破裂，地面上被抓出了几个小洞，稳住身体的怪物有些疑惑的四处张望着，嗅探着，周围寒冷而带着淡淡腥臭的空气中似乎多了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息，不像是生体，但又前所未闻，而刚刚簌簌而过的寒风声中，也仿佛夹杂了一些不明的响动。

靠着惊人的直觉和嗅觉，这只机警出众的犬型怪物慢慢向城镇外围追索而去，终于在一堵围墙之后找到了不明气息的源头，一尊表面覆盖了一层薄薄冰雪的人形静立在那里，一动不动。

怪物有些疑惑了，要说是活人吧，感知中那里几乎没有什么生命气息；要说是死人吧，嗅觉里那里也没有血肉的气味，难道只是一尊空铠甲杵在那里？或许它的思想根本没那么复杂，因为很多人都证明，这种情况下低阶怪物的反应都一样，全都是走过去试探性的咬一口再说。

一道破空声倏然混杂进了呼啸的寒风声中，金属的弩矢疾射，直入怪物张开的大口，一箭深喉。不过这样的伤害对于恢复能力超强的变异体来说，绝对算不上致命，射手的目的只是避免它发出咆哮声而已。

一直如雕像般矗立的铠甲突然动了起来，一直放在背后的右手猛的摘下了背后的单刃斧，锋锐的寒光自下而上划出，在大片的粘稠浆液飞溅中，将怪物的头部一分两片，巨犬那黯然瘫倒的躯体竟然还在不停扭动抽搐。得手的雕像不依不饶，沉默中战斧连挥，很快那犬状怪物就化作了一堆被冰雪覆盖的肉块，明袭者这才住手，整个过程竟然几乎没有什么声响。

随后那甲胄骑士又恢复了如同雕像般的静立状态，等了一阵后见四周毫无动静，才朝身后的方向作了一个手势，十余名手持刀斧弓弩，身着甲胄的骑士无声无息的从坡下走来。

又等了片刻，下城区中仍无异动，先前出手的骑士轻轻出了一口气，掀起了面甲，露出了一张涂抹成惨绿色的脸，在黄昏之中，乍看之下，比怪物还要瘆人，当然如果仔细分辨，正是北地名将西吉蒙德。

显然，来自碎盾大陆的隐匿术和游击战专家法卡斯大师将自己的炼金杰作传授给了同行的战友们，当初在碎盾群岛上，普通的小绿人们就能靠着这些绿色药剂的涂装躲过魔族的耳目，如今这种被公爵大人戏谑的命名为“塔拉夏迷彩”的药剂又被法师们进一步改进了，主要是加入了防寒的油脂，让涂装不仅效果更持久，而且还能一定程度上在极寒中保护皮肤，不过难以洗净的特性也更强了，估计参战的北风骑士们在一阵黏糊糊的感觉后还要绿上好一阵。

沉默中的西吉蒙德将手向前一指，身后的骑士们分成了数个小组向城区四周潜去，他们准备复制刚刚的成功经验，从四方吸引落单的变异体，最大限度的削弱敌人的力量。

一刻钟后，下城区中仍然保持着死寂样的平静，看来几个小队的行动都没有暴露，不过这位北国的名将知道这种情况不可能一直持续下去，如果敌人真的这么好对付，自己也就没有必要千里逃亡了。

朝身后又一招手，剩余的三十多名骑士也从山坡下走来，西吉蒙德知道在身后更远一点的距离，还有冬堡三人众中的两位以及他们手下的的普通战士，要想入伙，不表现一下实力可不成。

其实自己又何尝不是如此呢，碎盾群岛的大战几乎被公爵大人和巴克斯水军一手包办，另外法师们也出了力，甚至当地的难民们也在逃亡中显示了勇气和智慧，倒是留守主基地的北国骑士们几乎没有机会接战。

作为佛瑞斯克王国的高层，这位宿将知道，现在的情况下，想要获取什么总是要有所付出的，否则就是北陆本土的这些英雄和枭雄们也不会买自己的帐。

正在若有所思间，下城区的沉静被打破了，西南方向传来了一声怪物濒死时发出的吼叫，一时间，城区的建筑中，角落里悉悉索索的声响不断，不停有怪物窜出，摇头晃脑的分辨着声响的来源，随后埋伏在几处屋顶的轻甲骑士扔出了手中的抛网，转身就跑，他们的目的是迟滞敌方的集结和反应。

转头发出信号的同时，对身边的副手发下令：“你带一个十人队和后面的战士会和，清剿下城区的怪物。”言罢西吉蒙德拉下面甲，一手执斧，一手持剑，当先而行，“北风团，前进，封锁上城区的甬道！”。二十多名骑士保持着鱼贯的队形，沿着城区边缘的道路快速冲锋。

几乎于此同时，城外坡下响起了纷杂的脚步声，一个个拎着覆盖兽皮的木制重盾、手持抢矛，背负重兵刃的战士出现了，与骑士们汇合后，组成了前后两个盾阵，沿着城镇的主路推进，而骑士们则在盾阵中间负责武力输出和应对意外。

一时间，夕阳映照下的冬堡城中，刀光剑影，杀气凛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