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欲入虎穴

然而出乎顾易预料的是,宋归尘并没有如他所想的那般脆弱,刚开始的震惊之后,她这会儿已经恢复了正常,甚至主动附和顾易道:

“我也觉得顾大哥说得不错,段厨娘在耸翠楼众人眼里,都是十分和善的一个人,听说她突然去刺杀韩采办,大家都很不解,没少难过呢。”

段厨娘?

顾易诧异地皱起剑眉,宋归尘的反应,完全不像一个刚刚得知自己的亲生母亲已死的女孩子该有的反应。

哪里有做女儿的,这么疏远且不孝地称呼自己的娘亲?

难不成她这是悲伤过度,已经不愿承认事实了?

“小尘姑娘,你没事吧?”

“我没事呀,我只是有些惋惜段厨娘的死。韩松此人表面和善,实则心狠手辣,顾大人身为两浙提刑,却不知道耸翠楼里发生的刺杀一事,我想,韩松一定是对段忆安私自用刑了。

蠲忿犀这么不起眼,韩松却知道它的价值,搞不好他也是大理国人,顾大人,您一定要将这件事调查清楚,还段忆安一个清白——”

她还没说完,又感受到衣袖被杜青衫重重地扯了一扯。

“杜青衫!你今天怎么老是扯我?”

她这般模样,本来是她的原本模样,但落到毫不知情的顾易和顾提刑眼里,就成了孤苦无依的小姑娘听到唯一的亲人的死讯,一时难以接受,以至急火攻心,变得神志不清了。

顾提刑深深地叹息一声:“段忆安一事,真相究竟是什么,老夫会派人查清楚的。逝者已逝,小尘你也不用过多悲痛。”

宋归尘这才明白过来,方才杜青衫扯自己是因为什么。

她有心解释自己并不是段小尘,但又觉得越解释,反倒会越乱,索性沉默下来,只点了点头。

除了杜青衫这个脑子里不知想什么的奇葩,别人若是听了灵魂互换的事情,估计会以为自己真的得了失心疯了吧。

顾提刑道:“不论段忆安苦心孤诣盗取蠲忿犀是为了什么,那耸翠楼采办韩松滥用私刑,以至段忆安死亡是无可辩驳的事实,耸翠楼出了刺杀命案,老夫身为两浙提刑,竟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着实可恶。”

他将蠲忿犀收好放入袖中:“韩松既然几次三番为了拿回蠲忿犀而为难小尘,说明他清楚蠲忿犀所代表的价值,无论如何,这个人,一定有问题。老夫立即命人将其捉拿回衙,例行审问。”

“爹,韩松在杭州多年,与人为善,人人称赞,若冒然行动,反倒打草惊蛇。”

顾提刑扶着胡子微微点了点头:“依你之见,该当如何?”

“段忆安已死,他想必已经知道蠲忿犀不在段忆安身上了,所以才会对小尘姑娘看得那么紧。我们不如,就让小尘姑娘做饵——”

“不可!”顾易还没说完,就被杜青衫打断了话头,愤然道,“你我堂堂男儿,竟要一个小女子前去当诱饵,真是岂有此理。”

顾提刑哈哈一笑:“昭晏小子果然有你祖父遗风。确实,要一个小姑娘置身险境,并非提刑衙门所为,慎儿无需多言,你速回提刑司,让岳捕头带人去耸翠楼将韩松捉回衙门。”

他说着阴沉下脸来,耸翠楼里出现了刺杀案,他身为提刑官,竟一点消息也不知情,就这么让段忆安在韩松手里死去了。

说出去,他一世清明,毁于一旦。

“大人,我认为顾大哥的提议不错。”多时不曾开口的宋归尘突然道,“韩松善于隐藏,人前人后两幅面孔,他在耸翠楼多年,如此心思深沉之人,若直接派人捉拿,恐怕从他嘴里什么都问不出来。”

这也是顾易所想到的。

听宋归尘也这么说,顾易露出惊叹之色,似是没有料到宋归尘竟能想到这点。

倒是杜青衫一脸淡定。

宋归尘又道:“当日刺杀发生后,耸翠楼有众多官兵出入,楼中众人都以为段忆安是被官府捉拿了了去,今日见了大人,我才知,原来,段忆安竟然从来没有到过官府?”

“其余各处老夫不知,但提刑司从未听说过耸翠楼刺杀案一事。”

“是了,韩松制造声势,让大家以为段忆安是被官府抓走了……”宋归尘鼓起勇气,“大人,就让我做诱饵吧,我一定要将韩松的真实面目调查清楚。”

“小尘。”

“杜……大哥。”宋归尘艰难改口,面对一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美少年,她实在是叫不出“大哥”这个称呼来,然而在顾提刑和顾易面前,不得不改口这么叫,“我意已决。”

见她坚持,杜青衫只得作罢。

“那我随时出入耸翠楼,你有什么事可以直接找我。”

“若杜兄弟出入耸翠楼太过频繁,精明如韩松,只怕更加容易察觉出问题来,杜兄弟还是和往常一样,不要特意去耸翠楼比较好。”顾易郑重道,“既然要入虎穴,咱们就要装得十分像,若只装了八分,只怕会功亏一篑。”

“顾大哥说得没错。”宋归尘毫不掩饰对顾易的赞美,末了还附带着夸赞自己一句,“而且,我相信,以我的演技,韩松察觉不出什么异常来的,杜……大哥你就放心吧。”

杜青衫默默地翻了一个白眼。

你这心里有什么就说什么的脾气,也好意思说演技?

不过既然当事人都这么说了,他也不好反对,只看向顾提刑。

顾提刑摸着胡子沉思了片刻,终于点头道:“好,小尘姑娘,老夫知道你为母报仇心切,但韩松狡猾,你千万不可胡来,届时慎儿会在外协助于你,保证你的安全。”

“多谢大人。”

“对了,你今日来此见老夫,韩松可有派人跟着?”

宋归尘心情复杂地看了一眼杜青衫:“本来韩松是派人跟着的,不过被杜青衫给甩了。”

只是,甩的方式有些暴力。

她和杜青衫从孤山下来,就一直有船在他们的船后跟着,先时宋归尘还不确定那是韩松派的人,如今,倒是十分确定了。

杜青衫笑道:“这你还不感激我?”

我感激你个鬼!

我感激你拉我入水,在寒风彻骨的初春冻成落汤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