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鬼母

低矮阴暗的茅屋内，破旧不堪的木桌上，破了一个角的香炉内并未燃香，烧了一半的两只白蜡烛也未点燃，只有一盏油灯发出豆大的亮光，将桌上的诸般东西投影到破墙上，火苗摇动影子也跟着扭曲活动起来，更显得屋内阴森可怖。

这是一个简陋的灵堂，从灵牌上看，死者是这家的男主人之妻。

一个山民打扮的男子蹲在桌旁，布满红血丝的双眼内早已没有眼泪，只有一片愁苦和茫然。

茅屋西间里的破木榻上，两个只有几岁大小的幼童正在昏睡，幼童虽然已经瘦的脱了相，肚子却出奇的胀大，就跟要吹破了的皮球似的，诡异至极。

“来了！来了！孩子们有救了！”一个同样山民打扮的男子冲进来，身后跟着的赫然正是老道和刘长风。

领路的山民将人带到，转身就溜了，显然是对这里颇为害怕。

老道看了看灵堂，又看了看两个孩子，微微点头，随即拿出一张符纸，手上捏了一个法诀，嘴中念念有词，那符纸竟然在空中无风自燃，玄妙的很。

老道拿着燃烧的符纸在刘长风和苦主包括自己眼前晃了几圈，这才抽出宝剑，进入西间。

符纸的烟气让刘长风的眼睛有点难受，他擦了擦眼，突然看到在两个孩子身边，竟然出现了一个女子的身影。

那女子侧身躺在榻上，正在给孩子哺乳，怪不得两个孩子的肚子那么大。

人鬼殊途，鬼母给孩子哺乳，当然对孩子不好。

“娃他娘，你就安心的去吧，孩子自有我照看，你且放我们一条生路，呜呜呜……”那个山民应该也看到了自己刚刚亡故的妻子，一时间情绪激动，竟然哭了起来。

那鬼母看到自己隐身被破，一时间恼羞成怒，猛地坐起身来，在三人面上来回扫视，终于找了个软柿子，伸出两只铁青的鬼爪，猛地向刘长风扑来。

昏暗摇晃的油灯下，一个以前只存在于幻想中的恶鬼，突然披头散发，张牙舞爪的出现在刘长风面前，换了个胆小的恐怕当场就要晕过去。

刘长风还没晕过去，因为他有依仗。

“道长救我！”刘长风张口大叫，顺手向身边捞了一把。

这一把却捞了一个空，刚刚还在自己身边的老道，此时竟电一般的退到了堂屋。

刘长风一时来不及考虑老道怎么会如此迅捷，因为鬼母的双爪就在眼前，刘长风甚至都看清了鬼爪上凸起的青筋。

“道长救我！”刘长风有样学样，也飞速跑到了堂屋，想着藏在老道身后。

降妖除魔，驱鬼辟邪乃道家要务，专业的事情请交给专业人士来处理。

谁知当刘长风跑到堂屋的时候，老道却已跑到了屋外院子。

没办法，鬼母就跟在身后扑来，刘长风只好再跑。

“啪！”刘长风被门槛绊倒，摔了个嘴啃泥，刚刚翻转身，鬼母已到眼前。

“啊啊啊啊！”生死一瞬间，刘长风闭上双眼，疯了一般的挥动老道给他的桃木剑。

这黑心牛鼻子老道，手里拿着一把精钢剑，却糊弄给自己一把木头剑。

半晌不见动静，刘长风睁开眼，只见鬼母像捕猎前的老虎一般，围着自己转悠，却并不上前，显然对桃木剑颇为忌惮。

原来桃木辟邪是真的，刘长风心里不由大呼庆幸。

刘长风赶忙爬起来，站在老道身后，老道这次却并未躲闪。

“你们好没道理，为何不让我给娃儿喂奶？娃儿已经饿了好几天了，你们为什么要欺负我一个弱女子？”鬼母畏惧老道和刘长风身上的气息，不敢近前，竟然捂着脸呜呜哭了起来。

明月在天，树影在地，寂静的小山村内，鬼母的哭泣声更是显得悲哀欲绝，令人心酸不已。

刘长风的鼻子也不禁酸了，他也是幼年丧母，此番触景生情，竟然开始同情起这个鬼母来，转头眼巴巴的看着老道。

“唉！”老道长叹一声，指着鬼母身后缓缓地道：“你看看你可有影子，可知道你早已死了多日，再要纠缠下去娃儿才真的会死！放下心中的执念，快快去吧。”

鬼母一愣，看看自己身下，再看看众人身下，木然地道：“我怎地不知道我死了，我还有两个娃儿未长大，我不能死啊！”

鬼母说罢捂脸大哭，闪着幽光的双目内，却并无一滴泪水流出。

老道捅了捅站在身边的鬼母丈夫，傻傻站了半天的他才噗通跪下，一个劲地磕头哭道：“娃他娘，你就安心去吧，两个娃儿我一定拉扯大，一定拉扯大，呜呜呜……”

鬼母此时仿佛醒悟过来，俯下身来冲着老道磕头不已。

老道见时机已到，手中长剑一抖，口中诵道：“十方诸天尊，其数如沙尘，化形十方界，普济度天人，委炁聚功德，同声救罪人……”

一番妙经念完，只见鬼母站起身来，面容安详，回头看了一眼茅屋里的两个孩子，身躯变得暗淡起来，终于消失不见，魂归泰岳。

老道长出一口气，再次来到屋内，掏出一张辟邪符，燃起后在两个小孩身周绕了几圈，口中念着咒语。

片刻后，两个小孩从昏睡中醒来，各自吐了好多粘稠的黑水。

老道点点头，冲山民说道：“这几日只可吃点汁水，七日后便可复原，贫道告辞。”

连夜走了几十里山路，又施法折腾了半宿，此时东方已现鱼肚白。

“道长且慢！”山民拿来一个小布袋，捧到老道眼前，“家里的钱都给娃他娘治病花光了，这点黄米道长若不嫌弃的话，拿去熬粥喝吧。”

老道却将米袋推了回去，拱拱手道：“无上太乙天尊！这些还是留给娃儿吃吧。”

看着老道佝偻的背影渐渐远去，山民感动得说不出话来，他也当然看不到老道脸上满是苦相。

“唉！又白忙活了！”

……

“哇，道长，你好厉害！你刚才用的是什么符，竟然能让我看到隐身的鬼魂。”回道观的山路上，刘长风异常的兴奋。

这也难怪，当眼睁睁的看着超自然的现象在自己面前真实发生，任何一个现代人都难免震撼。

而且刘长风心里充盈着一种莫名的成就感，毕竟在超度鬼母的过程中，自己好歹也起到了引鬼出屋的作用。

“那是灵钟生神符，灵钟生乃上八景之目神，用此神符便可短暂借得目神法力，窥破隐身不过是其小小功用之一。”施法消耗了老道不少法力，又加上走了许多山路，老道明显精神不济。

刘长风却正在兴头上，继续喋喋不休地道：“那你用符的时候，嘴里念的是咒语吧，能不能教给我啊。”

“可以啊，那你也出家当道士吧。”老道明显有点敷衍的味道。

“那好啊，师父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打住！打住！我可不敢当你的师父。”

“啊？”