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抛弃师兄?

话音未落,数十名卫兵一拥而上扭住王宾和张仪。另有数十名卫士从屏风后涌出,护住公子嗣。

王宾反应迅速,拳脚如电,将身侧卫士击倒,飞快夺过一把刀,挟持了卫士首领。公子嗣在护卫下藏到青铜屏风后。

顷刻间,大殿的两侧、前后大门,高层的屋椽涌出了无数的弓箭手。密密麻麻的箭矢四面八方对准了二人。殿外亲军也迅速涌进,将大殿包围。

公子嗣定定神,正要发令放箭。

“殿下!误会啊……小民是魏国人,奉猗氏商社猗顿先生之命来送贺礼!”张仪冲公子嗣道。

公子嗣听到一愣,停了停。张仪继续解释。

“猗顿先生得知迁都,望与殿下您商议改良大梁鸿沟,并开凿漳水13条渠道诸事。”

猗氏商社?大梁改良?确是大有赚头……公子嗣怀疑地探出半个头,瞧着指了指王宾。

“嗯?你和他,不是一起的?”

“回殿下,小民根本不认识这个人!”

张仪委屈地答道,随即递上一张魏国的官证,并送上冯喜的掌事腰牌。公子嗣的属下接过官证、掌事腰牌仔细验证。

“魏人,魏仪……殿下,皆是真的。”属下回道。

张仪面朝王宾使劲拱拱手。

“大侠,你好汉做事一人当。在下就是碰巧和你一起来,见你有令符,请你帮加个塞,能早些见到殿下。现在至少有两百支箭弩对着你,可别动刀动枪,在下可是有家有口、无辜的啊!”

王宾环顾四周,终于咬牙将刀扔在地上。两名卫士猛地将王宾打倒在地,套上粗大铁索。

公子嗣气愤地指着王宾。

“把这个人关进地牢,改日严审!”

夜空月明星稀。

行宫的花园里华灯璀璨、香雾缭绕,夜莺啼鸣。

水边的台榭中,张仪和公子嗣推杯换盏,其乐融融。公子嗣满面兴奋得冒油光。

“猗顿先生,那可是当年陶朱公范蠡的关门弟子啊!世人都知道,如今猗顿为天下首富,富甲王侯,已超过了当年的陶朱公!”

张仪快活地与公子嗣又干下一大杯酒。

“是啊,在下刚从燕国贩了马匹回来,猗顿先生听说咱大魏要迁新都,立刻派人遣属下过来接洽,商机不可失啊!所以在下快马加鞭赶到。”

“这一次,猗顿先生可又有稀罕货品送来?”

张仪为难地摆摆手。

“这事,小民实在为难,知道殿下您见多识广,昆山的美玉、南国的宝剑、东海的人鱼……都入不了您的清目,不过嘛……在下这几年四处替先生跑腿,倒是见识了各个国家不少的美人。”

公子嗣喝得半醉,眯缝起眼。“哦?什么样的美人?”

“本想采购送几名过来,可在下又想美人如美酒,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风味,不知殿下最近喜欢哪一种?”

“你见过多少种?说来听听?”

“中原的美人殿下都见识过,咱首先从南越和西域那些奇异、火辣的佳丽说起……”

二人纵论天下美人,一直喝到鸡叫三遍,才醉醺醺的各自就寝。

一轮孤月挂在宫墙的角楼边,一切都安静下来。

只剩下按例巡逻的卫士,稳定的脚步,剑戟的幽光。

行宫水榭边的一处客房内,张仪快速打开包袱,将一颗药丸扔进一个装着药水的瓶子里,盖严,摇动。同时拿出一根精巧的机关钥匙,再将被子做成人形,罩上夜行衣,用药巾蒙住面悄悄地摸向地牢的方向。

王府的守卫甚是森严。好在已是下半夜,乌云蔽月、夜深人倦。

张仪攀上房檐,在房梁、房顶、花木之间敏捷地穿行。

牢狱按例位于宫墙西面。张仪机灵地躲闪着,一直摸到地牢的入口的屋顶上,探测一番风向,将瓶子打开放在屋顶。

随后潜入卫兵的营舍,偷了两套卫兵的服饰,换上一套。

等再次摸回地牢口,特制的倒流迷香已生效,守卫的几名士兵靠在墙上沉睡。一切顺利。

张仪用机关钥匙打开锁,进到地牢里。囚犯们似乎也遭了道,除了鼾声并无动静。

“师哥、师哥。”张仪携着解药,着急地低呼。

没有人应声。五间封闭的牢房,张仪快速地一一打开,再扣上。最后一间牢房竟然并未上锁,空空如也,地上赫然有一摊血迹。

张仪忙撤出地牢,紧张地寻找。

“有犯人逃啦!在宫墙上!”

忽然一声厉声呼喊炸响,同时是巡夜的卫士疾奔的脚步声。整个王府顿时惊醒躁动起来。

张仪循声飞奔过去,只见高高的宫墙上,夜色中果然有两个人影攀住如意机关索,飞快地凌壁上升,已快接近城头。

三名先到的卫兵举起弓箭要射。张仪从背后重拳出手将三人打晕在地。

整个王府顿时一片大乱,火把呼喝四起。

卫兵首领已飞奔报告公子嗣,公子嗣醉得厉害,仍在呼呼大睡不理睬。卫兵首领传令大梁守卫即刻关闭四处城门!全城搜查!

张仪借卫士伪装混到士兵中,乘乱回到客房,处理妥当,比王府前来搜查的卫兵快了一步。

东方很快发白,王府仍在戒备中。

张仪找到公子嗣府中昨晚陪侍的管家,留下一个字条,一份字据,向管家告辞而去。

赶回存放马匹的地点,只见马匹不见人。

张仪边打着马,边吹响旁人听不到的鬼谷鸽哨,焦急地四处搜寻。

不一会,却见远处大街上一队人马疾驰而过,领头的正是公子嗣府中的卫士头领。

近午时分,东门城门终于洞开,搜寻的人马直奔出城。随后,等候多时的人们被彻查后,陆续允许出城。张仪策马奔出城门。

城门外不远,即是一处崎岖的山地。高低绵延,林木茂盛。

张仪判断了一下方位,从一条小道骑马上山。山中道路颇为难走,张仪吹了阵哨子,跳下马四处观察、搜索。

“啪!”

一声脆响,背后忽然被人狠命地抽了一鞭子。张仪回头一看,又是一鞭子猛抽过来。

“师姐、师姐!别打了,我投降!”

张仪抱头四处躲。钟离春的鞭子却无处不在,转眼已经抽中七八鞭。张仪索性撒手不躲了,坐在地上笑嘻嘻。

“牡丹花朵下,死鬼也风流。师姐爱打就尽量打吧。”

钟离春火冒三丈拿鞭子指着张仪。“看师兄老实,你就几次三番不停地欺负他是不是?”

张仪委屈地撅起嘴。“师姐,哪儿知道你跟着看?要知道,我就自己脱衣游泳,才不让给他呢!”

钟离春差点又是一鞭。“混蛋!别转移话题,你想借公子嗣除掉师兄,自己独吞兵法,是不是?”

“有惠相国的令符,公子嗣不会随便干掉师兄的。”

“游说什么不能迁都?一开始就是你出的馊主意!”

张仪双手捂脸,懊悔不迭。

“是啊,又馊又失败!谁知道公子嗣会突然污蔑我们是奸细。而且弓箭手一大群,夸张又变态。”

钟离春“哼”了一声。“你真不知道?本次迁都,本就是老公孙一派和庞涓、公子嗣、惠施互相博弈的结果。”

“难怪,师兄说要告知魏王,公子嗣就不对劲……师姐真是英明神武啊!受教!”

钟离春仍狠狠瞪着他。“是你神机妙算吧!当年公子嗣和魏章在崤山被商鞅所谓的朋友之情骗得全军覆没,做了阶下囚,你也知道吧?”

张仪点点头。“对,……可我实在没想到公子嗣这么胆小,被赎回来后心里阴影竟如此大,如今防身级别比国君还高!难怪他贪财,看来也是为了养这些死士。”

“哼!你多聪明?会想不到?反正你差点送了师兄的命!”

“我……真不知公子嗣手下这么无耻,抓到人就动刑。”

钟离春又是一鞭子。“你最无耻!关键时刻竟然为求自保,弃师兄于不顾!”

“这这这……”

“若不是师父神机妙算,让我相机出手,师兄非给你算计死!”

“这这这……”

张仪语无伦次。钟离春气恼地收住鞭子。“看在师父的份上,今天暂且饶你一回,路上若再有一丝不轨的行为,我立刻杀了你!”

王宾拄着一根木棍,跛着脚从山崖边转过来。“阿春,别怪师弟了,当时不那么做,我们都走不了。”

钟离春心疼地赶紧迎上去。张仪也忙上前搀扶。

“师哥,你没事吧?”

钟离春猛地将张仪推一边。“没事?拿烧红的铁索穿透你的脚背,你会没事?”

张仪低头羞愧地退一边,牵上马。“师姐,公子嗣的卫队很快会搜过来,我先引开他们。”

钟离春一把夺过了马缰绳。“我信这匹马也不相信你!让马去引开他们。现在,你,就是师兄的坐骑。”

钟离春将马的屁股使劲一拍,马匹“踢踢踏踏”飞快地往侧面密林中飞奔而去。

“嘿!师姐就是聪明!”

张仪上前背起王宾,朝着钟离春指示的小道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