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四十六章 痛定思痛

第一百四十六章痛定思痛

洛阳讲武堂的办公大殿中,孙恒斜倚着虎皮交椅,一只脚如同逗狗一般的乱抖着,瞟着眼前垂头丧气的金童,嘿嘿笑道:“如此说来,这就是你催我赶紧回来的理由?嘿,原来你金童子也有怕的时候,不过我回来又怎么的?帮不了你,谁叫你在人间整治出这么大的动静,一声令下,数十万人头落地,看看报应来了吧。”

如孙恒所言,他确实是被金童招回来的。孙猴子毕竟是堂堂金仙,临走时拔根毫毛交给金童就算是给了个单向的@权限,金童在家左思右想,确认“此事必有蹊跷”之后,两根手指一搓,一丝火苗就烧了猴毛,然后孙恒便风驰电掣的跑了回来。

金童叹道:“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些事儿吧,想来想去都没什么出格的,可是这浑身上下就是难受,时不时就冷飕飕的,一定是着了谁的道儿了。当然倒不是我怕了,你得知道我身后站着谁呢?这天底下有敢一刀砍了我脑袋的人吗?不过这左武侯府却是最令我不放心的,所以急急忙忙把你找回来。我已经准备了七八件大功劳堆在你身上,往后这几天还要翻起一片大浪,最后让长乐公主帮你吹吹风,万一我真走了,你一定帮我把左武侯府扛住,就算你也不想干了,走之前也一定要想法子把这个衙门解散掉。”

见金童说的挺严肃,孙恒好奇道:“怎么,真是一副朝不保夕的样子?这是托孤呢?不过,左武侯府嘛,区区一个人间的衙门,还能有什么后遗症?值得你单单为这个把我找回来?”

金童心烦意乱的左右胡乱张望着,借机晃晃脖子脑袋,深吸一口气定了定神,好好的组织了一下语言,道:“左武侯府本来是不该出现在这个世上的,朝堂上要讲政治,不该讲武力。要说国家大事,自从三皇五帝时起是大家商量着办,到了‘家天下’的时候是一个拿主意的人带着一群参加商量的人管理天下,领头这个人不一定是所有人都信服的,但他手下这最有权力的一群人往往是这人的父亲提拔起来的,对他父亲感恩戴德所以会继续对儿子效忠,后来这种效忠就成了礼节和信念,但这一个人与一群人之间的关系却永远都是错综复杂的。按照一个国家从古到今发展的规律,起初天子要分封,直接把地盘分给这一群人让他们一人管一块,自己总领全局,然后天子发现自己虽然名义上总领全局,但绝大部分地盘都不在自己的直接掌控之下,自己的命令到了下面会打折扣或直接无效了,于是又统一,天子不再分封或者减少分封,地盘都整合成一大块,那一群人就都进入朝堂成为大臣,每人管一个方面。这个时候这群人做不成诸侯王了,就开始培养自己的势力,所谓的势力就是把自己家的孩子都教好,让没有当官的人家都不识字,那么天子再找人当官也只好从他们家里选,这就形成了望族、门阀等等。由于天子做事要靠大臣,所以大臣的权力联合起来也都很大,渐渐的天子说话就又不管用了,甚至继承人都不能由自己做主,天子死后大臣们为了自己说话继续管用就会选年纪比较小的继承人当天子,天子长大后想夺回权力但没有可以信任的大臣,所以只好靠身边的宦官,经过斗争把大臣打压下去之后宦官就又飞黄腾达了,但宦官既没有学识又没有子孙后代,过一天算一天,就算有再大的权力也会十分苦闷,心里不舒服就会飞扬跋扈,继而欺压天子,天子只好再借助外戚的势力打压宦官,由于真正有本事治理天下的大臣不得势,天下就任由外戚、宦官来来回回的换人嚣张,每一任天子都被这样摆布的时候,国家败落,民不聊生,这个朝代就要灭亡了。新的朝代开始,又是这样的从天子专政到门阀崛起再到外戚宦官交替专权的由盛到衰的过程,后来天子明白了,开始想办法开民智,让全天下的百姓都明白过来,有很多文人都可以随时被提拔为官,他们都是天子的门生,大臣的门阀不再有太大的影响力,这样看上去天子的权威就会加强。但真的到了天下由读书人来治理的时候,由于读书人太多,治理天下的学问也被越来越多的读书人琢磨明白了,他们就会发现原来天子这个说话最管用的人在很多时候并不聪明,处理绝大部分事情的时候都不如他们的决定更合理,于是他们就会用和平的手段来限制天子的权力,使大臣的权力更大,为百姓争取更多的利益,但天子则更不自由,他当然想拿回原本属于自己的权力,但这时候的大臣已经不是从前门阀时代那样看哪家不顺眼就抄家灭族了事,而是变成了全天下的人都可以成为大臣的时代,天子不可能杀了全天下的人,所以他说理说不过大臣,却会想出更直接的法子,就是设立一个专门的监狱用来关押被挑到毛病的大臣,并且创立专门挑大臣毛病的衙门,以密探、罗织罪名的方式打压大臣势力,单个的对付某些大臣。左武侯府,就是应该在这个时代才出现的那种衙门。”

金童一席话说的口干舌燥,孙恒却听的一愣一愣的,看着金童一口喝了一杯茶,还怔怔的问道:“那么……后来呢?”

金童怒道:“还什么后来?现在的天下明显还是门阀的天下,哪里用得到左武侯府这样的衙门?若是皇帝哪一天发现这个衙门对付大臣特别好用,密探都能派到大臣们后花园去当园丁,那时候这个天下就乱套了,皇帝想灭哪家就灭哪家,灭到后来就发现全天下没有门阀了,但也没有读书人了,几百亿目不识丁的百姓能撑得起一个国家吗?”

“噢——”孙恒恍然大悟,然后道:“也就是说,你创建的这个左武侯府,对付弥勒教挺能除根,反过来用到朝堂上也一样能除根,但朝堂的不宜除根是吧?”

金童无力的点点头,道:“所以我要把你找回来,我们需要有一个计划,把左武侯府限制在仅仅对付江湖草莽的位置上,万万不能被皇帝发现这个衙门还可以这么用更好玩。”

孙恒想了半天,终于觉得金童的话有些道理,这才收敛一些,再听金童灌输了一些权力制衡的观点和手段,这么大的课题,金童堂堂地仙都说的口干舌燥脑子里嗡嗡响,才被孙恒放了回去,约定明日再叙。

出了讲武堂的大门,金童看着偌大的洛阳城,不由自主的长叹一声,自己梦回前尘,没能赶上魏晋的文采风流,但也算做到了一个蹩脚先知所能做到的所有事情,自己给这个国家留下了炒锅和超前的审美观,甚至把活字印刷术都告诉了一些亲近的人,也给皇帝留下的制约门阀的理念,但自己绝不会再留下一把杀人的刀。但是,自己会在临走之前狠心挥刀杀向自己的势力,杀个血流成河吗?

金童摇了摇头,然后他感觉街对面有人在看他,他定了定神,回望过去,对面淡定的站着一个人影,那人有着象牙色的皮肤和雕塑般的五官,比常人略略宽出一线的薄唇,像极了三国无双中的司马懿。

“叮!”两只杯子撞在一起,金童坐在酒楼最上层临街栏杆旁,对司马长天笑道:“既然你来了,那就是收网了时机已经到了?”

司马长天望着洛阳黑暗中的街景,沉默了半晌,开口道:“不错,只要迅速调派人马,弥勒教最后的力量将一鼓可擒。”

金童道:“若真能如此,你不但将居功至伟,更是解救了天下苍生。”

“嗯?”司马长天并不理解。

金童解释道:“你明面上的功劳只有皇帝可以看见,但你在这个时候来找我,却是恰到好处,阴功之重,恐怕这辈子死后就不用再投胎轮回了,可以收拾收拾去地府当判官了,那可是长生不死的好官职。”

司马长天面色一变,霍然立起道:“你,你要杀我!”

金童愕然,而后哈哈大笑。

原来在人世间说起死后成神的事情,竟然会被人如此误解,金童直到离开酒楼之后,都还感觉有些可笑。

好在司马长天也是个七窍玲珑的人,听金童稍微解释几句,很快就明白了金童立志要早日解散左武侯府的苦心,解万民于倒悬?司马对此事倒是颇感兴趣,自己从前混在弥勒教中不也就图个死后成佛吗?这会听金将军说起阴德的事情,貌似自己跟着做这一番事业也是颇有好处的啊……

不过那都是以后的事情了,至少眼下不用太憧憬,而金童已经顶着夜幕走进伏羲堂,再次奔赴长安,很快,左武侯府定远堂的大门打开,又关闭了。

北海郡都昌县,弥勒教一处伪装成鞭炮厂的秘巢中,静坐军司张玉仁挥去身上沾满了一路飞尘的长衫,带着疲惫的笑容望向正在中庭推杯换盏的十几个人,满脸的欣慰之色。

这里聚集了弥勒教北朝势力现存的所有军司和大坛主,今天他刚从教主处回来,得知骑象军司亲自出马去都畿洛阳办的事情已经马到成功,弥勒教的春天又要回来了,大家又有指望了。

按照教主所转述骑象军司司马长天的构想,弥勒教大部还是要继续龟缩在青州境内活动,但触角要伸向北都,北海郡有些著名的海产品,每年运往北都都获利颇高,经过司马长天多年的运作,软硬明暗手段兼施,已经将北海郡本土的行业兼并的差不多,青州大分坛已经控制了北海郡这条线七成以上的份额,而司马长天去洛阳,就是要先谈下来一个固定的渠道,以后弥勒教就可以稳定的向洛阳输送人力物力资源,通过商业手段渗透到朝廷的中心,这也正是大教主李归伯等人痛定思痛之后,潜心研究左武侯府从默默无闻到瞬间爆发席卷全国这一谋略的结果,既然朝廷可以“治大国如烹小鲜”,一边用佛门禅净两宗的传教、与弥勒教隔空辩法等手法麻痹弥勒教当权者,一边以潜伏、渗透的手段获取弥勒教的组织结构秘密情报,从而导致当年弥勒教的一战击溃,那么现在弥勒教龟缩起来不露声色,寻找缺口渗透入朝堂中心,也来个厚积薄发未必就不能实现自己的权力诉求。

如今,第一步已经走出去了,并且按照司马长天传回来的消息来说,这一步走的还相当成功,他直接就与左武侯府下属的商人势力取得了联系,采取了足够真诚的让利手段后,对方“十分意动”,接力要求司马长天方面不要再与其他商号联系,只须等待个一两天,“大老板”那里就会有确切的指示了。

收到这个消息的张玉仁,直感到喜气洋洋,浑然不觉整个北海郡的上空,已经笼罩着浓重的阴云。

山雨欲来风满楼。

----------我是悲哀的分隔符----------

PS:今天写文考证时再次发现前文错误。司马长天一起在青州北海郡的都昌县经营弥勒教,而非寿光县,寿光县实际上是乐安郡的地方,估计是第一次写到这里的时候看地图看错了。前文已改,道个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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