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9章筹措军粮

三月间，起自豫西的蝗群，席卷了河南和山东，造成了中原之地，极为严重的蝗灾。

往常五六月，河南已经进入农忙的时刻，百姓都忙着收割小麦，准备种植高粱和大豆等秋粮。

可是今年蝗虫吃光了庄稼，加上干旱，小麦严重减产，百姓吃光了存粮，却没有收获粮食，只能吃掉种粮，而等种粮吃完，便只能饿死了。

此时豫西之地，数以万计的饥民跟随李自成，而河南其他地区，也开始出现成群结队的流民。

登封县在河南一地，本来就穷，县里近半数的土地，又种植棉花，官府的仓库根本没有多少粮食，所以情况很不乐观。

这时在登封县衙内，县里醉仙楼的厨子，在后厨烹饪着河南名菜，将蒸好的鲫鱼，盛入盘中，淋上汤汁，又将菜叶烫了烫，放在盘中点缀，看上去色香味俱全。

“端进去！”厨子手在腰上擦了擦，对旁边的仆役道。

“交给俺吧！”穿着黑色袍子，脚踩着皂靴的典史马老四，拦住仆役，抢过盘子便往外走。

县衙大厅内，穿着青色官袍，头戴乌沙的县令王独山，与绿袍的县丞侯方伯，坐在桌子两边，陪着一名绯袍四品大员。

马老四端着菜，走到门前，把菜塞给了衙役，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冠，才从新接过菜往里走.

“府君，清蒸焙鱼，是刚捞上来的鲜鱼！”马老四一脸讨好的将盘子放在桌上，然后退到一旁伺候。

“菜上齐了！”王县令谄媚地给周知府倒酒，招呼道，“府君请用菜吧！”

绯色袍子大员，乃是河南知府周岳平，四十多岁，皮肤白净，胡须疏得一丝不苟，一看就是脱离群众的讲究人。

周知府没有开动，而是看向站在一旁的马老四，微笑道：“马典史也过来坐嘛！本府与你大哥，可是老相熟了。”

“府君和大老爷吃饭，哪里有俺的坐位！”马老四心里欢喜，嘴上却很谦恭。

王独山道：“府君发话，你只管入座！”

“那卑职就遵命了！”马老四行了一礼，坐在侯县承身旁，将酒壶放在身前，不挡几位大人发挥，又能随时斟酒表现。

“府君喝酒吃菜！”王独山端起酒杯敬酒道。

周知府微微颔首，看着一桌的鸡鸭肉鱼，却又板起脸，指着一卓菜肴道：“王县令，大灾之年，饿殍遍野，过分了啊。”

“这都是本县士绅，知道府君要来，尽的一点心意。”王独山忙陪笑道。

周知府也就是故作姿态，拿起筷子笑道：“下不为例啊！让那帮御史知道，又有话说了。”

“下官晓得！下次一定注意！”王独山忙陪笑道。

周知府满意颔首，筷子夹了一块鱼头下方最嫩最鲜的鱼肉，放入嘴中，三人见周知府动了筷子，才跟着开动，不过一桌子菜，王县令三人都没怎么吃，全伺候周知府吃饭了。

这时，酒过三巡，气氛融洽，王独山随即给侯县丞和马老四使了个眼色。

马老四立时拿起酒壶，给周知府满上，侯县丞则端起酒杯道：“府君，自三月蝗虫过境以来，全县又连续两月滴雨未下，眼下河流干涸，百姓颗粒无收。府君亲临登封，视察灾情，令登封绅民，感激不尽啊！”

“呵呵～”周知府笑了笑，摇头道：“本府看登封的灾情，还是可控的，王知县处理得很好，不像西面几个县，五姓七望的大户悉数被抢，让府里十分被动。”

王知县闻语，心道不妙，忙摇头道：“府君过奖了，登封的灾情也很糟糕，县里的大户，也有几家被灭门～”

“王县令！”周知府将筷子放下，沉着脸道：“豫西流民，抢完大户，就该抢衙门了。那闯贼兵马抢了永宁，已经逼近洛阳，局势危急啊！这个时候，作为大明的官员，不能只顾着自己的一亩三分地，要有大局观，要有牺牲的精神！”

王独山脸色难看起来，侯县丞也沉默不语。

“本府跟你们摊牌吧！”周知府见两人不说话，语重心长道：“全省受灾，府库空虚啊！本府过来，并非是发救济，减免钱粮，而是来筹措军粮滴！”

登封县普通百姓，基本都破产了，能割的韭菜，早就割完，再割就只能割大户了。

作为登封县令，王独山意识到，如今自己屁股就坐在火药桶上，有点玩不下去了。

看见知府大人过来，本想着能要点救济，再不济也减免点赋税，没想到结果确实筹措军粮。

现在这行情，自己都捞不到多少，要是还加征粮饷，让他怎么捞？

王独山看着一桌子菜，不禁暗暗后悔，这次亏大了。

周知府看着他们不表态，有些不满，淡淡道：“让闯贼打过来，对大家都没好处。准备三千石粮食，在加一万两白银吧。”

王独山很为难，看向马老四，马老四连忙道：“俺马家是替福王府打理产业的！”

言下之意，要马家出钱，得去找福王府。

王独山又看向，一旁与登封士绅关系不错的侯县丞，侯县丞立时道：“大老爷别看我！”

王独山没法子了，以前遇见这种事情，他肯定高兴，可以与士绅合谋，把老百姓的钱收上来，自己狠赚一笔。

现在老百姓都快饿死了，就得士绅掏钱，那这个游戏就玩不下去了。

“府君登封实在穷啊！”王独山道：“能不能少点！”

周知府怒了，登封县穷归穷，可穷的都是老百姓，士绅大户家里，谁没个几千两银子，本官要价已经很良心了。

作为河南知府，在洛阳城内，上面有三司官员，还有福王府在，别人求人办事，肯定找上面三司的人，他根本没多少机会捞钱，还要受气。

这次好不容易出来，怎么也得捞一笔。

周知府见大家这个反应，忽然一拍桌子道：“这是巡抚衙门下的死令，要是凑不够这些钱粮，你们都别干了。”

门口周知府从洛阳带来的护卫，杀气腾腾握着腰刀，目光向里面飘来。

王独山向马老四和侯县丞投来求助的目光，希望这两个地头蛇能帮他说几句话。

侯县丞无视王独山的目光，一副事不关己的态度，反正别想找他要钱。

马老四却对道：“府君息怒，还请给县里点时间，俺们设法凑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