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五章：二周目与三周目的绝望世界
白雾想到了一款著名的游戏，一个没有达成某结局，便会不断重新开始的游戏。
看起来是多周目，实际上只有一周目。
白雾看着嘉凯儿的身体，发现嘉凯儿身上并没有长出血肉。依旧是被一层看起来柔软但实际上很有韧性的特殊金属包裹。
此时的嘉凯儿或许的确符合机械族的审美，身上的机体还尚未因为血肉脱落。
不过即便是包裹着一层金属，嘉凯儿的轮廓，看起来也很像是一个身材苗条惹火的人类。
假如远看的话，白雾相信嘉凯儿的身形对人类也颇有吸引力。
她依旧昏迷，侧卧着身子。
嘉凯儿身上貌似没有什么线索了，白雾便开始检查卧室。
“卧室的风格也和塔前时代很相似。如果说零号创造的灵魂，很多是来自七百年前，那么这一切倒也不奇怪。”
“不过这么多天我接触了不少病人，它们的里世界似乎也没有七百年前的景象。”
床，梳妆台，衣帽柜，天花板，地板，床底，白雾认认真真的检查了一遍，发现的确没有可疑的事物，就连眼睛的备注也很普通。
确认线索不在这间卧室后，白雾开始去其他房间搜查。
他很快又回到了卫生间。
这个时候白雾发现，卫生间里只有一块毛巾，漱口杯，化妆品，这些人类才会用的东西依旧都有，但都只有一份。
白雾想到了某个古怪的场景。
嘉凯儿做为机械族女明星，她不需要洗脸洗澡，更不需要化妆，但她还是会买来很多人类才有的东西。然后固定时间清洗它们。
好让这间屋子里的所有道具看起来像模像样的。
这确实是一个奇怪的事情。
在卫生间镜子最下面的柜子里，白雾发现了很多毛巾。
他似乎想到了什么，又前往了玄关的鞋柜里，看到了许多鞋子。
男人鞋子，老人鞋子，女人鞋子，甚至还有小孩的鞋子。
“家里只住了一个人，但似乎是随时准备着迎接其他人。洗漱用品都留着了，而且鞋码都是知道的，想来是很亲密的人，至少关系上不是一般朋友。”
联系之前的一家四口，白雾大概有了猜测。
他来到了一楼客厅，洋娃娃依旧看着墙壁，墙壁上依旧没有电视。
但茶几上有一部手机。
白雾拿起手机，这东西也是机械族不需要的。但嘉凯儿似乎很执意让这些科技物品成为外物，而非直接用机械核心处理信息。
手机信箱里很多信息。
大多来自一个叫马林的人，白雾翻看了其中一些信息。
“姑奶奶，三天后的演唱会没有问题吧？给我个准信！”
“有个公益活动你最好出席一下，北市区的那些流浪汉们很喜欢你。”
“好吧，我没有嘲讽你的意思，我是说，喜欢你的人很多，不仅仅是东市区的富人，也包括那些流浪汉。”
“一家超跑载具公司想要请你当模特，它们报价不菲，你可以去试试。”
“忘掉上次的不愉快，至少咱们赚到了不少贡献点不是吗？这些载具公司武器公司的高层眼里，我们只是戏子。当模特的有几个能清清白白？”
“嘉凯儿，冷静！冷静！对方试图强行和你数据链接这个事情，我会处理的，但相信我，这个事情不宜曝光。愤怒季快到了，你知道的，那是合法犯罪季节，到时候你不想被报复吧？”
“对嘛，努力赚钱，干嘛跟钱过不去呢？我又帮你安排了一次拍卖会，这次拍卖会很重要，你面对的将是几家武器公司的一把手。”
……
白雾翻看了大概几十条短信，大概全是嘉凯儿的应酬。
这位女明星很明显，人前吃香，人后受罪，被一些科技公司的巨头潜规则过。
她显然和经纪人马林发过脾气，但是没用，马林眼里，嘉凯儿只是一只能赚钱的金丝雀，用颇为柔软的语气告诉了对方残酷的现实后，嘉凯儿认命了。
白雾觉得嘉凯儿应该也不是为了钱。他打开了垃圾箱。在手机的垃圾箱里还有不少信息。
果然，很快白雾收到了这么一条短信——
“你弟弟想要在东市区买套房子，马林跟我说，猎豹载具的钱总想邀请你去拍摄载具广告，答应下来。”
来自于嘉凯儿的父亲。
这短信不多，但是能够看出这位父亲，似乎也是把嘉凯儿当做赚钱工具。
白雾其实一开始就很意外，机械族的人，还有父母这个说法吗？
它们是没办法繁衍的，所以嘉凯儿怎么会有父母呢？
这应该是一个很关键的信息，但白雾还不知道太多线索。
他继续往下看，发现垃圾箱里的短信，都是父母或者弟弟打来的。
内容其实很相似，都是马林劝说嘉凯儿去接活儿，但劝不动，于是便联系了嘉凯儿的父母。
父母一开口，嘉凯儿果然就同意了。
“但她将父母信息放在垃圾箱里，可见已经知道了自己对于父母的意义，只是一个赚钱工具，不过又没有彻底删除，想来……”
联想到嘉凯儿的鞋柜，卫生间里准备的各种用品，白雾大概知道了怎么一回事。
他看了看那个洋娃娃，做工精致，外形美丽，但是摆放在偌大的沙发上，显得孤零零的。
垃圾箱里最近的一条短信是：
“我和你妈打算带你弟弟来看看你。”
白雾打开了草稿箱。
第一条短信：
“爸，以后不要再联系我了，我受够了。你们根本不爱我，你们眼里只有弟弟。就因为我是……算了，以后不要找我了。我已经帮了你们很多，但是你们从来不会爱我，从来不会。我对你们来说，到底算是什么呢？”
白雾看着这条短信，心里泛起疑惑。
“零号当然不是嘉凯儿，不过嘉凯儿的经历似乎和零号有相似处，这是巧合么？”
白雾打开了第二条短信：
“好的，那……那我准备一下，你们要来住多久？有什么想吃的嘛？我其实有很多话想对你们说，只是每次跟你们打电话，你们都好忙，正好你们来，我也请个假。”
两条短信的内容完全不同，这让白雾有点犯难，显然这并不是某个小选项，而是一旦选错，就会让剧情发生千差万别的大选项。
“嘉凯儿在第一条短信里没有说明原因，她似乎是因为某些特殊情况才被这家人不待见的。”
白雾大概猜到了这个原因。
“如果最终目标是帮助嘉凯儿，那么这个决定应该是与父母撇清关系。可以确信她的父母并不爱她。”
白雾对白远的态度颇为厌恶和抗拒。
因为在他看来，白远是一个纯粹的，阴晴不定的虐待狂。
如果说白远是某一种极端，那么嘉凯儿父母则是另一种。
甚至某种程度来说，比起白远更为恶心。劝女儿入火坑来养活弟弟，这种行为能够做出来，这位父亲显然已经没有救了。
嘉凯儿的父亲，紫罗兰的父亲，以及白远，白雾愿意将他们称为末世三大慈父。
于是最终，白雾决定带嘉凯儿走出火坑。
他发送了第一条短信。
这就结束了么？
白雾试着走出这间屋子，发现门打不开。
“她的里世界难道这么小么？”
摇了摇头，白雾来到了二楼。嘉凯儿依旧侧卧着身子，躺在地板上。
显然……二周目的入口，就是将手指再次插入她后颈的五个数据链接口。
这让白雾有一种进入第二层梦境的既视感。
“或许短信代表某种未来可能性？希望下个周目里，你能够摆脱你的父母，优秀的人总会有人喜欢的。”
白雾将手指插入了嘉凯儿的后颈。
……
……
再次睁开眼时，白雾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嘉凯儿。
她还是那个姿势，但房间变得有些凌乱，鞋子并没有相同的朝向，被子一半落在了地上，水杯是翻倒的。床头柜的柜子打开着。
嘉凯儿的身上，那纤细的小腿变得粗大，被一层奇怪的合金包裹着，像是后来嵌入进去的。
白雾拍了拍嘉凯儿的脸，她没有醒过来。
“意识迷宫么？算了，看看二周目和一周目的变化吧。”
白雾下了楼，卫生间不用去看，里头的毛巾和洗漱用品必然只有嘉凯儿自己的。
白雾径直来到了客厅。
洋娃娃位置没有变动，但是歪倒在了沙发上，看起来就像是侧卧在地板上的嘉凯儿一样。
茶几上仍然是一部手机，电视墙上依旧没有电视。
似乎一切都没有变化，但事实上白雾知道，一切都彻底发生了改变。
“这个里世界……的确奇怪，场景虽然很小，但是竟然一层套一层。”
白雾已经感觉到了，自己仿佛在做一场模拟游戏。
“雇主神通广大，但让我解救嘉凯儿的意义是什么。”
白雾决定打开手机。
一系列的短信又弹了出来。
“姑奶奶，我对你不好吗？我马林害过你没有？我给你安排的，都是大人物，甚至有能跟核心城说上话的，你看看其他那些影星，哪个有你人气高？哪个你有曝光率高？这都是我的努力啊！”
“接电话！接电话！拍卖会你去不去？你要是不去拍卖会，我告诉你，你得罪的可是机械城的巨头们，你会混不下去的！”
“别闹脾气了好不好？接我电话吧，我的祖宗，你是我亲妈！我以后保证不安排你去应酬那些人了！”
马林的短信很多。
前面还是的恳求，但后面似乎是发现嘉凯儿打定主意不会复出，也不会参与拍卖会了，露出了真实的面貌：
“你个不识抬举的东西，没有老子给你找这些工作，你以为你是谁？不要以为你特殊，你这样体质的，这个城里也不是没有。”
“我没有饭碗了，你也别想好过，你眼前跟那些大人物的绯闻，我会全部捅出去！你不要以为你能善终！”
“你装什么清高？你看看你住的穿的用的！哪样不是我给你的？没有我，你嘉凯儿算个屁？”
人有时候就是这么可笑。
明明自己才是那个寄生虫，却还看不清现实，马林认为嘉凯儿的一切，都是他给的。
但事实上没有嘉凯儿，马林也不可能跟那些大人搭上话。
垃圾箱里，嘉凯儿也收到了很多来自父母的消息。
从这些消息里，白雾猛然得知了一个秘密。
“你在说什么？如果不是我们从小养育你，你以为你能有今天？”
“不要来往？你小时候吃我们的住我们的，现在跟我说不要来往？”
“白眼狼！我怎么养了你这么一个白眼狼，如果不是我央求那位大人给你奶粉，给你食物，你一天也活不了！！你个卑鄙低劣的原生人！”
原生人。
这三个字让白雾恍然大悟。
“她是原生人？怪不得看起来那么娇小……怪不得她和别的机械族相比，看起来身材也和人类极其相似……这竟然是一个原生人类？”
如果嘉凯儿是真正的人类，那么她的变化过程，就不是机械有了灵魂……而是血肉变成了机械。
如此以来，嘉凯儿的恶堕化，会长出血肉的羽翼，身上的机械装置会脱落，也就说得过去了。
手机的最后，又是两条短信。
不过看到短信内容的时候，普雷尔之眼给到了选择。
没有负面情绪，白雾无法感知到这种绝望。
但他多少有些同情嘉凯儿。
假如自己现在经历的，真的是嘉凯儿身上发生过的，那么这个时候她一定很难过。
这么几天的时间里，嘉凯儿的命运发生了天翻地覆的变化。她要么选择死亡，带着满世界的谩骂与诋毁死去，要么选择妥协，接受更加过分，但至少看起来还算光鲜的未来。
“以死明志，很可能是她在现实里的做法，但很显然，雇主认为这个不是最优解。我现在只能返回二周目。”
白雾隐隐感觉到了，发起任务的人，似乎是想要用类似周目的系统，寻找一个嘉凯儿的完美结局。
但是这个结局真的存在吗？雇主又到底是谁？零号么？
白雾最终发送了二号短信，然后回到了二楼，链接到嘉凯儿的瞬间，他轻声说道：
“虽然不知道你能不能听到，但是你不要害怕，我会带你走出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