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7.学海无涯（三）
先生还没出关，或者说还没回来，不等于说十个学生真就没人管。
每过几个月，都会有金丹及以上医剑修来过问，有时十个人全部召去，有时见到一个就问下情况。
木兰因为要经常“接召唤”，所以都是从法屋里拿了书在课室里看书，所以她是最经常碰到来“过问”的师长。
最惊悚的莫过于还有化神剑修来过问！穿的是寻天宗服饰，五色长老常服，但没有徽章。
“见过长老。”
“本座执法堂副堂主应远，听闻你们好几个医修去执法堂帮忙，今日来见见。”
“是，我立刻让他们从法屋书馆出来。”
木兰恭恭敬敬跑进去将人都拉出来。
运气真好，因为执法堂的案子已经超过日常范畴，大家这几天都在法屋里找资料，只留木兰这个正式执事尴尬地呆在放置法屋的课室里“待命”。
十个学生整整齐齐向应远真君行礼。
应远真君是剑修但不是医修，可他毕竟修为比学生们高三个大境界，一眼扫过就知道他们的情况，点头，“医修要学，剑术也不要落下。”
“是——”
化神剑修跟自己说话吔！很和蔼呢！每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位长老是刻意压下修为，可那高阶剑修的气势还是非常清晰的。
应远真君很快走了，留下一堆用于精炼剑的矿石——零售价上千万下品灵石。
这是真正的赏赐，可同时又是考验。
十个人灵根不一、剑气不同，怎么分配是个大问题。
木兰是唯一的四灵根还练四种剑诀、不肯放弃任何一样的。她第一个挥手，“你们先挑，挑剩下的给我。甭管我的灵根和剑诀，有其他系的也行，配合五行转换术正好辅助施法。”
其他学生完全不知道木兰这是被“魔法”洗脑后的诡异思路。她觉得剑也可以作为法杖之类的东西，甚至考虑改造剑鞘。他们被木兰的这两句弄得有些懵，然后突然就放下了些许的心思，按需和价值均分。如果实在不适合自己的，可以拿去和其他人或者叶家巷交换。
木兰则是高高兴兴拿了非自己灵根的材料去叶家巷，然后就发现其实剩下给自己的价值很高，超出平均值一截——其他人没搞清楚这一点，主要是炼器水平太次、不了解非常见的材料如何辨别、试验和使用——可惜如果算上同样超出平均值的锻造费用，最后核算下来十个学生大体相当。
然后木兰又变成赤贫状态。幸好她自种的茶在失败两回后就做出来不会吐的灵茶——就是档次很不高——省了很多钱，不然会穷得至少一个月连茶都喝不起。
***
执法堂的事务五花八门，让人叹为观止，或者说，让人对人性叹为观止。所以执事们的选择标准不是战斗力最强悍，而是心性最合适。而直到此时，木兰才知道，他们这一批在前辈飞升时怀上的、寻天宗属地内的孩子，所受到的保护和培养有多好。
“……对经脉的毒。”木兰下了结论。而且没有医修出手，就是死路一条的那种。“你有解药或者解毒法子，就交出来，不然我就只能将你归为邪修。”
互相下手最终导致严重后果的“中年”练气弟子吓傻了。
由于木兰这是第一次对案件表现出积极主动的态度，其他执事直接袖手旁观。
“邪修，必须身和魂都清理干净。”木兰冷冷地先拍了一张除秽驱邪符——专门对付走歪路的鬼修的那种，嗯，自制，无品，但是对正常人反而是有损伤的，而且会有被灼烧的幻觉。
“不不不，我交代！我说！这是我从坊市里买的……”还以为自己要被活活人间蒸发的“犯人”疼得在地上打滚：幻觉是假，神识上的痛感是真的。
顺便说一句，木兰的除秽驱邪符之所以无品阶，就是因为这种“副作用”，而她其实是故意的！
执法堂连真言符都没用，就得到了口供。可是，去找卖家和解药需要一段时间。大家只能做两手准备。
“师叔，各位师兄，我先试试看能否治疗。”木兰觉得已经出了一口气，不管后续的惩戒，扭头就用担架将人运走治疗。以他们目前的修为和所学，对付这种恶毒的东西，由于没有对症解药，只能先用通用的解毒法子，然后细致地清理堵塞小经脉、并且缓慢腐蚀主经脉的毒性残留物。
若不是伤者是练气中期，她的这点修为根本应付不了！
这个病例很特别，绝对可以交作业。但是代价也不小，不仅需要不少药物，还要加上她自己的灵力，费了大半天的时间才将病号的问题大致解决。如果按照医馆的医药治疗费用，起码两千下品灵石，叶家巷医修出手的话得翻番。
病号是四十岁的练气中期，杂役，明显就是筑基无望、前途无亮，身家财产不到五百下品灵石。要不是宗门正式弟子，要不是他是执法堂查处案件的受害人，他绝对死定了！
扪心自问，如果不是有执法堂物资上的供应，如果不是要交作业、要活的修士来试验自己的“改良作业”，她会那么认真治疗这些没有前途可言的人吗？
答案是否定的。
再自问一句，如果自己两百多岁还是筑基，必须金丹医修花不小的代价出手救治，会有人救吗？
答案……也许也是否定的。
不不，换回另一个时空，在自然资源严重匮乏的那个时代，没有哪个医疗体系会花远超抚恤金的巨大代价救治一个以后没有价值的人——何况，那个时代的根本问题是无力创造、只会消费的人口过多，一旦没有东西可以消费，这些人口就成了行星的累赘，只能用战争和传染病、物资匮乏来消耗……
木兰坐在自己的宿舍内，思考着之前没有想通、或者说是不愿去深思的种种，后来居然不知不觉睡着了，等彻底清醒时，居然过去了两天，现在是第三天凌晨。
承认自己不是神，不是舍己一切只为不相干的白莲圣人，这并不是坏事。
从阳台上风驰电掣地冲去课室，进法屋之前，木兰突然意识到，其实前两天自己晋阶了一层，只是因为筑基期修为层次不那么明显而不算。
其他同学，咳，此时只有三个，完全没发现这事。而木兰因为这一次的领悟，认真比对了下同班同学们，发现那三位中有一位跟自己一样。
她迅速回到状态，抓了三本书退出法屋，边看书、边煮茶、边等待执法堂“召唤”。她的执事津贴比弟子份例还要多，也因此她乐意自掏腰包解决工作中的问题而不是事事都揪住执法堂要求“报销”——没有同学嫉妒她，半个都没有。齐斐还劝过她不要为了多几个医案而浪费时间在执法堂的事务上，她的答复是那里有自愿的伤病员让自己试验新药，治不好什么事没有、治好了对方还会感恩戴德。齐斐听了，但不会信，因为大家都知道木兰没有余钱。
木兰委实没有余钱。除了叶家堂账上几千灵石，几乎就是月光族。灵植值钱在于年限，所以她的财产也还都卡在年份上，所以她经常往各个膳堂跑，将厨余制成肥料种植那些并不值几个钱的东西，而不是如正经丹修医修那样用高级灵丹和符阵种植高级药材。最凄惨的是，木兰种的那些只够自用或交换自用物资。所以她还是没钱。
可，如果吃穿住行都解决了、且都是本世界著名品牌，又没有情人和娃娃要养，还需要钱做什么？！摸着可以用到筑基圆满的剑，木兰满意地收功。她最近勤练异灵根系和生命系、不，是木系底下分支的法术，觉得目前的自己确实比刚筑基那会强很多。
剑修不是不练法术，更不是不修炼，但总体上还是以剑诀为主。
可医修却不是靠剑术来治疗的，所以大家都认为木兰这样勤练法术是医修的正常要求。殊不知，她是被上辈子少年期看的魔法系列小说洗脑，至今仍然保持对什么风系、生命系、暗黑系甚至亡灵系魔法的好奇心。也因此她最近标记的大量对付邪修魔修鬼修的书，让同学们以为她又将注意力从种植转到对付邪术上头，其实那只是因为感兴趣。此外，执法堂的所有人也必须熟练识别上述手段，甚至还有安排了执事——甚至还可能有宗门从特殊渠道特意招收的“专业人士”——专门学这些以备不时之需的。
……
学生们悲催地发现，法屋里没有无用的书，只有没时间看的书。每一个学生的每一个时期都有个知识侧重点。都八年了，大家才翻过一半数量的书，精读过的更少：先生怕自己闭关晋阶影响大家学习，真的费心了啊！
得，再看十年都不够！
木兰也是放弃挑重点的学生之一。她告诉其他同学，自己打算将之前上百排书架上的书全部通读一遍；有趣的是其他人也正有此意。最后大家一合计，算了，一本本地看吧，看到哪算哪！
放下了心中某种意念，木兰觉得，十个学生里居然有六个达到了自己的这种“不起眼”的晋阶。没多久，这六个学生都已经心里有数。
医道，与剑道一样，都是可以走下去的大道，甚至于，医剑修的晋阶可能因为机缘契机更多而比普通剑修更快。当然，医剑修的课业是出了名的恐怖，这也是他们付出的代价，应有的代价。
除了工作和必需的训练，木兰就在看书，理作业。五个改良，二十二个各有特色的医案，三分之一的书。其实最麻烦的是医案，凑满五十个（其实是大概二十五类、五十种）医案比读一万本书还要麻烦。
执法堂那边来了消息，有附属门派那里碰到麻烦，要一批人过去，医修也最好有几个。但必须现在就走！木兰一下蹦起来，将法屋里的四个人全拉了跑。
那四个人也快乐得疯了，出任务意味着不一样的医案作业啊！怎么也能一人捞俩吧？五十个医案作业呢！
从传送阵出来，居！然！遇！袭！了！
要不是先前部队是清一色整队的金丹剑修，战斗力杠杠的，不然要出大事情！木兰他们五个医剑修此时就是干打架的活，一点问题也没有——他们都是经历过险境的，虽然比不上执法堂执事们，但真的不需要刻意保护，嗯，还能当场救死扶伤，回春符不要钱地用。
很快的，一场乱子就被当场碾压。剑修打赢高一阶的法修是很正常的，尤其是风鸣界的法修即使经过好几千年的“开放”，仍然不如外界的强，这一点上寻天宗要好不少：在外界欺负法修没问题。
接着倒是医修们的事了。
“……不能说这就是邪修手段。”毒虫哪哪都有，还有个偏门叫虫修。可这个都快被遗忘的附属门派里有人饲养一种毒虫，并且给同门下毒、招收只忠于自己的弟子，还想把手伸进本宗。幸好这帮人最高只有金丹，不然这次寻天宗搞不好要栽。
其他人都学过这种生物的特征，但嫌毒虫恶心，于是只有木兰下手快，抢到很多动手提取毒素，号称检验改良的方子——以前是有，但那方子因为药引和几样重要辅料很罕见，所以目前市面上没有解药，连叶家巷都没有！本来大家以为这种虫子早就灭绝了，没想到居然还有残留，这下自然是毫不留情一只不放过！
木兰还拿毒虫来试验“生命系法术”，在随身药田里，汲取了惹祸毒虫的生机来催生她的灵植，留下行尸走肉的虫身扔给她养的妖植——那几株见了鬼的植物居然也大小通吃，伸出根茎来将木兰扔过去的指节大小的虫子卷吧卷吧消化了，没有中毒或者中风迹象！
“你不觉得那虫子恶心吗？”齐斐大为惊讶。
“当然恶心啦！所以我要把它们都处理成肥料，不能浪费了。”
“肥料……好。对了，那个？”齐斐做了个手势。
“有，现在不给你们。如果出门，我会分给大家自保。”木兰懂她的意思，指的是那毒，可以做武器，医修的武器。
“好！多谢！”齐斐他们想要一次性杀器，但又不高兴动手，反正只要到时候问木兰买，甚至可能还会配好配套的小武器——只要付些灵石就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