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冰释前嫌
拉斐尔正待在东贸易龙谷内，居高在一处典雅中庭处鸟瞰整个大峡谷。
此时旭日东升，如混沌初开般的红紫色光线逐渐射映在大地上的每一个角落。
从前天夜里到昨日下午，他奋力“征战”，为自己讨来了不少利益。
“怎么样？这地方是龙谷主管者的官邸，建立时间不超过一百年，是接受了文明和新时代理念的龙议员坚持修建的。”
拉斐尔的舅舅老火慢慢从依托地形建设的内室爬出，身边还跟着不少狗头人。
“吃吃看，地道的红龙风格料理，这些淋在上面的熔浆都是从中部火山群里取材的。”
它站立起来接过身边狗头人捧着的食物，送到拉斐尔的面前。
拉斐尔毫不客气，一把抓过来后囫囵吞枣咽了下去，随后恢复了姿态继续注视着远处的莫顿大河，等待着自己的船队到来。
“沉着点气，好不好？”老火笑着爬了上来，“你已经和龙议会达成了满意的协议，有什么可担心的？”
经过了两天一夜的集中讨论，或者说讨价还价。
龙议会极大程度上满足了拉斐尔的要求。
包括从东贸易龙谷设法铺设一条道路至莫顿大河，并在那里修建港口；每个月的这个时候准备好物资等待拉斐尔的船队到来；物资内容包含食物、武器、龙语卷轴、畜力以及人力。
在赫准斯托斯的主导下，各龙议员将自己领地内的外族眷属悉数分出了一点，每个月打包送给拉斐尔，拿去当炮灰或做后勤搬运。
这些眷属外族都是直接送出的，没想过要回来。
“我只是担心你，我的舅舅。”拉斐尔的龙首没有动弹，但扭过了一只竖瞳盯着老火散发着不善：
“我一开始以为你真是在我父母的请求下来帮助我，但似乎你别有目的。”
“呵呵，我亲爱的侄子，我已经两千岁高龄了，能有什么目的？”
老火看到那只暗金色龙瞳中深含的戒备不由哆嗦了一下，笑着搪赛过去。
拉斐尔这么说自然是有原因的。
在龙议会讨论完物资问题后，龙议员就要求上“保险”，以免自己的投资血本无归。
但拉斐尔是不肯签订精神契约的，因为他实在弄不懂这复杂的学问，所以说什么也不会把自己的根本押在上面。
但保守派的巨龙马上就提出了补救方案：派遣一条双方都信得过的龙到拉斐尔身边，一来可以监督这条习惯过河拆桥的魔龙，二来可以在关键时候给予他战斗援助。
霍尔特和卢本一起提出了老火的名字，保守派巨龙迅速同意，艾尔派巨龙也顺势赞同。
本来没什么问题，但如此整齐和迅捷通过流程，让拉斐尔心中产生了怀疑，似乎自己的舅舅和这帮以前的同僚有更深的交易和目的。
“这其中肯定有鬼！不过现在我外敌环伺，还不能翻脸。”
拉斐尔磨着利齿在心中想到，他在还没出龙议会时就在琢磨如何过河拆桥了。
根据口头协议，未来他向外拓展的每一寸土地，龙议会巨龙都将拿抽走一成，也就是十分之一。
当然不是占一寸拿一寸，而是在某个大战役结束后的修整时间统一计量，然后商讨割让。
这让拉斐尔怎么忍？他还没有把吃进肚子里的肉反刍出来的习惯。
“不管那帮老龙还有舅舅有什么企图，总之只要我待在我的领地上，他们就休想拿走一枚金币！”拉斐尔暗自冷笑。
一条在晨曦中反射出耀眼金光的龙出现了。
它很不自然的走到了红龙的身后，体型和气势上的差距让它们如同父子。
“早早上好，拉斐尔。”阿诺德没底气说道。
“你终于来了！我的好兄弟！”拉斐尔听到声音后转过身躯热情说道。
老火识趣退下：“我去看看那帮青年龙崽子给你准备物资准备的怎么样了。”
阿诺德慢慢走了上来，像做错事的幼龙一样垂着头：“说实话，我真的没想到你会提名让我做监督者。”
普利斯派自然不能坐视老火这个有保守派和艾尔派背景的龙独占一手信息，它们也要派遣巨龙到拉斐尔身边。
本来娜娜可以承担这个责任，但拉斐尔直言她因为某种原因已经回到了老家，目前自己独守空巢。
老蓝龙罗切斯特当场有冲下去质问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冲动，但碍于群龙皆在，只能忍着。
拉斐尔随后提议要一名双方都信得过的龙才能肩负此重任————黄金龙阿诺德。
当时阿诺德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当然，我们可是非常好的兄弟。”
此时拉斐尔慢慢环绕着阿诺德，庞大的身躯格外具备压迫感，他的双瞳紧紧盯着对方：
“我可还记得你曾经为了我的冤屈用了很多时间走访调查，最终帮我洗刷了无妄的罪孽；更别说我们年轻时的种种冒险：极北的冰海、西方的魔林、南边的群山以及东际的外族聚集地。我们就像异父异母的亲兄弟！”
他的龙瞳中蕴含着诡异的、道不明的金光在流转：
“不过是一次小小的欺骗，那必定是你父亲的命令。作为一条没能独立出来的巨龙，我能理解那种不得不执行违背自己内心想法行动的痛苦。”
“我可早就原谅你了。”拉斐尔一字一句在阿诺德的头边说道，哈出的腥气和摩挲在黄金龙鳞上的尖牙让后者不禁哆嗦了一下。
“是吗？”
随后阿诺德惊喜地抬起了头：“你早已不在乎那件事了？”
拉斐尔向后退了几步：“实际上我有时都忘了，只有偶尔才回忆起，那时细细回想，也不是什么重要的事，时间已经冲淡了我内心的怨气。”
“太好了！”阿诺德激动地上前握住了拉斐尔的爪子，“我一直为背叛朋友、没能坚守底线而深深自责。”
原本颓唐的金龙此时浑身散发出了耀眼的光茫，一扫之前的萎靡不振，内心重新充满了朝气和力量。
看着紧紧拥抱着自己像恋人冲锋的阿诺德，拉斐尔内心暗笑：
“我异父异母的亲兄弟，未来可有很多艰苦的大战等着我呢，你可要好好发挥自己的能力！”
抛开文明性和底线这种东西，从战力上来说，阿诺德绝对不亚于拉斐尔，这是他们青年时无数次私下切磋得出的结论。
如果说拉斐尔对于利用身体上的肩、肘、拳、翅、角各个部位辅助战斗达到了极致，那阿诺德在使用龙语魔法对敌上也有异曲同工之妙。
拉斐尔的法术免疫就是阿诺德亲手教会的。
“今天我真是太开心了！”阿诺德松开了搂抱挚友的爪子笑着说道，“放心，我这次绝不会再违背内心！你不必理会父亲他们的逼迫，我会站在你这边！”
拉斐尔用力一拍阿诺德的肩膀感动承诺：“好兄弟！今后我一定会赠与你一大块领地的！”
两条恢复了往昔友情的龙正在重述过往时，一个不和谐的声音插了进来：
“喂！那个谁！傻大个？来清点一下你的东西！”
拉斐尔回头一看，是一条身长大约六十米的青年龙，一脸的不耐烦。
“亲爱的兄弟，东贸易龙谷的青年都这么失礼吗？”他问向阿诺德，竖瞳中闪烁着不善的金光。
阿诺德也认真眯起了双瞳：“我也不清楚，不过看上去不像是上边授意的，应该就是条娇生惯养的龙吧。”
拉斐尔经历了这么多，也不会再因为一点小事大动干戈了，带着嘲讽的意味瞪了那条青年龙一眼后起飞直奔下方的主干道而去。
东贸易龙谷的构造和西贸易龙谷差不多，主体结构是一条后天开掘的大沟壑，分为数个功能区域，以幼龙金币为唯一结算货币，缺少黄金的巨龙不得不先赊欠平台费卖出手里的货物再去购买想要的东西，严禁以物易物。
“不错吗。”
拉斐尔随爪从大型驼车上拿起了好几把龙息歼灭炮，铁质的黑色外表上没有遭受腐蚀或缺角，不是那种用了很久拿出来凑数的东西，应该都是新货。
“这都是我们巨龙智慧的结晶。”阿诺德降落到他身后说道，“人类不可能是装备这种武器的眷族对手。”
拉斐尔意味深长瞥了他一眼：“等你有机会真和他们对上时，自然知道是不是对手。”
克林驼兽车队旁还停留着两千数量的异族们。
拉斐尔放下爪中的龙息歼灭炮后慢慢爬了过去。
这群就是龙议员从领地里拼凑出的“人力资源”，相当于奴隶交易。
“你们是什么种族？怎么看上去和兽人脱不了干系？”
拉斐尔用尖锐的细爪慢慢镊起了一个眷属，它惊慌地蹬了一下腿，脊骨末梢延申出了一条红棕色的大尾巴；双脚是哺乳兽类的掌爪，手部的趾爪却纤长灵活，可以弯曲产生握力；鼻梁产茶长长得凸出，下面就是长满锐齿的嘴巴；头顶则有一对尖耳。
“阿巴凸硫咔！”
一声稀奇古怪的口音从拉斐尔的爪中传出，这明显不是龙语，里面包含着浓郁的哭腔。
“你在嘲讽我？”
拉斐尔以恶毒的心肠揣测问道，想来个杀鸡儆猴，用下马威让这群新来的家伙老实点。
但又一声带着害怕但充满勇气的龙语响起：“尊敬的巨龙阁下，它没有在嘲讽您。而是用我们狐人的语言表达对您的崇拜、畏惧以及求饶。”
那个声音的主人从眷属队伍里站了出来，拥有和被拉斐尔抓着的家伙同样的外表。
他自我介绍：“我叫桑顿，是这里狐人的领袖，同样也是这两千位亚人暂推出的首领。”
拉斐尔饶有兴趣地看着地上的这家伙：“狐人？这么说你们是兽人和狐狸杂交而来？体内有两种卑贱的血脉？”
阿诺德在一旁有些于心不忍，他是受过文明洗礼的新时代巨龙，尊重每一个智慧种族，不会用偏见贬低他们，对自家领地的外族眷属从来不会有主人喝使奴仆的姿态。
但考虑到自己和拉斐尔的友情更占内心的比重，也就没有声援帮助的意思，默不作声看着红龙发挥。
听到“卑贱”这个词，桑顿内心不由一紧，看来这个新的巨龙领主不是个好相处的角色。
“请原谅，但我们狐人族、以及其他被外界统称的亚人族群，和兽人没有一点关系。”
桑顿低声下气地为自己的血脉辩护：“我们的祖先最初是兽人和人类交配而出的品种，那被称呼为‘亚人’，是一种兼具兽人体格但毛发旺盛的族群，皮肤为深棕色。”
“这一族被人类视为怪物驱逐着，兽人也将其当作最下等的奴隶百倍折磨侮辱，亚人们不得不到文明罕至但魔兽横行的野外生存。”
“但亚人族之间难以诞生后代，就像马和驴杂交的骡子那样是绝育的。然而亚人祖先却可以和魔兽有生育可能，为了延续后代，大量魔兽和亚人祖先们杂交，其中稳定配对可以繁衍开来的只有那几种，我们狐人族就是其中一支。”
拉斐尔仿佛在听一个故事，满脑子利益和现实问题的他实在装不下这种偏远小族的历史渊源。
阿诺德凑过来补充了一句：“现在原始的亚人已经绝迹，因为兽人和人类的活动空间渐渐绝缘，互不来往的他们很难再生下新的纯种亚人。狐人族是中流的亚人族群，主体部分在纷争平原和洛加察群峰山下，还有一些寄居在巨龙总领和人类世界。少部分在兽人的地盘，不过会想方设法逃出来。”
“那你的卑贱血脉又多了一个人类。”
拉斐尔仍旧蔑视：“我不想听你说什么可怜，又或者你的原主人给了你什么秘密任务或者一个联络球。但今后，你们必须把每一滴汗水和血液流干，这样才有活下去的资格。”
看着眼前魔龙那根向前凸出的异端龙角，桑顿留着冷汗点点头：“如您所愿。”
拉斐尔不再理会这群家伙，回头问向阿诺德：“你的眷族呢？”
“我不带眷族。”阿诺德回答，“那会消耗你的资源的，而且你也不会愿意看到一群秉承我父亲意志的家伙在眼前乱窜吧。”
他笑着看向红龙，看上去是真心为了朋友着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