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夜市
等刘长风追过山岩，却失去了两人的踪影。
这山上林高草密，满月刚升上来，也并不明朗，找不到二人也属正常。
刘长风暗自懊恼，正琢磨着寻路回去，抬头间，却见远处半山腰上隐隐有灯火射出。
刘长风大喜：“这就是了吧，想不到这荒山野岭，竟然也有夜市，这世界也没那么差嘛！也该着我和师兄打打牙祭了！”
刘长风朝着灯火寻路快步行去，顺手还摸了摸手里的几枚梅花钱。
望山跑死马，看着不远，刘长风却走了半夜还没赶到。
“这年头，吃顿肉真是不容易啊！”
说话间，绕过前面的一排大树，眼前却豁然开朗。
一条长街，灯火通明，摊贩林立，人流涌动，简直比前世的夜市还要热闹三分，刘长风不知不觉地走了进去。
“糖葫芦！糖葫芦！嘎嘣脆的冰糖葫芦！”一个瘦得跟竹杆似的老头，举着个插满冰糖葫芦的稻草杆子，向刘长风凑了过来。
刘长风暗暗咽了口口水，侧着身子走了过去。
“道爷！道爷！买一支山花吧，插到花瓶里可漂亮哩！”一个穿着花裙子的小姑娘，紧跟在刘长风后面喊道。
刘长风叹了口气，冲着小姑娘摆摆手苦笑了一下。
“先把肚子填饱了，再追求这种精神享受吧。”刘长风抬起头，寻找先前二人说的炖肉摊子。
夜市上不知何时起了雾，丝丝白雾缭绕在空中，远处都看不真切，就连中天的满月也朦胧了起来。
“阳春面！阳春面！好吃又便宜！您来一碗？”一个肩上搭着毛巾的汉子，招呼着刘长风。
一心吃肉的刘长风看了眼，点点头走了过去。
“这是什么阳春面，怎么面条都是黑色的，难不成现在就有墨鱼面了？”
旁边几个吃面的食客，都齐齐转头看着刘长风，嘴里咀嚼着黑色的面条，连嘴唇舌头都染黑了，怪异的很。
推却了各种美食摊的招呼后，刘长风终于停在了炖肉摊前。
在原来的世界，刘长风就很爱吃卤煮，这个炖肉摊子，看起来就像是这个世界的卤煮。
一个硕大的铁锅架在灶上，下面柴火烧得正旺，锅里面肉汤翻腾，里面炖着各种心肝脾肺大肠小肠，肉香四溢。
旁边还有烘好的酥香的烧饼，再撒上白白的芝麻更是香气诱人。
刘长风咽了口唾沫说道：“来一碗大肠，再来四个烧饼，带走。”
怀里的钱恐怕不够吃两份，再说师兄还在家呢。
“九文钱！”炖肉摊主是个高壮的汉子，熟练地将大肠切好，再用荷叶连烧饼包一起，递给了刘长风。
刘长风暗道侥幸，从怀里掏出了两个梅花钱。
“不是这钱，九文钱！”高壮汉子却不接刘长风的梅花钱，继续瓮声瓮气地讨钱。
刘长风一愣，这一枚梅花钱是由五个铜钱串上红绳编起来的，香火旺盛时道观中经常做来赠给香客，以作祈福之用。
老道手里还留有这么几枚梅花钱，刘长风见好看，软磨硬泡跟他要了来，没想到这摊主根本不认。
“这位居士，这梅花钱你拆开来就是铜钱，我一时出门走的急，并未带银两。”刘长风讪讪地说道，心想道观里穷得叮当响，哪有银两。
“九文钱！”汉子仍是不依不饶，竟然离开摊位向刘长风逼了过来，“没钱就还回来！”
说罢，油腻腻的大手向刘长风手里的荷包抓了过来，两人争执间，荷包啪的一声掉在地上，散了一地。
刘长风暗道一声可惜，低头见地上的肥肠竟然兀自蠕动起来，仿佛活物一般，再看那烧饼，上面的白芝麻也在蠕动，细看之下竟是一些切碎的蛆虫！
刘长风直起身来，一阵抑制不住地干呕，看那锅中，竟然翻腾出一颗人头来，随着沸腾的肉汤，载沉载浮。
那些心肝脾肺大肠小肠，哪里是什么猪的，看着倒更像是人的！
那烧得通红的柴火，此时竟透出一层幽绿的火焰，燃烧的赫然竟是一根根人骨！
刘长风见势不妙，压住恐惧和恶心，转头就走。
“还我钱来！”后面的卖肉汉子紧追不舍。
刘长风急急地向来路奔回，沿路一众商贩紧紧地向他围了过来。
稻草杆上，插得满满地哪里是什么冰糖葫芦，竟然是一串串血淋淋的眼珠子，此时全部活了过来，几十颗眼珠，一齐转向刘长风紧紧地盯着他。
“还我钱来！”
小姑娘手里捧着的，哪里是什么山花，赫然是一只只嶙峋枯干的人骨。
黑色的阳春面，原来是一团团黑色的头发，上面还沾着带血的头皮！
刘长风一路跑来，路上的景象全部变了样，简直成了人间地狱。
“还我钱来！”一众恶鬼团团将刘长风围在中间，无数双鬼手向他扑来。
眼看着刘长风避无可避，逃无可逃，就要葬身在这夜市群鬼爪下。
“借光！借光！”一个老迈的声音适时地响起，一个戴着斗笠披着蓑衣的佝偻人影挤了进来。
“他的钱我给了！”来人竟然向炖肉摊主手里塞了一把纸钱，炖肉摊主冷哼了一声，抓着钱转身走了。
“大家伙都散了吧。”来人又向地上扬了一把纸钱，趁众鬼抢着捡钱的机会，拉着刘长风钻了出去。
奇怪的是，来人并没有领着刘长风逃走，而是向着夜市更深处行去。
再看那夜市，此刻竟又恢复了先前热闹繁华的街市景象，仿佛刚才的一切根本没有发生。
老头依然扛着稻草杆子，卖他的冰糖葫芦，时不时还逗弄着街上的孩童。
小女孩也依然捧着山花，穿行在人群中，脆生生地叫卖着，花裙子迎风飞扬。
面摊上，大家依然满嘴发黑的吃着黑色阳春面。
炖肉摊前，更是围坐着许多人，就着烂透的肉汤下货，吃着喷香的芝麻烧饼。
刘长风忍着恶心，跟着救命恩人来到夜市的街尾，远离了刚才的险境。
此时满月已过中天，白色的山雾越发浓了，回首望去，灯火辉煌的夜市仿佛是横在天上的银河，远远地看着仿佛仙境一般，谁又能知道此处百鬼夜行，处处杀机。
刘长风突然双腿一软，紧紧地抱着来人的双腿，拜倒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