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一章 夜色下
碎盾群岛，南部，不知名的海湾，漆黑的夜色中回荡着海浪拍击岸礁的声音，轻微而有节奏，渐渐的，一种低沉却又尖锐的呢喃声夹杂在其中，似乎是哽咽的哭泣又象是伤者的痛苦哀嚎，在伸手不见五指的海面上越传越远。倏然间，莫名的光色出现了，巨大的黑色毛虫一般的东西出现在空中，那比黑暗还要黑暗的色泽竟然将周围的一切映衬得仿佛有了一层黝黑的光泽，邪月低悬，给人的感觉是距离如此之近，仿佛伸手可触，那愈加尖利的呢喃声开始压过了海峰海浪的声响，逐渐成为盘旋于天地间唯一的旋律。
这旋律中仿佛有一种莫名的吸引力，让万物发狂的同时却又忍不住去仔细倾听，原本死气沉沉，生灵退避的海湾中，一群群大大小小的游鱼被诱惑而至，违反本能的在岸边聚集，翕张的鱼口，圆睁的鱼眼疯狂的探出水面，朝向海湾岸边的某处，在那里，一座山丘般的黑影正在舒展着，扭曲着，最终化为一个流淌着粘液与血水的巨大人形。
成形的那一刻，水中的鱼群扭动的更加疯狂了，一批批闪动着怪异光泽的鱼眼乃至鱼头开始爆裂开来，隐约从中飞溅出的东西让海面上开始弥漫起浓烈的血腥气息和淡淡的灰白色雾气。与此同时却又有更多的鱼儿从远方被诱惑而至，飞蛾扑火般的加入这以生命为代价的诡异朝拜中去，蜂拥而来的鱼群中甚至隐隐约约的夹杂着几只巨大海兽的身影。这些庞然大物或许有着比小鱼小虾更强的意志和精神，但是仍然在痛苦的挣扎和翻腾中被引入海湾，当距离接近到某种程度时，它们的意志也迷失了，如同普通的鱼儿一样义无反顾的朝黑影所在的岸边游去。
时至午夜的那一刻，邪月的深邃黑暗达到顶点，岸边始终默然静立的巨大黑影猛然伸手虚空一握，天地间猛然闪过了一片幽暗又昏黄的光泽，闪露出那咆哮状巨人扭曲污浊偏又是带有诡异吸引力的女性形象的真容，海湾中的密密麻麻的鱼群同时爆裂，只留下几只巨大的海兽在水中或载或浮的漂着，一阵静寂后几只海兽开始不自然的扭动起来，身体不时的崩裂、膨胀、收缩，在空中弥漫盘旋的灰白雾气如同有了生命一般钻进了这些庞然大物体内。其中一只类似鲸鱼的海兽背部如同充气的气球一样鼓起，那一刻，一个固定在它背部的摄录传感装置无声无息的掉入海中。
“看样子就是这里了。”海湾外几公里的一艘小艇上，合上已经一片漆黑的屏幕，李茂向旁边一位身材矮胖，隐藏在兜帽中的面容却干枯如骷髅的法师微微欠身：“感谢您，法卡斯大师。”，“每到弦月、半月和满月，那位都会进行这样的仪式，根据我们的理解和观察，那位堕落后的神祗是以实体形态存在的，或者说神性被封印在了那个躯体之中，不过假以时日的话，就不好说了。”那位矮胖的大法师一面用嘶哑的声音补充着，一面弹弹手指，将昏厥过去的莱丝卡和另一个半大少年弄醒。
几天前，与隐藏法师完成接触的李茂和诺玛二人组找回探索队伍，回到了舰队基地。第二天上午，这位法卡斯大师就接踵而至，顺道还将幸存者营地中的莱丝卡和另一个有魔法天赋的少年诺尔特带了过来，按他的说法，前者是给侯爵大人的礼物，后者则是对法师组织新血的照顾。不过李茂心里明白，人家这是在展示潜伏法师们的能力和底蕴。这位法师领袖没有急于和李茂谈判，而是很直接的给出了邪神所在的位置，并提出要与侯爵大人一起一探究竟，考量之意不言自明。
对此李茂自然乐于一试，在听了法卡斯对那个区域海兽鱼群异常行为的介绍后，老李同学自然计上心来，先在远海抓了一只巨兽，蹂躏一番，装上探测器，然后可怜的海兽就在这个时时对自己饱以老拳的小家伙的驱赶下进入了目标海域。同样很可怜的还有被法卡斯一起带来的莱丝卡和诺尔特，按照那位大法师的说法这是实验，实验的是邪神术法对于常人和具有超凡潜质的人类的影响范围和效果，对于莱丝卡来说这是被带出危险地区的代价，对于诺尔特来说则是加入法师组织获得教导和培养的试炼，至于结果，自然不言而喻，那诡异呢喃声响起不久，两人先后就要往海里跳，然后就被打晕了。
对于这位法卡斯大师的作法，侯爵大人倒是并不奇怪，因为在他的灵觉探查中，这位大师明显是在死灵领域有着深刻的修行和研究。事实上与两位隐藏法师组织成员接触攀谈过以后，李茂对于他们也算是有了一定的认识，如果说不太把神权和诸神教会当回事的巴克斯帝国和诺玛王国是正统法师们的聚集地，那么碎盾群岛则是那些更不循规蹈矩的法师们偏爱的区域，大大小小的岛屿相对隔绝，多数都渺无人烟，正是进行一些不太适合公开的实验的好地方，而且碎盾大陆位置优越，贸易繁荣，虽然这里和这个世界大部分地区一样，都将奴隶贸易视为非法，但是林子大了总会有些坏鸟，合法和非法的资源都极易获得。这就造成碎盾群岛的法师密度明显高于这个世界的其他地区，据法卡斯大师介绍，幸存的隐藏法师组织单单是施法者的数量就超过二百人，其中大部分都是中阶和中阶以上的，还有一些与他们一起的骑士、武士等超凡者，诸岛上大部分的平民避难营地也受到他们的帮助和庇护。
“也就是说，我们的手里，有一支相当强的力量。”法卡斯大师嘶哑的声音依然直言不讳，“相信乌尔里克陛下会对您们的到来欣喜万分的。”侯爵大人不算直率的回答引起了法卡斯长久沉默和不满的注视，一阵难堪的静默后李茂无奈的表态：“好吧，是我虚伪了，您们到底有什么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