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章 里

被吸进那“海中漩涡”以后，黑发少女感觉自己像是在没有尽头的漩涡通道中下滑，渐渐失去了对身体的感觉。

同时，她的意识仿佛是漂浮在温暖的海水里一般，伴随着洋流而上下起伏着。在这种神奇的体验中，一些画面逐渐地在她脑中浮现出来。

首先是一片黑暗，然后是万千星点。超出人类想象范围的时间跨度里，那些各色各样的星球就悬浮在宇宙空间之中，好似会一直维持那样的姿态。

但是这世界不是一成不变的。它充满随机性，不讲道理，有时又会带来崭新的可能性。

仿佛有一个声音在少女的脑中说道：让我们从猪的故事中学习一下吧。

话说在某个秋日之前，一头猪诞生了。自这诞生日起，它天天都被人类们妥善地喂养和照料着，享受着无忧无虑的生活。

虽然对无法离开猪圈感到不满，但它还是坚信这样的日子会一直持续下去。然后在不幸的某一天，它被宰了。

所谓的坚信与经验不过是谎言的伪装，唯有那屠刀带来的疼痛方为真实。

那个声音接着说道：可若是从人类的角度来看……

话说在某个冬日之后，一位屠户接到了宰杀食用猪的委托。在此之前，他已经杀了成千上万头猪，也绝不认为自己会有失手。

虽然对自己的社会地位感到不满，但屠户还是为自己的杀猪技巧感到骄傲。然后在有趣的某一天，猪在被宰时拱开了束缚，跑了。

千锤百炼的技巧也会失效，反转的反转亦是可能。

这便是所谓的“可能性”。

所以在普通的某一天，一位特别的访客降临于地球之上。

少女脑中的画面迅速朝着一个星点接近，然后她便看到了那既熟悉又陌生的蓝色星球。

画面的视角继续接近，安晴的眼睛穿过云层、临近城市，然后在与高楼大厦擦肩而过时变成了一片雪白。

渐渐的，视角中出现了丝丝缕缕的暗红色纹路。等到少女反应过来、意识到这是一道道岩浆流后，她才发现自己正以投影的形式悬浮在地幔之中、没有任何实体地存在着。

“这是…”安晴敏锐地察觉到，现在的自己已是恢复了原本的样貌与形态。

“欢迎。”一道平静的声音响起。

黑发少女下意识地抬头望去，然后便是被眼前的奇异景象给震懵了。

但见一对黑如夜色的庞大羽翼交叠在半空之中，上面的每一片羽毛都是仿佛宝石一般的锥形水晶。然后这对羽翼缓缓张开，让它的主人显出身形。

那理应是一位“女性”，却又绝对不是人类或变异生物。

祂以双腿上收、双臂抱膝的姿势悬浮在半空之中，通过背上近似虚幻的管脉与翅膀连接在一起。银灰色的长发像有生命般飘起，一对扭曲的透明山羊角从中伸出；毛发、鳞片或皮肤覆盖着祂的身体，以对称的美学呈现着。

像是从漫长的沉眠中苏醒那般，这被称为“最初圣灵”的生命体轻轻抬起头来。与头发同色的眼眸中清晰倒映着少女的身影，妖冶绝色的面容上却是唯有淡然。

“你…不，您就是……”安晴有些结巴地直接用意识问道。

“正如你想的那样，来自异界的旅客哟。”

少女的瞳孔一缩，略有些自嘲地想道：果然还是暴露了吗，这也算是根据我的想象来判定、我自己觉得是时候向“世界”摊牌了？

“你似乎是理解错了什么？”“最初圣灵”没有开口，但声音还是从她的周围传达而出。

“您是…什么意思？”

关于对方能解读自身想法这件事，安晴并没有感到多么惊讶。

“你不妨转身向后看一眼。”

黑发少女依言转身，用意识的眼睛看到了一个世界。那其中存在着各种各样的神奇生物，不符合“现实”逻辑的物理规律，以及……

“那是…”想象力丰富的安晴不由惊呼道：“魔法？！”

在她的视角中，有众多身穿长袍的人影手持长杖、口中默念，然后便是有很多种绚丽的特效凝聚而出，改变了那些人周遭的情景，同时还有用类似手段加持自身、做出工程师一般动作的战士们。

如此不合“常识”的景象被反复播放后，少女终于是好奇又疑惑地转身问道：“那些都是什么？我从来没见过那些东西。”

“那不是我熟知的世界啊！”不远处，一道惊呼声同时响起。

哗啦啦…安晴的意识耳中仿佛听到了玻璃破碎的声响。她循着这“声响”望去，在原本空无一物的地方发现了与她类似的人形投影。虽然其人在样貌上有所变化，但安晴还是一眼认出了拉瑞萨的身份。

不顾对方眼中的震惊神色，少女还是第一时间招呼道：“哈喽，你也被拽进来啦？”

金发女子反应过来，有些迷茫地望着这位现出“真实”形态的同伴。等到黑发少女觉得她是不是傻了的时候，这位“金瞳”女士才充满警惕地开口问道：“你…到底是谁？”

“我是谁？”安晴十分奇怪地歪了歪头，回道：“我是谁你不是已经知道了吗？我是和你一样，来自‘现实’世界——”

“不对！”

出声打断少女的话语后，看上去是二十多岁青年形象的拉瑞萨以手扶额，皱紧了眉头自言自语道：“不对，这解释不通…除非……”

她眼睛一亮，突然抬头对安晴讲道：“你是来自‘另一个世界’的意识体！”

嗯？蓝眸少女疑惑地挠了挠头，不太理解这句话的意思。关于她是来自“外面”的事情，两人不是早就达成共识了吗？

“两位来自异界的旅客啊…你们分别犯了一个错误。”

“最初圣灵”缓缓舒展身体，在半空中“站”直了身体。她先是转头对安晴说道：“安晴，你犯的错误是，将‘不存在’和‘虚拟’这两个概念混淆了。

“这个‘可能性世界’对你们来说可能是‘不存在’的，但却是我们唯一的‘真实’。”

未等少女反应过来，祂又是对着拉瑞萨讲道：“而你，拉里萨（LarrySah），之前你的想法实在是太过想当然了。

“既然你的同事们能发现前往‘里面’、‘里世界’的方法，那在‘镜子的另一边’，有相似能力的生命、文明存在也不稀奇吧？”

安晴与拉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是对自己现在的处境有了清晰认识。

然后她们像是争辩一般同时开口：

“帝国一共控制着几个星球？”

“地球上一共有几个国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