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八十七章 颜老先生

昌黎先生南下的消息，让陆羽和左依凝都十分震惊！虽然陆羽和左依凝都不是文道一脉，但也知道不同于寻常的大儒，昌黎先生的地位在周山学宫之中可是尊贵无比，天下间甚至多有传言，当年前代文宗颜介先生退位时，原本是打算将文宗之位传给昌黎先生的，而且这一决议在学宫内部是无人反对的！

这样一位至少是名誉文宗地位的存在，此番南下云间，无论是否就此落足云间书院，其中的轰动效应都足以让天下震惊！这个时候，昌黎先生南来的原因，如果说只是因为横渠先生的邀请，陆羽是断然不敢相信的。而如果别有所图？陆羽便更加困惑了！

以陆羽对大儒们的了解，周山学宫的《春秋史册》如果想要修行到大儒的境界，神念贯穿正气长河，沾染浩然正气是必然的要求！而不同于普通灵气，正气长河乃是从古至今的人族万民伟念的寄托，只有身正、念正、爱民的赤诚之人，才有可能身处正气长河而受益！这也是为何，正气长河对邪魔外道的克制还要在仙法之上的原因！

万民意志不容奸邪！正气加身的大儒们堂堂正正，信念浩然，因此自三皇时期开始，学宫大儒们便辅助中央皇庭治世，正当其位，万年不易！

也正因如此，当唐庭请周山学宫的诸位先生进入云间书院，明目张胆的掺沙子的时候，天机三老、聂无忌和陆羽才没有任何的抵制和不满！同理，前段时间陆羽和魔门的交锋，唐庭可以委派天策府进行干涉，但却无法通过三公联系周山学宫对云间书院进行干预！因为唐庭人皇知道，如果人皇和魔门有牵扯之事，证据确凿，真相公之于众，第一个不能容忍人皇的便是周山学宫！

所谓家有一老，如有一宝，左右想不明白的时候，天机二老存在的好处，就体现出来了！哪怕青虚道人不知情，青弘上人这位到了周山学宫都可以和前代文宗分席而坐的存在，对学宫内的大小事务，几乎可以说了然于心了！

只是陆羽前脚刚走出自己的别院，就发现横渠先生就站在他的别院外。

“知道你有很多疑惑，所以颜师特地嘱我在此引你去见他！”横渠先生说完，便当先向藏书阁的方向走去。等到紧随其后的陆羽进入藏书阁的琉璃书屋见到颜介老文宗之后，横渠先生便直接摄来一张书案，取出一本史册，席地而坐，看起书来！只是他的身影已经牢牢的将陆羽和颜介老文宗所处的空间和外界隔绝开来，陆羽甚至能隐隐感受到此刻横渠先生包裹在整个琉璃书屋外部的庞大神念，浩大凛然，甚至还有一些凌厉的杀伐之气！

陆羽进入到琉璃书屋的时候，颜介老先生正坐在一张摇椅上，裹着一身厚厚的狐裘，笑眯眯的捧着一本书细细的读着！暖暖的阳光照晒在摇椅上，一切那么平和，那么寻常，寻常到在陆羽面前的几乎就只是一位寻常的老人。

察觉到陆羽进来了，颜老先生手掌微微一抬示意陆羽随便坐，然后自己继续沉浸在手中书册里，直到读完最后一句话，这才细心的拿起一块薄薄的玉片垫在书页里，轻轻地放在一旁的书案上，歉意的对陆羽说道：“我快要死了.......所以想再.......多读读书，劳你........等候了!”

陆羽几乎被颜介老文宗的话惊得坐到地上，当下急忙起身连到不敢。

却看到颜介老先生微微摆手继续说道：“每个人的时间都是有定数的，因为我想多看一会儿........书，而让你等候，确实是浪费了你的时间.........所以我向你道歉........是应该的！”

“我周山学宫文道一脉，向来讲求实事求是，对就是对，错.........就是错，我们敢于坚持，更敢于认错！我如此，我的学生........们也是如此！”

“之所以说这些，是想要提前告诉你，如果有一天.......周山学宫.......因为误解站到了你的对立面，请你一定要告诉他们所有事物的真相.......提前告诉他们你的打算，如果........你是对的，他们一定.......会帮助你！而如果有一天.......周山学宫愿意站在你的身后........支持你的时候，也请你一定不要怀疑周山学宫的用心.........我们不会是任何势力手中的刀剑，也不会成为任何势力中掺杂的泥沙！”

“我们只是一群一生........只走一条路的读书人！”

“云间府、云间城、云间书院的一切，让我相信你是一个好孩子，一个愿意为九州万民做事，并且能做事做成事的好孩子！因此，哪怕你在城中.......藏匿妖族，我也知道你是想要为九州........亿万生灵谋一条共生之路！而且我也相信这条路.......是对的！你看，我们这些读书人........虽然固执，但并不迂腐吧！”

“昌黎南来.........其实是我的意思，昌黎此人至情至性、天下至工！虽曾得我启蒙........但与我其实是亦师亦友，论及辈分还在当代文宗........之上！此次昌黎南来，乃是以周山学宫碑林之主身份，携带十面石鼓，代替我的！你可能不懂十面石鼓的含义.......但是青弘他肯定明白！如果还有疑惑，就去问青弘吧！”

“我这一生最爱读书，年少时身逢乱世，虽然身处颜圣世家但只是外房分支，根本得不到庇佑！所以自小经历过所有清贫人家会遭遇的所有苦难！万幸六岁开智.......哪怕只是颜家的外支，也可以在家学中读书，那段读书的时间真的是快乐.......啊！可是等我读书开悟.........回到家中的时候，家宅内外已经仅剩我一个人了！”

“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这是........我永远无法弥补的遗憾！”

“后来.......我读书立说，匡扶社稷，加入周山学宫、教化一方.......带领弟子辅佐隋庭终结了南北一十六国的混战割据......没有人比我们更懂得和平的来之不易！只是事与愿违啊........”

颜介老先生说了很多话，虽然说着说着就会因为脱力而不得不停顿一会儿才能继续，但是陆羽感受得到老人家是在用尽全力将自己的一切毫无保留的告诉陆羽，让陆羽去相信他说的都是实话，他是真诚的！

整整一个上午的时间，直到颜老先生支撑不住沉沉睡去的时候，陆羽才起身向着颜介先生和横渠先生一礼之后，迈步离开！横渠先生没有阻拦陆羽，他甚至没有起身相送，而是自顾自取出茶炉烹煮了一杯暖茶给颜老先生换上，然后便回到桌案前继续读书！

方才一页纸还没读完，便去煮茶了，单就这一点而言，他就比颜老先生差的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