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三章：宴自在的拷问
永生泉。人类历史上无数帝王的执念，便是永生。
但永生在已然得到永生的人眼中看来，地位就没那么重要。八个统治者都非常明白，所谓永生，也依旧改变不了人类弱势的局面。
在塔外势力绝对强横的当下，他们都做出了自己的选择，要么与其合作，要么彻底成为其附庸。
而对于永生泉的使用，各大家族都是一致的，永生泉每个家族得到的分量都一致，但这玩意儿就算饮用再多也无济于事。
尤其在赌场出现以后，人们已经想到了用高塔底层人的寿命来为自己续命。所以永生泉在八个统治者使用之后，他们都想到了将其留给家族里的守护者。
或者说正是因为饮用了永生泉，才成为了守护者。
谢家的永生泉就被谢英杰藏匿在大厦的十六层，这一层里本该是科学家们休息的地方——灯林市的科学家们。
有那么几层科技大厦里比较重要的层级，比如井四当年的游戏室，科学家们休息的地方，以及二十层，都是谢英杰用来追忆过去以及存储重要事物的地方。
就算是谢家家主也不能靠近。
在十六层最深处的屋子里，白雾看到了一个银色的金属条状盒。
金属盒中，正是他现在最为需要的井水。
“这就是永生泉的容器。最早的时候它便是存放在这里头的，短短的一滴水，便能够让人的身体做到延年益寿，几乎免疫任何疾病的状态。我与谢行知饮用后，所剩也就还够三个人饮用。”
“也就是说，你们各家都有五个永生者的分量？”
“是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为，其他六家里，存在着不止一个守护者？”
“可以这么理解。遇到了资质合适的，他们几个会将永生泉给到自己子嗣也很正常。”
白雾忽然感觉想明白了一些事情。
这么说来，上次遇到的那个潜行者，虽然很快被宴自在和自己联手击杀，但那个人在宴家家主眼里是有点分量的。
宴玖忽然出事情，莫非和此事有关？
“谢家只有谢行知一个守护者？”
“目前是。”
“那我也不白饮用这东西。”
白雾打开了银色的金属盒，盒子很小，甚至不如水壶大小。
井水？
白雾有点诧异，这玩意儿竟然是过滤的井水？为何井水会出现在高塔里？
如果按照五层的一切物质，都来自六层……那么是否意味着，这些井水来自高塔的第六层？
高塔目前得知有七层，消息来源于百川中学，确切说来源于井六，白雾很想再次见到井六。
因为这个女人带来的消息实在是太多了。
从备注来看，这个东西似乎和井六给到的那滴井水同源，如果饮用太多，还会削弱自己饮用真正井水的效果？
白雾不再多想，眼下续命要紧。
这一切做完后，谢行知略微诧异，因为白雾竟然一点不多贪。
这就生效了？竟然完全没有感觉。
看来还真就是过滤得毫无井水特质了。
“我该恭喜你么？总觉得以你的能力，其实寿命只是无意义的数字，塔外有不少获得寿命的方式。”
“是，成为恶堕，或者成为机械族，又或者存在着其他保持人类身却能够长寿的办法，塔外嘛，总是有各种可能性的，不过我还是很好奇永生泉罢了，今天见到了，不虚此行。”
只有零号和白远知道白雾只剩七天寿命这个事情，所以其他人并不知道白雾表面沉稳，内心其实乱糟糟的，现在才算真正把那块大石头放下。
要是统治者的永生泉没有了，他可能真的得考虑去机械城当二把手了。
接下来的时间，白雾和谢英杰商议了一些后续前往机械城的办法。
谢英杰对白雾的惊讶越来越多，白雾表现出的见识与沉稳，以及做过的种种事迹让他觉得忽然想到了某个井六说过的预言。
“你不会是救世主，但你会引导救世主。”
七百年前，井六曾经对陶教授和井四都这么说过。而七百年来，除开自己，白雾就是唯一去过那个地方的人。
这让他对白雾的看法变得越发复杂。
那个预言他自己是不信的，七百年来，很多过去的事情他甚至觉得很荒谬。
可现在却慢慢感觉到，莫非真的有救世主？
随即这个想法被谢英杰毙掉。
塔外……依旧是人类难以生存之地，人类与恶堕之间，依旧是猎物与猎食者的关系。
“你以后会去灯林市？”
“是的。”
“你有没有想过那个地方或许没有零号那样的强大存在，但却比机械城危险？”
机械城黑色区域白雾等人之所以能够活着回来，完全是因为区域守护者零号，并非敌人。
否则他们没有半点生机。
白雾说道：
“这个世界欠着陶教授。如果没有人去偿还，那我便去偿还。”
谢英杰没有回应这句话，将话题转到了别处。
……
……
离开了谢家后，白雾便准备去疯人院看看。
他猜到了大概宴玖出了些事情。但此前并没有用海螺联系宴玖，因为周边一直有人。
来到了疯人院内部，景象让白雾有些陌生。
这个一次次都慢慢变得祥和的地方，似乎忽然间倒退了回去。
两个下棋的老头因为始终找不到一颗棋子，焦虑不已，两个人就像是两只失去了方向感的蚂蚁一样不停在院子里不规则的走动着。
看书的人不再看书，再慢慢沾合着书页，但因为顺序认知障碍，他沾合下来总是不对劲。
而留着鼻涕泡的傻子一直在哭，嗓子都有些沙哑。
郑多喜疯疯癫癫的，完全不像之前一样一次比一次正常。至于护士，则躺在办公室里休息，疯癫的郑多喜她似乎已经顾不上了。
白雾忽然感觉有些不悦。他正常情况无法感到愤怒，但他知道，自己现在的情绪就是贴在愤怒的边缘。
该怎么形容这种感觉呢？
就像是一个强迫症的人将一切事物摆放的整整齐齐，擦拭得干干净净，而忽然间这些事物被人肆意的弄乱弄脏。
于是白雾没有前往病院大楼的第六层的宴玖的房间，靠着普雷尔之眼的提示他找到了那枚棋子。
但是两个老人还是不肯下棋，依旧很焦虑：
“不见了啊……她不见了啊……怎么找都找不到！”
“找不到……找不到……”
两个老人各自重复着自己的话。白雾最开始以为他们说的棋子，但后来他明白过来了：
“她只是出去一会儿，还会回来的。你们放心，我会把她找回来的，但这之前，你们要和以前一样，这样她才会开心。”
难得有人竟然能够跟疯子的对上脑波。
两个老人一听，真的就安静下来，很快开始摆起了棋盘。
随后白雾又将看书人的书页拼凑整齐，但看书人说：故事已经不对味了，看故事的环境变了。
这句话白雾也听懂了，精神病人的世界在外人看来很乱，但对于这个疯人院的人来说，追求的其实是静。
白雾内心有些惊讶，宴玖的离开竟然让这种静被彻底打破。
他一个个安抚下来，最终看书的人继续看书，傻子虽然没有笑，却也没有哭。郑多喜也不再疯疯癫癫，在白雾的指示下，开始照顾疯护士。
这个时候，白雾才通过海螺联系了宴玖。
……
……
高塔第五层，宴家庄园。
再次回到了自己童年居住地的宴玖，并没有丝毫的开心。
这里已经让她感觉到了陌生，孤独。
连着几天，宴玖都没有离开，父亲宴鹤语说的那些话，她进去了，也表达了自己的态度，但是毫无意义。
她忽然意识到，自己之所以是一个怪物的原因，就是因为和白雾所说的那个顺序不同导致——人类必须经历的感情顺序。
先是亲情，再是友情，其次是爱情。
这么多年来，她觉得自己是有亲情的，直到被宴知岁强行带回来，她才发现自己一直都是错的。
她连续几天都瑟缩在华丽闺房的一隅里，不想画画，不想说话，只是不断的在心里默念着某个名字。
就在她最是难过的时候，这个名字奇迹般的回应了她。
“宴玖，你现在在哪里？”
意识里猛然浮现出了白雾的声音时，宴玖甚至以为自己产生了幻觉。
但很快她看到了白雾的那张脸，“海螺”就像是独属于她与白雾的一种联络道具。
见到海螺的一刻，宴玖没有挤出笑脸，而是眼泪直流。
“白雾……太好了，你回来了！你连着好多天没有回来，我以为你出事了！”
此时正在高塔三层疯人院的白雾，算是证实了宴玖的处境。小姑娘的第一句话不是哭诉，而是为自己的归来而喜悦，让白雾有些不是滋味。
“说说吧，怎么回事？”
“你现在在疯人院吗！你快去看看大家伙！”
“我已经去了，他们已经没事了，我都照料好了。下棋的在下棋，傻乐呵的在乐呵，看书的看书，护士和医生也都没事了。楼上的穿越者受了点伤，不过问题不大，我已经安排人来救治了。”
这个世间的每一个人，内心都有着对应的密码。这个密码一旦得到，便能够让这个人死心塌地的跟随着。
宴玖很难说清楚自己和那些精神病人的关系，但她总觉得，自己越来越好的时候，他们也会越来越好，自己变遭的时候，他们也会变遭。
这是很没有道理的事情，说出来也只会被人当做疯言疯语，更不会有人去照顾那些疯子。
但白雾会。
白雾说出这些话的时候，宴玖不知道什么是开心和喜悦，只是内心的这些天的彷徨与孤独，焦虑与不安，都随着眼泪慢慢消散。
她将那个不大的精神病院，看做自己的小世界，如今那个小世界被人弄得凌乱，但却因为白雾的存在，一切再度变得正常。
明明那些人的确跟她毫不相干的。
“好了，别哭了，说说发生了什么事情。”
宴玖抹去眼泪，点点头说道：
“我……我不哭了。白雾，我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是我家里人忽然要我回来，我想回到疯人院的，但他们不让……”
“白雾，我好想回去啊……我不想待在这里，在这里我感觉我像是个怪物……”
这话多少让人感觉心酸，一个少女在家里没有任何安全感和认同感，也因此喜欢上了疯人院这种地方。
白雾大概猜到了宴家让宴玖回去是因为什么。
但这件事他不宜对宴玖讲，毕竟宴玖知道了，可能会和宴家闹得不怎么愉快，而宴家人……显然并不将宴玖看得有多重。
“你先别急，你就待在那里，疯人院的一切我会安排好，大家都很好，你不用担心，我会联系你小叔帮你处理这件事的。”
“真的吗？小叔愿意听你的吗？”
“当然，他和我也算是共患难两次了。”
宴自在的态度白雾其实摸不准，因为宴家和宴玖这边，宴自在怎么选，白雾并不持乐观态度。
但他知道，宴玖是希望自己跟宴自在关系融洽的。
“好……我知道了，我会在这里等你们消息的。”
……
……
高塔第三层，得知了宴玖的情况后，白雾并没有立马离开。他在等待宴自在到来。
入夜的时候，宴自在果然赶来了。二人并没有约地点，但白雾知道，宴自在会在这里找自己。
两个人就在宴玖的屋子里，宴玖的东西并没有收拾，显然在宴玖看来，这只是临时出去一趟，又或者她是被强行带走的，或者两者都有。
“说说吧，怎么个情况？”白雾问道。
“是老祖，他认为宴家该有子嗣了。”宴自在语气有些无奈。
白雾皱起眉头，说道：
“子嗣？你们宴家的后代……”
白雾话没有说完，因为有些话外人不好说，宴自在说道：
“宴家的后代，每代只有两人，可以是男方与其他家族的男方结婚，也可以是女方接受第四层的人入赘。而老祖选择了后者。”
白雾听懂了，这就是来自七百年前老祖宗的催婚？但为何恰好是宴玖而不是宴玖的兄长？
宴自在忽然说道：
“白雾，你对小玖到底什么看法？”
这句话来得很突兀，换往常，白雾会直接说出真实想法，但看着宴自在眼里的某种焦急，白雾忽然有一种被灵魂拷问的感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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