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章 并非盗墓这么单纯

夜晚再次来临。一座小镇的客栈中,王宾等三人聚集到一张桌子前。张仪的额头鼓了一个包,脸青肿了半边。

钟离春将那份帛书展开。帛书上错综复杂,描绘着两座山丘,山丘之内是各种路线、门道、机关。

杀手玄武隐身在房顶的黑暗之中,穷尽目力紧紧地盯着路线图,却不清晰。三人实力甚强,且幻术需保持一定距离施行。

可是很快,钟离春拿起帛书放在蜡烛上烧毁了。

“大家都记住了,这张图也就没必要了。”

“……师姐,你说王师兄家的书真在齐桓公、齐景公的墓葬里吗?”张仪试探着开口。

“按照图中方位构造,没错。王宾师兄先祖,也就是孙家先祖是从陈国逃难到齐国的公子陈完。陈完是一位建造大师,被齐桓公封为管理百工的工正。自此以后,齐国的宫殿、水利、陵墓均是出自陈完之手。陈完后来改为田姓,并在第八代代替姜子牙的后代掌握了齐国政权,而孙氏正是田氏的一支,师父教读过的《司马法》正是当年齐国大司马田穰苴所创。”

钟离春追根溯源,明白道来。

“真牛!王宾师哥的祖父一定有祖传的图纸,才能顺利进到齐桓公的墓葬中,把孙武子的宝贝书藏在那儿。”张仪道。

“是啊,二公墓葬庞大,机巧甚多,至今守卫森严。孙武子当年在吴国为将,一战成名,所以提到孙武子兵法一般人只会想到和吴国有关的姑苏台、阖闾墓,很难联想起陈完的设计。”

“嘿!师哥,你这身世,简直开挂。”张仪笑道。

“哼,并非出生兵家,就有资格成为兵家后代。孙老将军留下帛书,用心之深厚峻刻,岂能象你这么肤浅?”钟离春余怒未消,再次怼他过去。

利用陵墓秘密机关保护兵书也不失为一个好办法。王宾沉思着。

“嗯,我们先进去再说。”

***

齐桓公,春秋五霸之首,在位期间九合诸侯,国富兵强;齐景公,为齐国在位最长的君主。二位国君驾崩之后葬于鼎足山上。

二座大墓相连,墓葬挖空整座山体营造,山顶再建方基圆盖,犹如山上之山东西相连,规模宏大,气势雄伟。

虽已被田齐取代,但作为大国国君世代陵寝禁地,此地仍常年有军卒卫戍。

也算天公作美,猛刮了一夜的北风,气温骤然下降。

夜黑风高。

王宾、张仪、钟离春埋伏在临近山丘上向着陵墓的方向张望。这般天气,齐公墓中水银池即便可怕,毒性也会降低大半。

远处的陵墓入口有卫兵巡逻。三人按照图示,摸到了远离墓山边的三株大树下,清理开树枝杂草,动铲子在斜坡边挖土。

“师姐,我们很像在盗墓。”

“真的呢,而且是诸侯霸主大墓。那可是砍头的重罪,怕了吧?说不定等不到砍头,里面的机关暗器就先让你死翘了。”

钟离春边挖便讽刺吓唬张仪。

“不会。”王宾回忆着地图。“只要照帛书上图示来找想必没问题。历来诸多帝王陵墓都有殉葬、活埋、斩杀工匠保守秘密的传统。先祖宅心仁厚,这一条秘密入口,定是暗地留出让工匠们逃出生天的地道。”

听如此说,张仪失望地叹了口气。

“若是这样,里面肯定被偷得没什么值钱的东西了,我不信,那些工匠都是省油的灯。”

钟离春白了一眼张仪。“对,救人也要有选择,象你这样会动脑筋的工匠,就该就地活埋!”

脚步声起,一队巡逻的卫士走近。

三人赶紧将洞口用杂草盖好,藏到灌木树后。等待巡逻卫士远去,三人继续开挖。终于一块大石碑露了出来。

钟离春用火折子点燃一小节枯枝,打开一个缝隙,迅速盖上,用枯枝一晃,枯枝上的红点竟没有任何反应。

“没有火苗。这石碑,好像真被人打开过。倒让你这财迷猜对了。”钟离春朝张仪瞪了一眼。

三人不禁沉默片刻,王宾思忖着一挥手。“或许是盗墓贼近期光顾,可能性较大。”

张仪笑了笑。“想当年齐桓公、管仲一匡天下,齐国富到着火冒青烟,几辈子被人惦记也不奇怪,而且鼎足山和牛山墓葬连为一体,规模太大,想下手也容易。这说明咱们找对地方了。”

王宾点点头。“一般盗墓贼不知道帛书里标出的机关、暗室。对藏匿的兵书应影响不大。阿春,你在外面守着。此地有卫兵驻守,即便外边有敌人也不敢轻举妄动。我和师弟进去。”

“你的伤……”钟离春担心道。

“不碍事了。”

钟离春点点头,取出四大张浸有药水的布,递给二人蒙住头脸,随身携带。

准备就绪,张仪先进,回头扶着王宾,二人猫腰一道走进了洞口,点起火折子。

洞中通道很小,幽深阴冷,只能跪蹲下往前移。

黑洞洞的前方,霉味、土腥迎面而来。

才进洞不远,赫然就是一具碎裂的白骨。在往前,潮湿碎土之中,不断发现零星的白骨。不知是殉葬人的白骨,还是盗墓贼自相残杀的现场?

“幸亏师姐没进来,怪吓人的嘞!”张仪道。

“阿春在鬼谷长大,吓不坏。”

“倒是。”

暗道终于蹭到尽头,竟一道粗大丰富的树根织就的帷幕,瀑布一般和土壁融为一体,上方昏黑莫辨,高不见顶。

按照图示,此处并非尽头。二人握住树根,朝着上方攀爬,终于找到一处树根较稀疏处。

二人抽出携带的短剑一阵劈砍,终于拨开泥土窸窣的树根屏障,进入又一个墨黑空间。

王宾拿火折往下照一照,只见老树根系的遮掩后,竟是一条下陷的沟渠。

正是枯水季节,沟渠中水量极浅。原来,这一处隐秘的暗道与陵墓防水系统关联。凡大型的山体造墓,墓葬常常会以暗渠疏导,以防止水流渗入,墓室变成龙宫。

王宾率先越过掘出的洞口,往下进入暗渠水道。水中竟然也散落中稀稀拉拉的白骨……却似乎有何不同?

王宾从水中捞出一块骨骼,对着火折对比检查,白骨上的一处断裂竟与其他细微断裂不同,显然是新近,甚至刚刚折断。

“师弟,有埋伏。”王宾回头小声提醒。

“找到兵书之前,他们不敢出手。”张仪悄声应道。

是什么人?会埋伏在何处?或许就在身边。王宾警惕地朝着身边的墙壁、树根、暗渠两头查看,却未发现其他异样。

火折熄灭,张仪另点起一张照亮。王宾继续蹲身勘察水中碎石、骨骼形状,虽然这群人极力掩饰痕迹,仍能看出端倪。

“越六人,往上游去。约十四人,朝下游去了,和咱们方向一致。”王宾悄声道。

这群人是从暗渠进入?还是其他?是巧合?还是针对己方和兵书?但绝对是有其他目的而来,而非简单的盗墓。

总之,需防范。

张仪将钟离春交给二人的药巾取出,示意王宾蒙上头脸,随后,转身将掏出携带的迷药全撒在洞壁。暗渠空间狭小,若有人埋伏暗渠上游想截断后路,也不免失算中招。

二人不再言语,继续朝着暗渠下游摸索前进。

终于,渠道的水流隐入地下,不见踪影。一旁,火折的光映现出一扇古旧的石门。

石门十分低矮,几乎湮没在根蔓的遮掩中。若那十四人并未遁地消失,便是进了这道石门。

看这扫灭遗留踪迹的心思水平,绝非等闲之辈。无论有无关系,定少不了你死我活,发生冲突。

“师弟,进不进?”张仪功夫不如自己,王宾认为有责任问问。

“进。为啥不进?大不了快跑。”

张仪狡黠地眨眨眼。王宾从背囊中掏出一件极薄极韧的机关工具从石门的缝隙中插入,再调节机关旋钮,很快打开了石门。

石门竟然是一堵墙的背面,再关上后竟然天衣无缝,和墓道中其他墙面毫无差别,辨不出。难道真是工匠们留出逃生的门路?

出了石门,便是墓道。

举火不看则已,一看再次惊得一怔。只见左面,整个墓道已经崩塌,被夹杂着巨大石块的流沙堆淹没。右边,则是一道道低矮悬空的石梁,石梁下是一串接着一串的凌乱白骨。

很显然,石梁下的地面定有玄机,左面坍塌的部分定是某个年代,被盗贼触动了机关,导致一段墓道整体被堵塞。

只能往右走。

王宾示意张仪止步,将火折挑在剑头上仔细观察。

在鬼谷时,师父教授过各种奇门布局,此刻,白骨铺盖的地面会是何种设置?正回想一二,却发现一串一串的尸骨之间,别有蹊跷,细看竟是留出了一段模糊的通道,杂乱的白骨间隙一步接着一步。也不知是何人?竟已在倒下的尸骨之间前行,探出了一条道。

前面十几人定已过去,实力不容小觑。

二人对视一眼,沿着尸骨之间露出的地面,小心地迈出脚,忽左忽右,跨步向前。所幸在鬼谷久经考验被吓大,步伐与心理素质稳定,凝神屏息间,鬼门关黄泉路终于跨过去。

防盗甬道的尽头,是一道宽阔厚实的大型石门。此处应是进入墓室的某一道门径了。

王宾快速将开锁机关调整好,朝张仪做了个手势。

“让眼睛适应黑暗,再看一目了然。”

“嗯。”

张仪会意地点头,二人一道熄灭火折子。

王宾启动旋钮杠杆,极薄的稀有钢片从门缝插入,巨大的门闸从背后托起。黑暗中二人一道用力,巨门的门扇缓缓开启一条缝。

二人小心进入,往前摸索一阵。

墓道之中较外间宽阔,不久,前方依稀出现一点亮光。不出所料,二公墓和其他帝王级陵寝一般,入口墙壁上燃着一对长明不熄的人鱼油火把。

火把的幽光中,可以见到两边黑凄凄的殉葬室。果然,一瞬间,视野中有两三黑影微微一晃。

“大哥,会不会有鬼呀,我怕……”

张仪跑上前取下一支人鱼火把,声音发抖靠紧王宾。

“大哥也怕呢。”

“我可是第一次啊……嗯呐,瞧着好像也没什么……”

张仪作试探状,边走边东张西望,不经意地将火把往一边的殉葬室里晃了晃。

黑暗中一名埋伏杀手的胡子、眉毛、头发“呼”地被点着,一时苦不堪言,龇牙咧嘴,却不敢吱声。

张仪心里偷偷笑死了。随后,又好奇地走到另一殉葬室门口,拧起一个精美的青铜猫头鹰酒盏。

“这是什么呀?我呸,死酒鬼!毒害咱大好年轻后生!老子好不容易心血来潮盗个墓,你搞出这个来煞风景。”

“铛”的一声,张仪将青铜酒器往一侧使劲一扔,又一名猫在殉坑下的杀手当头中弹,被砸晕在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