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青梅剿匪(三)
“山水楼”的凉皮凉面跟当年一个味儿,黄橙一口气整了六碗。掌柜还是那个掌柜,伙计却换了。
今儿樊大人包场,这会儿,屋里坐着二十来位,除开四五个官面儿上的,其余都是龙虎门的子弟。木仇和丁雪娇还没到,安长风也未现身。罗力虎跟于飞虎哥俩倒来得挺准时,隔桌坐着,正埋头吃面。
见黄橙用完,伙计过来收拾碗筷,擦抹桌面。等忙完,伙计刚拿碗把茶沏上,黄橙便问,“小哥,问你个事。”
闻言,伙计把毛巾往肩上一搭,挺恭顺,“客官有什么话请说。”
“这里以前的伙计上哪去了?”黄橙可没忘那小子,正是他给官差告的密,若非马哈哈那把小刀,大伙儿一个也跑不了。这账得算算。
“你说的是小七儿吧?”伙计估摸着回答。
黄橙早忘了那人的名字,“叫啥我不记得了,四五年前,他还在这儿做呢。”
“那没错,就是小七儿。”伙计肯定下来,“冒昧问一句,客官,您跟他认识?”
“谈不上认识。几年前我来过这地儿,就记住你们家的凉皮凉面了。好吃!”黄橙翘起大拇哥,半真半假的说,“今日故地重游,却发现伙计换了,于是多嘴问了两句。”
“嗐!这么回事呀!”伙计听明白,跟着说,“小七儿呀,疯了!”
“疯了?”闻言,黄橙挺诧异。一路过来,仇人不是死了就是疯了,都没等自己伸伸手。“好好的大活人怎么就疯了呢?”
“说出来您别不信。”伙计答,“他自己吓的!”
这话听得黄橙发懵,“啥玩意儿?”
伙计耐心解释,“五年前,咱这儿发生件人命案,凶手是个小孩。官府抓了几个同伙,没抓着正凶。碰巧,小孩到这店里,让小七儿给认出来,随后告发了。小孩先是被官差逮了,之后不知怎么地,竟叫他连着同伙一块儿逃脱。经过一番追捕,小孩儿被抓了回来,但同伙跑得一个不剩。因为害怕逃脱的同伙回来找自己报仇,小七儿就此落下了病根。”说到这儿,他扭眼瞧瞧,见掌柜正在对账,没注意这儿,才低声续道,“再后来,听说小孩半道儿杀了官差,跑了,于是小七儿更没魂了,一天比一天怕得要命,也不知哪天早上一起来,就疯了!”
“原来如此!”黄橙咕哝。心想,啥叫祸从口出,这就叫祸从口出!没那个胆,就别担那分险,也不知他图啥!谢过伙计几块碎银子,伙计点头哈腰,下去了。
“你啥时候这么大方了,一出手,全是银子!”舒盅宝调侃道,忽然想起件事来,“对了,我差点给忘了!”
黄橙一怔,“啥?”
“上次你托我的事儿。”说着,舒盅宝从怀里摸出块小金符,拇指大小,扁扁的,比纸厚一些;递给黄橙,“一万一千五百两银子,全给存‘大通钱庄’了,凭这枚‘通宝符’,随用随取。”最后苦口婆心劝道,“你也省着点花,忆苦思甜,想想当初穷困潦倒的时候。”
上次比武,黄橙力挫“锦衣宝刀“箫玉荷,赢了一万两银子,发了一笔大大的横财。老师毛十开挺大方,一个子儿没要,全给了他。虽然因此跟箫玉荷,乃至六合帮结下梁子,但黄橙不怕事,再一盘算,这买卖,值!一万两啊!有这么多钱,自己哪里不能去?黄橙是打苦日子过来的人,在他眼里,最吓人的,就是“穷”!
“大通钱庄……”黄橙拿着‘通宝符’,把玩片刻,然后揣进怀中。
大通钱庄,北云境内最大的钱号,背后的东家,乃两大世家之一的东方家。东方家富可敌国,这是天下皆知的事情。家主东方胜,人送绰号“不败剑师”,仗凭手中一柄金灯剑,家传“天照剑法”,纵横江湖几十年,未尝一败。现列龙蛇榜上第十四位。
哥俩有的没的正唠呲,门口人影一闪,走进俩姑娘,正是木仇与丁雪娇。
看样子,俩人已洗过风尘,还薄施粉黛打扮了一番,显出豆蔻年华特有的秀丽与风情。
“木师妹,丁师妹!”舒盅宝刚对俩姑娘招手,黄橙便在桌底下拽了他一把。“你拽我干啥呀!”舒盅宝明知故问,声音还挺大,大伙儿全听见了。
两姑娘点首谢过舒盅宝,木仇则狠狠瞪了黄橙一眼,气哼哼,坐进一张空桌。
“师兄,你这么干,可不厚道!”黄橙的脸羞红,挺郁闷。
“别介呀!敢爱敢恨嘛!”舒盅宝没个正经,手搭黄橙肩膀头,“跟你开个玩笑。咱哥俩,谁跟谁!”
正说话,又进来一人,安长风。他往屋里看了看,跟众人打过招呼,伸着懒腰,坐进了罗力虎那桌。
清点完人数之后,舒盅宝对上面说话,“樊大人,人都来齐了,快开始吧!”
闻言,樊大人却一摆手,有点不好意思,“没呢,再等会儿。”
“怎么,还有人?”这次行动,除了龙虎门,舒盅宝没听说还有别人参合,“樊大人,您不会有什么瞒着我们吧?”
闻言,樊大人正不知道怎么开口,门口呼啦啦,涌进二十来位。但一见屋里的情况,也立马刹住了脚。
来的这伙人,没男的,一水儿的姑娘。都穿着便装,花花绿绿,什么颜色都有,显得多姿多彩。
领头那位挺漂亮:瓜子脸,眼睛不大,但风情万种,挺挺的小鼻子,粉嘟嘟的小嘴,肌肤似雪,白里透红;穿着淡粉色的齐腰流仙裙,扎着箭袖,踏一双织锦缎翘头鞋,手里拿着宝剑。
“樊大人,这怎么回事?”这女子貌似也被蒙在鼓里,边问话,边把屋里看了个遍,待见到舒盅宝,立马杏目圆睁,“这不是龙虎门的舒师兄吗?”敢情两人认识。
舒盅宝站起来,拱拱手,“我当是谁,原来是玉苍山的秋甜师妹!”
这伙人,正是北云四大派之一,玉苍山的门人弟子。
同属北云四大派,玉苍山与其他三派不同,该派一律只收女子。而作为掌门人,则终身不能婚嫁,只能孤独终老。现任大掌门,“绝命仙姑”姚亚男,位列龙蛇榜第二十位。二掌门,“无情菩萨”冉玉君,一对儿鸳鸯剑,一套“忘情剑法”,也自十分了得。
江湖上,谁都知道玉苍山与龙虎门是老冤家,向来水火不同炉。当下,一听对方名头,龙虎门的弟子纷纷推案而起,手扶兵刃。玉苍山的姑娘们也巾帼不让须眉,手中长剑微露寒光。看样子,一句话不对付,双方就要大打出手。
而之所以造成眼前的情况,大伙儿心知肚明:准是这临江道道员,樊大人出的主意。
一时间,舒盅宝与秋甜同时望向樊大人,只见他两面作揖赔不是,哄这个劝那个,最后才道出自己的苦衷。
这时候,掌柜跟伙计也早退下,屋里就剩他们一帮人。
据樊大人解释,因为这笔银两事关重大,那伙贼寇又十分了得,怕有个闪失,自己担待不起。这附近的江湖门派,就数龙虎门与玉苍山势大,两派离此又近,所以,为求十拿九稳,明知两派素来不合,也讲求不得,只好先瞒住两边,等合力剿灭贼寇,夺回失劫的官银,再去给双方赔不是。
听完这番说辞,两方人明显不大乐意。谁愿意跟仇人合作,又不是为自己。
见状,樊大人一拍巴掌,两个手下人弯腰驼背,抬出一口箱子。打开来,白花花的全是银子,映得众人两眼发光,屋中一片雪亮。
“为了答谢各位,同时聊表本官的歉意,”说到这儿,樊大人一伸手指头,“特赠谢每位,一百两纹银!”
黄橙感觉得到,这老小子几乎是咬着牙说的,可见把他疼坏了。
还真行,这官算下了血本,仗没开打,每人先送一百两银子。当头的拿双份,舒盅宝和秋甜各拿二百两。秋甜说她有位师妹还没到,自己替她把银子领了,于是又拿了一百两。
这会儿再一瞧,两派门人子弟,个个喜笑颜开,也不像刚来那会儿似的,横眉立目,剑拔弩张。
“这买卖不错欸!”舒盅宝和黄橙开玩笑,“要多赶上几趟,我这老婆本就够了!”
所谓拿人手短,吃人嘴软。樊大人用银子把两派门人稳住,这才说起了贼寇的事情:
据探子报告,那伙贼人劫去官银后,因数目太大,容易暴露行藏,所以迟迟没有离开这片地方,但具体藏身何处,又无从知晓。同时,也不知他们要如何运走银两,或者,会不会找地方埋起来,等风平浪静之后,再偷偷回来挖取。所以,当前首要任务,便是找到贼寇的窝点。
众人听完,各自议论纷纷。
这时,官差请大伙儿安静,樊大人有话要说。
“如各位所见,本官手无缚鸡之力,素来不谙带兵打仗之道。正所谓蛇无头不走,鸟无头不飞。”樊大人振振有辞,“为确保一战成功,咱们这么多人,也该选个领头的。由他发号施令,指挥调度。各位看看,谁合适呢?”
话音未落,就听龙虎门的弟子喊话,“除了舒师兄,别人,我不听!”
其余人也跟着附和:“对!没错!舒师兄!”
玉苍山的姑娘们不干了:“凭啥?要选,也只能是咱们秋甜师姐。”
更有人旧事重提:“别忘了,上次湘江论剑,秋甜师姐的手下败将是谁?哼哼,不就是你们舒师兄吗?”
吃人家一通冷嘲热讽,龙虎门的弟子个个哑口无言,纷纷朝舒盅宝投来询问的眼神。舒盅宝脸一红,强装镇定,听不到,也看不到。
“师兄,你真败给这娘们儿了?”黄橙觉得好笑,故意问,“你的功夫我清楚,要发个狠,不次三大门魁,咋回事呀?”
舒盅宝无奈一笑:“一句话,我是怜香惜玉,她是趁人之危!”
黄橙知道舒盅宝秉性,跟人动手没个稳当劲儿,有时候明明胜券在握,他却弄个一败涂地。“明白,明白!咱哥俩,谁跟谁!”黄橙打趣道。
“那就罗力虎,罗师兄!”也不知谁,来这么一嗓子。
黄橙扭脸观瞧,罗力虎还挺谦虚,朝四外连连摆手,他不摆手还好,一摆手,同桌的于飞虎带头喊起来,成了打暗号,“罗力虎!罗力虎……”
其余同门应声附和:“罗力虎!罗力虎……”
对面怎肯罢休,姑娘们嗓门又高,个个嗓子眼里搁了针尖似的,“秋甜!秋甜……”刺得人脑仁疼。
樊大人怎么招呼也没用,最后捂着脑瓜溜到屋外边去了,索性让这一帮江湖儿女吵个痛快。
这屋子说大不大,说小不小。喊着喊着,急了。两方人往中间一凑,难免动手推攘。就听哗啦一声,也不知谁,把桌子给掀了。接着噌噌噌,屋里打起一阵电闪,双方各自拔出兵刃,你瞪我,我瞪你,一场混战,一触即发。
罗力虎赶紧起身,一伸手,挡在众同门身前,与秋甜四目相对,俨然一副领头人的架势。
黄橙哥俩没动屁股,照旧坐着喝茶。丁雪娇蹦了两下,要去给罗力虎助阵,让木仇给拽住了。这时候,安长风笑嘻嘻坐过来。“舒师兄,你被篡位了。”他懒洋洋的开个玩笑。
“嗐!虚名!”舒盅宝把二百两银子露出来,“只有它最实在。”说完,与黄橙相视一笑。
那边,罗力虎正跟秋甜交涉。
“既然没商量,咱们干脆比武论输赢,谁赢了,听谁的!”罗力虎建议。
“正合我意!”秋甜毫不示弱,接着问,“怎么比法?”
罗力虎略微一寻思,“三战两胜,如何?”
“就这么说定了!”秋甜一口应承,招呼一声,“姐妹们,咱到外面去!”
“弟兄们,跟我来!”罗力虎振臂高呼。
哗啦啦,大伙儿跟盆水似的,泼出门外。丁雪娇领着木仇,相继跟上。一时间,人走屋空,就剩黄橙哥仨坐里头,品茶闲谈,一点没参合的意思。
片刻之后,外面刀剑交戈,金鸣之声阵阵传来。
“咱也出去看看!”舒盅宝提议。
三人随即来到屋外。黄橙个儿高,一眼望去,正好瞧见于飞虎让人一脚踹翻在地,登时,玉苍山的姑娘们爆出一片彩声,拔得头筹。打败于飞虎那姑娘,一身青绿短靠,布帕包头,紧趁利落,清秀苗条。正对秋甜抱拳,俩人一番客套,随即归入队中。
三人挤进人圈,这时就听秋甜发问,“罗师弟,这第二轮你打算派谁呀?”
罗力虎左看右看,忽然,把黄橙三人瞅住,“安师弟,第二轮就辛苦你一趟吧!”
闻言,安长风一愣,左右环顾,好像叫的不是他。
“别演了,叫你上呢!”黄橙说着,将安长风一把推了出去。
场中,安长风打完呵欠,把眼角的泪花抹掉,一脸不情不愿,叹了口气,“来吧!”
没想到,秋甜自己跳进场中。也难怪,这局一赢,龙虎门就得听玉苍山的安排。大概为免夜长梦多,所以她打算来个一锤定音。
“请!”说完,秋甜亮出宝剑,唰,一道寒光奔安长风扑去。
安长风一旋身,躲过剑锋,哗啦啦,顺势将缠于腰间的九节鞭取下。一甩胳膊,九节鞭迎风暴涨,一条银蟒相似,卷向秋甜腰身。
秋甜纵身跃起,一折腰腹,倒立半空,连使“仙女下凡“、“沉鱼落雁”两招,剑势迅捷,身法婀娜,急攻安长风肩头与前胸。
眼见对方从天而降,剑光泄银泼雪,安长风不慌不忙,手腕翻转,一招“灵蛇盘柱”,九节鞭在手中打起旋来,叮叮叮,一阵响动,火星跳闪处,将秋甜接二连三的剑招尽数格挡。
“好俊的手法!”秋甜飘身落地,柳眉微蹙,忍不住赞道,“看剑!”一扭腰肢,身形曼妙,手中“秋泓剑”青光荡漾,真如一泓多情的秋水。
变化腾挪之间,秋甜将一套“惊鸿剑法”缓缓施展,剑势翩然若舞,行云流水,加上她才貌出众,装束秀逸,更添一股迷人的风情。但见她举手抬足,犹如下临尘寰的仙子,迎风起舞,顾盼生姿,说是惊鸿一瞥,倒也非言过其实。恍恍惚惚,竟叫人有种怜香惜玉,甘愿受她屠戮的冲动。
见状,黄橙突然明悟,道,“师兄,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败给她了。”
没听舒盅宝答应,黄橙扭脸一看,好嘛,嘴里流着哈喇子,早看得发了痴。
面对秋甜这番撩人心弦的绮丽攻势,安长风视若无睹,一点没乱了方寸,“秋甜师姐舞跳得不错,可偏偏在下是个不解风情的俗人。”言罢,安长风向后划出一段距离,手中长鞭哗啦啦一阵变化,登时,如银蛇吐信,仙鹤点喙,来回击打秋甜身法不便之处。
霎时间,只见秋甜步法逐渐紊乱,跟着左遮右挡,一通忙活。先前婀娜多姿的身法,顿时烟消云散。
“这安师弟的武功,似乎不是咱龙虎门的路子。”黄橙看出点蹊跷,跟旁边的舒盅宝说。
因为龙虎门没人练这种软兵器,三位当家虽然会,但并不高明。而安长风到龙虎门才三年多,这点时间,可练不成这样一手好功夫。
“嗐!你不知道,人家可是带艺投师。”舒盅宝一针见血,“在来龙虎门之前,他在家就练了十来年,功夫自然错不了。”
正当两人闲聊的功夫,只见秋甜赫然改势,“秋泓剑”顿转凌厉,身法快似电闪,一剑抢过一剑,狂风骤雨般攻向安长风。
见对方剑势陡转,安长风并未惊慌,依然谈笑风生,稳稳当当。只见他身形一缓,九节鞭势走绵柔,来了一个以慢打快,以静制动。
“师弟,你看安师弟这招法如何?”舒盅宝问。
见师兄要考考自己,黄橙叉着嘴一乐,“于其说他‘慢’和‘静’,倒不如说‘少’和‘准’。”
“哎哟!你小子还真行!”舒盅宝称赞道。“没错,安师弟减少了出手,但却愈加精确,像算好了,提前在那等着似的。你瞧,每一招都能将秋甜的攻势打乱,叫她的剑法根本发挥不出来。”
果然,一时间,任凭秋甜剑招如何快法,也攻不破安长风岿然不动的守势。
两人一个攻一个守,不知不觉到了八十多招,依旧难分轩轾。
但是,论体力,女孩子比男孩子到底要差些。
此时,秋甜攻势稍缓,貌似想要喘口气。安长风便瞅准这个机会,悍然发动雷霆反击,九节鞭如电闪当空,霹雳迅猛,将秋甜一下子罩在鞭法之中,让个楚楚动人的姑娘顿时惊慌失措,急得一身香汗淋漓,一时间,进也进不得,退也退不得。忽然,一个没注意,“秋泓剑”遭九节鞭缠住,安长风运上内力一扯,宝剑立时脱掌而去。
一得手,安长风立马收招,放出秋甜,紧跟着,将“秋泓剑”双手奉还,笑嘻嘻道了声,“承让!”
顿时,龙虎门子弟一片欢声雷动,彩声如潮,玉苍山的姑娘们则个个紧咬银牙,气红桃腮。
“安师兄,真行!”黄橙半开玩笑的说。
安长风懒懒散散走过去,“好男不和女斗,惭愧,惭愧!”
待谢过安长风,罗力虎踏步向前,胜券在握的问道,“秋甜师姐,这最后一轮,由在下接了,你打算派谁呢?”
见状,黄橙笑骂,“罗力虎也太鸡贼了,这时候登场,那群姑娘当中,哪有人是他对手。”
“嗐!有力使力,无力使智。”舒盅宝道,“秋甜这会儿没劲儿了,先前那位姑娘,罗力虎显然不放在眼里,唉……”
“叹什么气呀!我们赢了不好吗?”黄橙调侃,“难不成你是对面的奸细?”
“我倒想给玉苍山当奸细,可人家也得收哇!”舒盅宝笑道。
黄橙眼珠一转,坏笑道,“有一种轻功身法,名叫‘翩若惊鸿’,你没听过吗?”
“嘿!你净盼着我断子绝孙啊!”舒盅宝也气乐了。
《翩若惊鸿》是一本绝妙的轻功身法,唯女子能修炼,男人若要习练,得先挥刀自宫。上一位修炼此功法的男子,便是命丧天王顶的“雄娘子”简少轻。他有一句话:不做男子一身轻!
“玉苍山就没有能打的弟子吗?”黄橙挺好奇,同为四大派,龙虎门有三门魁,玉苍山难道就没几个门面弟子?
“谁说的?”舒盅宝仰着大饼脸,反驳道,“难道你没听过‘玉苍二青’的名号?”
玉苍二青,乃玉苍山小一辈当中的魁首。“扶苏留影”顾青城,一条“绿萝披”柔中带刚,阴阳难测。“浮萍无踪”聂青芸,一趟“云罗映波十二踏”,神出鬼没,变化多端,也是极难对付。
正当哥俩唠着嗑,罗力虎咄咄逼人,玉苍山无人可用之际,忽然,一声娇喝从人圈外传来,“好神气呀!我来接你!”话音方落,只见人影一翻,一个亭亭玉立的姑娘落在当间。
这姑娘,一对儿杏眼,秋水盈盈,一张清清爽爽的鹅蛋脸,秀气的脖颈,满满的胸,古铜色皮肤光滑如玉。身穿绛紫色对襟上襦,雪青色齐腰襦裙,扎着箭袖,缠着腰封,系着腰带腰绳,脚上踏一双灯绒球绛紫色快靴。清风一吹,只见她青丝拂动,衣袂款款,既清秀俊美,又英气逼人,好似一柄精美的利刃,又如一朵带刺的玫瑰。
“咦……”黄橙瞧见这女子,心中一热,觉得十分眼熟,隐隐约约,像极了某位故人,可又没有十足的把握。
“师妹!你算来了。”见到来人,秋甜十分欢欣,上前拉住女子的手,将眼下的情况大致一说。
待她说完,只见来的这姑娘对罗力虎冷冷一笑,“你是罗师兄吧,小妹在此领教了。请!”姑娘挺痛快,没那么多废话。仓啷一声,拔出宝剑,小丁字步一站,亮出了门户。
“敢问姑娘芳名?”罗力虎还挺客气,并未着急拉开架势。
“打赢了我就告诉你!”姑娘貌似个火性子,急脾气,“得罪了!”言罢,秀足点地,身子轻快,宝剑眨眼就到了罗力虎跟前。
见姑娘说打就打,一点不含糊,罗力虎赶紧一侧身,偏过剑锋,抬右手去抓姑娘秀腕。
姑娘眼疾手快,不等罗力虎手掌挨近,身子往下一沉,剑随人走,躲过手爪的同时,斜下里划拉罗力虎的下盘。
剑势迅疾刁钻,罗力虎不敢大意,连忙运上内力,一旋身,到了姑娘身后,抓住空门,亮出“虎鹤双形”的架势,右手探虎爪,左手攒鹤喙,左右夹攻,扯起风声,击向姑娘肩背。
“小心!”见状,黄橙情不自禁提醒姑娘,引得周围的同门纷纷朝他望来,那样子,分明是在说:你哪头的呀?
就见姑娘微微一笑,原地一个“鹞子翻身”,躲过对手招数,倒转头来,落在罗力虎身后。双脚一沾地,立马挺剑直刺罗力虎后心。
罗力虎跃身躲过,待转身,一屈腰,双脚一纵,使一个“猛虎跃涧”,发出一声咆哮,复又杀来。
“来得好!”一声娇叱,姑娘志比天高,手中银剑寒光乍起,好似一道白虹,腰眼一扭,飞也似的迎将上去,与对手杀作一团。
黄橙目不转睛盯着姑娘,越看,越觉得像。
“师弟?”舒盅宝蹦起来,拿手在黄橙面前晃荡,可算把他叫醒过来,“怎么还看呆了呀?”
“她……”黄橙犹豫半天,“挺像我一朋友。”
“谁呀?”舒盅宝挺好奇。
“不好说……”与其说黄橙犹豫,不如说是难以置信。人海茫茫,失散多年的故人,哪这么容易就叫自己碰上呢。
战局之中,两人一场酣斗,激烈万分,当真是互不相让,难分伯仲。
“虎鹤双形”乃前任门主马天力所创,罗力虎从老师齐天鸣那学来,本打算找舒盅宝报仇,一雪前耻,可一直没机会。功如其名,这套绝技既凶猛霸道,又灵动飘洒,可谓是刚柔并济,变化多端。这些年,罗力虎没少下功夫,练得那叫一个棒!一时间,就见他时而如饿虎扑食,凶猛无匹;时而若仙鹤起舞,轻快自若;每一招递出去,都恰到好处;收回来,也从容不迫。可谓是收放自如,随心所欲。
而那姑娘也不简单,手中一柄寒剑气势阴森,十分凌厉狠辣,一招一式,俱是夺命追魂的杀招,毫不留情。身法又快,胜似电闪,形同鬼魅,完全没有半点女孩子的矜持,活脱脱一个玉面罗刹,狠心仙子。
场中,两人兔走鹰飞,猫蹿蛇行,各自极尽招数变化,打了一个棋逢对手,将遇良才。
眨眼到了七十招,姑娘一剑横劈,罗力虎低身躲过,身后悬挂幌子的旗杆应声中剑,就见那幌子在空中摇了三摇,晃了三晃,轻风一吹,缓缓倒向场中。见状,众人立时翻身躲开。
罗力虎眼见空手不能取胜,趁机手插腰畔,将兵刃套上。立时,就见他右手多个虎爪,左手多个鸟喙,俱是精铁打制,日光下熠熠生辉,耀人眼目。瞅准机会,罗力虎一个虎跳,气势汹汹,直扑对手。
姑娘见他手上起了变化,于是运上内力,舞动锋芒,剑势暴涨,登时,一根剑飞出万道银蛇,狠辣刁钻更胜之前。飞身挺剑,将罗力虎的攻势接住,见招拆招,以攻代守,愈战愈勇。
两人这番接上手,打得激烈异常,十分凶险,完全一副拼命厮杀的劲头。叮叮当当,兵刃相击处火星四溅,看得众人目瞪口呆。
一晃来到一百多招,谁能想到,这姑娘体力充沛,十分耐战。反观罗力虎满头大汗,俨然有点吃不住劲儿了。
一个没留神,罗力虎躲得慢一点,嘭一声,束发金冠被姑娘一剑削去。他赶紧撤身,拿手一摸,头顶起了凹槽,竟一下成了秃子。
登时,玉苍山姑娘们笑得花枝乱颤,对着罗力虎指手画脚。“瞧!小秃子!”好几个龙虎门弟子没忍住,也笑了,声儿最大的是舒盅宝。
“罗师兄!”一声娇呼,丁雪娇闪身进场,到了罗力虎跟前,秀目熏染,泪光盈盈,想说点什么,又不知该怎么说。
“哼!”眼见得手,姑娘背剑收势,亭亭玉立站在当中,冷眼观瞧,“再来,可就是你的脑袋了。“言罢,转身退场。
于此,场中高下立判,胜负昭然。
“滚开!”当众丢人现眼,罗力虎哪肯罢休,于是怒从心头起,恶向胆边生,只见他一把将丁雪娇推倒,手起处,恶风顿生,两枚“子午问心钉”,迅疾破空,打向姑娘后背。
“王师妹小心!”秋甜高声疾呼。
闻言,姑娘慌忙转身,一脸惊骇,想躲,已然不及。眼见暗器朝前心打来,姑娘把眼一闭,唯有等死。
千钧一发之际,就听“当啷”两声响在空中,跟着又是“当啷”两声落地熄灭。众人一瞧,两枚问心钉与两枚飞蝗石,刚好落在姑娘脚尖前面。
与此同时,黄橙一纵身,到了姑娘跟前,一伸手,将玉苍山门人挡住。周围鸦雀无声,大伙儿一个个瞅着他,好奇他到底要干嘛。
这时,姑娘还闭着眼,黄橙仔细将她打量一番,脑海中,那张模糊的面容逐渐清晰,栩栩如生。最后,他摸向她的脸蛋,引得大伙儿一阵惊呼。姑娘吓一跳,睁开眼来,面前高大英武的男子,令她一脸茫然,不知所以。
清风阵阵,往日点滴如泉水般涌上心间。黄橙浑身颤抖,哽咽着说,“果然是你……”言罢,光天化日之下,把人家大姑娘搂进怀中。正要唏嘘感叹,突然裤裆一紧,疼得他单膝跪地,脸红脖子粗,好半天没缓过劲来。
“混蛋!”姑娘拔剑在手,杏目圆睁,气得胸脯子一起一伏,“你……你找死不成!”
见状,黄橙赶紧憋气,说了句,“是我呀!”
“管你是谁,皇帝老子也不行!”姑娘一举剑势,“看剑!”
“我是黄橙!”
一片惊呼之中,剑尖停在黄橙眉心前两寸地方。几个呼吸后,剑锋抖动起来,最后,哐啷啷,掉在地上。
姑娘走近几步,捧起黄橙的脸,痴痴看了半晌,然后一声呜咽,将黄橙抱进怀中。“是你,是你,我还记得你的眼睛。”
“是我,是我,我也记得你的味道。”姑娘的哽咽萦绕在黄橙耳畔,带给他的却不是悲伤,而是无尽的喜悦,“我以为……以为再也见不到你了,小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