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一章 新的暗流
当晚，阿克曼结束了一天的游行运动返回家中，佣人立刻前来为他脱帽解衣。
“老爷，您都要九十岁的人了，干嘛还像年轻人那样冲动啊？”佣人看着瘫倒在长椅上手指都懒得动的老人非常困惑。
阿克曼喃喃说道：“你懂什么？这是命运给予我的责任，我一直在想早年在魔法与炼金中为何我选择了龙学，现在终于明白这是我的职责，世界选择了我，我是因此而生的！”
“那您可以让我陪着去啊，我能替您遮阳递水，报纸上说今天的温度是十三年来最高的......”
阿克曼缓缓摇头，他不认为一个只会洗衣做饭擦桌子的佣人能加入这种高尚、正义的活动中。
佣人说起别的：“对了，您的儿媳身体不好进了疗养院，所以您的儿子这周不能来看望您了。”
“哦......”
咚咚咚！
急促的敲门声忽然响起，阿克曼一个激灵陡然挺立，似乎拜托埃维莉娜去游说皇帝有效果了。
“来了！”佣人赶忙开门，结果在门打开的一瞬间他还没看清是谁，身穿黑色风衣的男人们就潮水般涌入。
阿克曼扶着墙壁走出来，看到是一帮满脸凶相的男人后震惊无比：“你们是谁！”
黑衣人们一言不发，非常安静地闭合大门围向屋内。
佣人颤抖着想去拿挂在伞筒上的魔晶管枪，但却被黑衣人从衣服下掏出的笔挺弩炮吓住了。
“军用弩炮！你们是当局的人？”阿克曼一眼就辨认出型号，表情无比惊骇狰狞。
这帮黑衣人明显不是皇帝的使者，人数众多又携带武器，言行举止像彬彬有礼的屠夫透露着不善，更类似大人物的黑手套。
“阿克曼院长。”为首的人准确无误说出了阿克曼的名字，“放心，我们只是来向您传达点消息。”
“什么？”
“您已经八十八岁了，就不要那么大的火气，酷暑天安心在家里享受冷气颐养天年不好吗？那个什么龙、什么访问都是帝国政要的事，您这名满天下的龙学家不要掺进去为好。”
阿克曼愣了一下，第一反应就是皇帝的险恶。
他内心极度愤怒：“我一心为了人类文明的未来着想，他直接派人来威胁？什么狗屎皇帝！埃维莉娜这孩子看来也沉迷在奢靡中堕落了，年级第一的龙学学生居然也看不透恶龙的真面目，不死力去劝谏！”
“我绝不放弃！”阿克曼一扫对弩炮的畏惧义正言辞，“只要我还活着，就要和那条龙斗到底！一刻也不姑息！”
他轻蔑地看了看黑衣人瞄向自己的漆黑小口：“别拿这东西对着我，当初我也曾在帝国军团服役，远赴过纷乱之地和马贼流匪干过！魔晶重炮我都顶住了，你现在开火又如何？大不了我死。而死亡，是再简单不过的事了。”
黑衣人互望一眼，慢慢垂下了弩炮口。
“老院长误会了，最近帝都一直不太平，我们只是携带武器防身而已。”为首者笑着解释。
“不过嘛————”他话锋一转，将牛仔帽摘下露出满头伤疤，“您的确是硬汉，无论在战场还是学术，可有些人不是啊。”
“您的儿子是帝都绿月咨询公司高级管理；儿媳是帝国第一魔法学院元素学-火焰塑形课教授；您孙子刚从儿媳任职的学院毕业，打算去德卢卡魔兽治疗实验室工作。”
为首的黑衣人对阿克曼的家庭成员如数家珍，让老人脸上的大义凌然渐渐转为不安的阴郁。
他咬牙切齿：“密探的下作勾当罢了！你说这些又能怎样？我的家人都是守法的好人，不怕你们这些坏人的威胁！”
“还没完呢。”黑衣人笑了，“您的‘守法好人’儿子确实很孝顺，但他下半身可不老实啊。一年半前和帝国南部来的女下属发生了关系，一直保持到现在。而且他还联合其他管理层私吞公款、参加了不少秘密宴会，你猜我们手上有没有决定性的证据？”
“这个混账！”阿克曼脸色骤变大骂不止，这些事他当然都不知情。
“还有您的儿媳，她和元素学分院主任的关系也不清不白，有理由怀疑这教授职位是通过某种贿赂得来的，毕竟她的魔力堪忧，帝国魔法部给的评级只有正式级。当然在您孙子全优的成绩单上出力也不少，学术作弊太容易发现痕迹了。”
阿克曼顿觉被击中了软肋。
“你想怎样？”他颤巍巍坐下。
黑衣人收敛起笑容：“乖乖待在家里哪儿也别去！老不死就该有老不死的样子！也不要写信联系你那些莫雷旧友，我们马上就要去拜访他们了。”
“你们这是自掘坟墓！”阿克曼愤怒抬头，“恶龙就是恶龙！它说得再好听那也是恶龙！”
黑衣人知道阿克曼已经屈服，冷笑着一梭梭退去，只剩下绝望无力的老人。
另一边皇宫禁苑，埃维莉娜在偏殿等了好久才得到允许去书房觐见皇帝。
“荣耀尽归吾皇。”她提裙屈膝，恭敬无比。
欧赛罗特带着眼镜，桌上则堆满了卷宗文件，一副熬夜处理国事的圣君模样。
“好妹妹，有什么事吗？”
“哥哥......那个......”
埃维莉娜略作停顿，将白天阿克曼的事说了出来。
“还有这种事？”欧赛罗特皱了皱眉，书房门口恰好走来了一个人朝他无声点了点头。
“好吧！”欧赛罗特忽然大方说道，“那我就派一个内廷使者和你一起去找阿克曼院长吧。”
埃维莉娜非常惊喜，竟然这么好说话！
“谢谢哥哥！”她急急打了个招呼立即退去。
“对了，明天你得和我一起去迎接赤龙。”欧赛罗特最后补充。
......
禁苑不远处的皇宫区内，嘉丽正和赫莉单独待在卧室里。
“你们究竟想干嘛？”嘉丽确定没人窃听后怒不可遏质问。
亨利恢复了龙形，直起身子差点顶穿天花板。
“我不否认这是我主的战略计划。”它用龙语低沉说道，“但对你而言，却是毫无疑问的帮助。”
“我现在很好！”嘉丽直接回绝，“不需要你们的‘好心’！拉斐尔也好、你也罢，我已经做足了贡献！现在是自由的！”
“是吗？”亨利无声地笑了，“让我们从客观看看你现在的生活吧。住的是为皇室成员提供的宫邸，吃穿则是帝国贵族院负责报销，还有娱乐、特权等一系列乱七八糟的东西。这些都是建立在皇权的基础上。”
嘉丽不由睁大眼睛。
“是埃维莉娜，她的身份才是你们优渥生活的保障，包括那辆特批的炼金动力车。想想你们坐在车内享受法阵带来的冷气时，街上那些帝都民众是怎么看待你们的？所有的所有，全部源自埃维莉娜的公主身份，更确切的说————皇帝本人：查士丁一世陛下。”
亨利的龙语蛊惑继承了其主的风格，让嘉丽的心神不自觉代入其中产生畅想。
如果皇帝不在乎埃维莉娜了怎么办？或者想置之于死地就像他对付大皇储和二皇女那样，嘉丽的意志融入了结晶卷轴上的执念，她很清楚这种身居高位者是多么不堪，欧赛罗特绝对不可能对埃维莉娜产生兄妹之情，更多的是利用。
“无所谓！”嘉丽猛地摇头，“这些生活我可以不要！大不了和埃维莉娜去......去......”
她张着嘴半晌也说不出那个地名。
亨利嘲讽：“呵呵，没错，一旦你们因为皇帝的变动导致无法栖身，穆大陆什么地方可以是家呢？莫雷、卡鲁克、莱顿、察拉汗都是帝国的小兄弟；纷乱之地、兽人诸部、巨龙总领没有安全保障。”
“结果只有埃尔，我主庇佑之地，你不得不承认只有赤龙才能给你安全的保证。话说回来，皇帝之所以那么善待你的爱人，那也是因为她和你都来自赤龙身边，他需要你们作为参考。”
“如果哪天我主和皇帝决裂，你们失去了价值，那我想兄妹情谊和皇族身份并不能救命吧？埃尔才是你们在帝都奢靡无度的后盾，我主才是你的鼎力支持者！而不是什么可笑的皇族！”
亨利的话不断冲击着嘉丽的内心。
她其实早就知道这些但不愿意去想。
埃维莉娜是毫无根基的，作为半路的公主连皇族身份都难以让人信服，全靠欧赛罗特一路的支持才有地位。
但欧赛罗特是什么人？他弑父弑兄弑姐、为了自己的利益可以出卖帝国核心技术，没有赤龙这一层关系埃维莉娜能过得无忧无虑嘛？
亨利凑到嘉丽耳旁继续：“我的话都是事实，跟着我主才是出路。”
嘉丽默不作声，但再也没有之前的气焰了。
“不过世上路不止一条，就看你愿不愿走，我主一直希望以平等的姿态看待你们两位，不是心理上，而是世俗上的。”
嘉丽猛地回头瞳孔放大，让埃尔统治者在世俗上平等对待的人，那就只有他国统治者。
“你们想————”她突然意识到这龙血眷族一直在自己身边打着什么企图了，绝不是简单的当间谍窃取机密。
“别说，心知肚明就行了。”亨利摊开爪子。
“如何？这难道不是一劳永逸的事吗？彻底免去后顾之忧，埃维莉娜上位谁能动她？有整个帝国作为你们安稳生活的后盾。”
“我主也没其他意思，只是想让帝国永远作为中立存在，别干扰祂就行了。”
嘉丽的思维受到了极大的冲击，就算是曾经辗转六百年的执念也从未想过染指皇帝这个非常大权，但现在机会就这突然摆在眼前，她对不稳现状的担忧以及埋藏已久的欲望一点点井喷般爆发！
“我......我......”她半天说不出话，汗水大滴大滴往下掉。
亨利继续说道：“你也无需害怕告诉埃维莉娜她会如何，只要按我们的计划进行，她会在茫然不知的情况下‘被动’当上皇帝，皇位是主动朝她跑来的。想想让你的爱人成为大陆上最有权势的人之一，这难道不是爱的最高体现吗？”
“埃维莉娜......”嘉丽喃喃念着她的名字，双手揪紧了薄丝凉被。
少顷，她的眼神渐渐坚定，精神体内那股执着的念头占据上风。
“说吧，要我怎么做。”
......
埃维莉娜和宫廷内侍敲开了阿克曼的房门。
她兴奋说道：“院长！我......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开门的阿克曼像是干枯的树皮，脸上仅有的水分短短一下午就蒸发完了，皮褶子纠缠在一起难以辨清，黯淡的眼神毫无生机。
“你走吧。”他干巴巴沙哑说道，喉咙就像沙漠里没水的皮囊。
埃维莉娜不知所措：“不是，这位是皇帝陛下的贴身侍从，他来问您.....”
“那件事我没兴趣了，你走吧，再见。”阿克曼重复着这句话决然关上房门，让埃维莉娜大惑不解。
“这？怎么会？”她茫然地看着封闭的房门，白天还一把泪求着他的老院长晚上就突然转性了，而且态度非常差，她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是来的太晚了吗？但皇帝的日程是很满，她不预约就算是长公主兼公爵也只能等啊！
内侍面无表情提出建议：“殿下，如果龙学大师无意觐见皇帝，我们还是早些回去吧，明天您还要出席埃尔到访活动呢。”
“好吧......”
埃维莉娜不甘地一步一回头走向皇家马车，世俗的复杂让她实在不能理解。
阿克曼从窗户看着唯一可能阻止恶龙的马车离开，感觉自己在短短一晚上断了两次气。
他倒在长椅上仿佛活尸，看着天空中隐隐约约的太阳轮廓，这几天的夜晚异常燥热。
“等等！”
阿克曼忽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天那个给埃维莉娜打遮阳伞的女仆！”
赫莉独特的血发、尖耳以及诡异的金色竖瞳让他一个激灵，翻身直冲入书房开始翻阅有关龙血眷族的书籍。
在这本结合想象与现实的小说中，阿克曼找到了龙人传说的描述：
“......龙人并非龙和人的后代，而是沾染龙血的堕落之徒，古代拜龙邪教认为沐浴龙血可以达到位格的进化，摆脱脆弱不堪的人躯成为另一种存在......”
“......它们的样貌面目可憎，典型的特点是龙的金色竖瞳以及藏在严实布料下的鳞甲，耳朵毫无疑问是恶魔似的尖耳。据说龙的祖先是长毛的，现今的鸡便是血脉最为卑微的龙族末裔。龙人自然也有浑身的毛，不过它们为了混入人群只留了头发，颜色和接受的龙血原主人一致......”
赫莉的外貌与描述的龙人一模一样，尤其是极其特殊的血发，人类可美有如此鲜艳的发色。
“但为什么不是面目可憎？障眼法术？”阿克曼纳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