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八十一章 庆祝
击败了高尔子爵以后,顿拉子爵并没有让手下的乘胜追击,而是让农兵们清理战场,把高尔军队留下来的尸体都搜刮一遍,搜刮起来的战利品会在统计以后分给所有参战的士兵,并且按照他们杀死的人头数额外给出事先承诺的银币赏钱。
那些战死的敌方骑兵便成了农兵们眼热的大肥肉了,他们一拥而上,宛如一群蚂蚁一般将战死骑兵身上的盔甲衣服全部扒了下来,又将从他们身上搜出来的值钱的玩意拿走,其中有没有人藏私就不知道了,不过就算他们藏私,只要没被发现就不会受到惩罚。
此外,也没有人管安提柯身上突然多出来的盔甲和胯下的战马是不是他自己的,此时的他已经是整个军队里的大英雄了,连顿拉子爵加斯克尔都对他和颜瑞色,隐隐有聘用他为内府骑士的意思,一向崇尚勇士的布鲁克对他的态度也很好,这位带头冲锋的贵族用他那戴着皮革手套的手拍打着安提柯的肩膀,嘴里的夸赞之词不绝于耳。
安提柯自然是不可能成为加斯克尔的内府骑士的,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只身一人向战团发起背后冲锋也只是为了救出莫尔斯父子俩,现在见他们都安然无恙,也就松了口气。
农兵们将死去的战马拖回营地,当天晚上在加斯克尔子爵的批准下,顿拉士兵们便在营地里举行一场庆祝胜利的篝火晚会,那些死马被开膛破肚,里面的内脏被献给加斯克尔子爵,在卡特兰人的眼里,动物的内脏都是十分珍贵的,只有贵族才有资格享用。而普通的士兵们只能吃着铁锅里翻滚着的大块马肉,这一锅肉汤里除了马肉以外,还放了诸如豌豆、萝卜、苹果、洋葱等等,佐料亦是只有最简单的盐巴而已,可即便如此,这些平日里几乎吃不上肉的士兵们仍然吃得很开心。
用木头撑起的营帐内,加斯克尔子爵脱下了他那昂贵的锁子甲,换上一件白色的粗布短袍,盘腿坐在低矮的木桌案后,木桌案的上面摆放着一叠装满内脏的木盘,而在他身侧,安提柯与布鲁克分别席地而坐,两人身前的桌案上也摆放着烤肉及肉汤。
哦,当然还有必不可少的美酒了。
说是美酒,对于安提柯来说也不尽然,因为卡特兰人饮用的酒水基本是用小麦酿造的,酒精度数低不说,喝起来的口感还涩涩的,比起希腊人当做饮料饮用的葡萄酒来说实在是上不了台面。而在这个国度里,葡萄酒自然也是有的,不过分为两种,一种是本地产的,一种是从马其顿王国进口过来的,后者因为货运成本高,再加上带着马其顿王国的标签,所以也就成为了卡特兰贵族专用的酒水。
坐在主位上,加斯克尔子爵举起他那价格高昂的银质酒杯,对坐在下面的安提柯说道:“安提柯阁下,你的勇猛实在令我敬佩,来,让我敬你一杯。”
正准备尝尝烤肉味道的安提柯听言连忙放下叉子,拿起桌上的木质酒杯,也跟着举了起来,回道:“这是我的荣幸,子爵大人。”
说完,两人虚空碰了杯,将杯中的酒水一饮而尽。
咂巴咂巴着嘴里的酒水,安提柯对这劣质的小麦酒有点嫌弃,但他脸上不动声色,在放下酒杯以后,又拿回叉子,叉了一块被切好的烤肉,放进嘴里。
烤肉的味道也不怎么样,安提柯早已意料到了,那些农兵烤的肉只放了盐巴调味,再加上烤的时候火候把握不好,所以吃起来腥味重不说,还有些难以咀嚼,他嚼了好一会才将没烂的肉咽下去。
而就在这时,加斯克尔子爵又继续开口了,他说道:“那么,安提柯阁下,听说你是从马其顿王国的佩拉城来的?”
“是的,子爵大人。”安提柯点了点头,回答道。
听见安提柯亲口承认,加斯克尔子爵心中想要将他聘用为内府骑士的想法淡去了许多,不是因为他的外国人身份,而是来自佩拉城的马其顿人一般来说都是商人或者商队护卫,很少有迫于生计到处奔跑的雇佣兵,而看安提柯这个年龄,再加上他穿着的衣袍,加斯克尔子爵一眼就看出了他的背景最少也是商贾家庭。
“我很好奇你是怎么从马其顿王国来到这里的。”布鲁克插了一句话,引得两人都偏头看了他一眼。
“我的商队在穿过特罗洛普领的时候遭到了强盗团的袭击,我的同伴们基本都死在他们的手上,只有我在混乱时抢了一匹驮马逃了出来。”安提柯平静地说道,“后面又遇到了一个叫做贝芙丽的托克夫村村民,是她把我带去她家暂住,本来决定第二天去西拉亚的,但还没出发就被征召过来了。”
加斯克尔捕捉到了他话语中的重要信息,询问道:“西拉亚?难道你还有同伴在那里吗?”
“很有可能是在那里。”安提柯也不敢把话说太满,只能含糊的回答着,因为他也没办法确定国外营的间谍会在一个子爵统治下的城镇设立驻点。
之前一直信誓旦旦的和贝芙丽他们这样说,只是为了让他们更快接受自己住下罢了。安提柯是准备如果在西拉亚找不到人的话,就看运气能不能找到一个前往王都布尔拉普的商队,跟他们挤一挤,一块同行。
直接回克鲁德赛是不可能的,中间还要经过给予安提柯不好回忆的特罗洛普领,就算可以绕道,安提柯一个人对这块地方人生地不熟的,可能走好久都没办法回去,与其这样,倒还不如直接前往布尔拉普,至少通往北方的道路治安会比这里更好。
“如果没找到你的同伴呢?”加斯克尔关心地问道。
“那我只能去布尔拉普了。”安提柯笑了笑,回答道。
加斯克尔沉默了一会,才继续说道:“如果需要的话,你可以向我寻求帮助,我会尽可能帮助你找到你的同伴的。”
听着他的话,安提柯显得有些吃惊,但还是欣然接受下来,站起身,行了个礼,对这位子爵表示感谢。
加斯克尔也并不是想要做慈善,他是看在安提柯的商人身份上,他的想法很简单,自己在安提柯落魄的时候帮助他回到家乡,等安提柯摆脱困境以后一定会向自己报恩,到时候,他也就可以用低价购买马其顿王国的货物了,或者更进一步,依靠马其顿商人的力量让自己的领地变得富裕起来。
……
安提柯在营帐内待了没多久,就找了个借口从里面走了出来,他看着非常热闹的营地,每个人都用手抓着一块烤肉大口大口地咀嚼着,因为加斯克尔子爵放开了饮酒限制,所以他们除了吃肉以外,还放开了饮用自己平常很少能够饮用的酒水。因为顿拉领的经济不高,产出的小麦基本都被吃掉了,没有多余的可以用来酿酒,所以他们想要喝酒只能从路过的商人那里购买。
正因如此,卡特兰王国的普通农民很少会有酒量好的,这些农兵喝了一点小酒就一个个面红耳赤,举止放荡,大声喧哗,看得安提柯直皱眉——如果这个时候有敌人前来突袭,他们这些人怕不是当场暴毙,连还手的能力都没有。
心里这样想着,安提柯朝营地外围走去,想要看看那些哨兵有没有坚守自己的岗位,虽然他不是这支军队的军官,但是他们要是遭到袭击,他也会受到波及。
穿过吵闹的人群,安提柯走到灯火通明的营地外围,这里被一道低矮的木栅栏象征性地围了一圈,他往四周看了看,却没发现哨兵的身影,不用说,他们一定也跑去凑热闹了!
这其实也不能怪他们缺少安全意识,主要是他们从上到下都认定高尔子爵被击败以后没有可能会打回来,所以每个人都心生懈怠,只等高尔子爵主动派人求和就可以带着战利品结束服役,安全回家了。
安提柯朝木栅栏外伸手不见五指的黑夜看了一眼,想了想,为了以防万一还是回自己的营帐把那套盔甲穿上比较好,在走进营地后,那些拿着装满酒水的木碗的士兵们纷纷围了上来,吵着闹着要安提柯跟他们喝一杯,安提柯自然是没有耐心应付他们的,他直接脚底抹油从人群里跑了出来,让那些喝醉的士兵还留在原地傻傻地寻找安提柯的身影。
好不容易回到自己的营帐,安提柯发现迪恩居然没有出去和那些人一起喝酒,他便好奇地问道:“迪恩,你怎么没有去参加他们的狂欢?”
“我不想去。”迪恩看了安提柯一眼,摆了摆手回答道,又过了几秒,他似乎想起了什么,又问道:“安提柯你怎么回来了?”
“和你一样。”安提柯笑了笑,回答道,而后将自己那件沾染凝固血迹的锁子甲拿了起来,往身上套。
看着安提柯的动作,迪恩站了起来,显得有些紧张,问道:“你为什么要穿盔甲?难道有敌人打过来了吗?”
“不,没有敌人打过来。”安提柯知道他会这样问,不紧不慢地穿着锁子甲,一边回答道:“哨兵都跑去喝酒了,我为了安全起见,还是先做好准备吧。”
一听哨兵都没了,迪恩也觉得有点危险,连忙去找自己的佩剑,等他拿着佩剑出来之时,安提柯已经穿好锁子甲,并在外面又披了一件长袍作为掩饰。
他看见迪恩手上的武器,也是一愣,问道:“你拿武器干什么?”
“和你一样,以防万一。”迪恩回答道。
“可……”
安提柯张了张嘴,刚想说话,就感觉地面突然轻微震动了起来,连忙将到嘴的话咽了下去,脸色严峻地趴在地上,将耳朵贴在地面,努力想要辨别其中的声音。
听着听着,他脸上的表情越发难看,整个人猛地弹了起来,对迪恩说道:“是骑兵,有骑兵正在朝这里赶来!”
“骑兵?你没听错吧?”迪恩并不相信安提柯的话,反问道。
见他不相信自己,安提柯也不准备和他废话,这个营地的人基本都喝醉了,要是真的有骑兵打过来,那将会是一场灾难性的屠杀!
为了避免自己成为屠刀下的一条冤魂,安提柯拿起自己的个人物品,拔腿就跑。看着安提柯的动作,迪恩也察觉到了不对,连忙跟了上去,一边说道:“我们必须通知营地里的人。”
“你觉得他们会听你的话吗?”安提柯没有停下脚步,而是伸出手指着那堆醉鬼,反问道。
迪恩被他的话噎的说不出话,却也不放弃这个想法,继续道:“那我去叫上丁尼生叔叔,他应该没有喝醉。”
听他这样说,安提柯才想起来莫尔斯父子,停下步伐,对迪恩说道:“我和你一起去,我也要通知两个人。”
说罢,两人一同走进吵闹的人群,安提柯一眼就看见了拿着一块表面焦黑的马腿的塔特尔,连忙朝他走过去,一把将他拉开,突然被抓住的塔特尔刚想不耐烦地开口骂人,一见到来人是安提柯,便问道:“安提柯怎么了?”
“叫上你的父亲,我们现在必须要走了。”安提柯压低声音,附在他耳边语气急促地说道。
“啊?”塔特尔一脸懵逼,没有给他多做解释,安提柯继续说道:“要是想活命的话就听我的,叫上你父亲,我们马上准备离开这里。”
塔特尔想要问原因,但看见安提柯脸上严肃的表情,咽了咽唾沫,将问话咽了回去,跑到另一个人堆去,将还在和人吹逼的老莫尔斯连拖带拽强行拉了出来。
吹逼突然被打断的莫尔斯非常不爽,一边走还一边骂骂咧咧地,让塔特尔最好给他一个理由,安提柯没有心思和这个醉鬼多做废话,让塔特尔把他的老爹带上,三个人一起跑向拴马的地方。
安提柯并不知道,不远处站在营帐前的加斯克尔将他的动作尽收眼底,不过这位贵族并不知道安提柯的目的是什么,他那发红的脸庞上带着浓浓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